嶽如箏見她這個模樣,不由毛骨悚然,下意識地拉緊了連珺初的衣袖,身子朝他靠去。此時姑姑一步三頓地走到連珺初跟前,柔美的眼中帶著萬分的期待之情,向他舉起了手中的瓔珞,癡癡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再來找我的……別人都說你將我趕走了,再也不會見我一麵,可是我明白,你隻是迫於無奈,不想讓夫人生氣才讓我離開七星島,其實你心中一直都有我,是不是?"


    她滿目柔情,誰料連珺初見了她,竟怔立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


    "島主,你為何不肯說話?是不是夫人又與你吵架?你盡管跟溟雨說說,我不會告訴別人,在我心中,隻會給島主留有位置……"溟雨說著,便情不自禁地朝連珺初跪拜下去。


    "姑姑,你別這樣。"嶽如箏急得想要去拉起她,卻在此時,忽聽連珺初在身邊顫聲道:"是你?"


    "是我!島主你終於認出溟雨了!"溟雨喜極而泣,將瓔珞捂在心口,一雙眼眸含著深深的幽情望著連珺初。


    嶽如箏不知連珺初為何會這樣問話,不禁轉身也望向他。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臉頰白得幾乎沒有了血色,胸口不住起伏,像是難以唿吸,又像是在隱忍著莫大的痛苦。


    "小唐?"嶽如箏很少見他會這樣驚懼,不由扶著他的肩膀,想要緩解他的情緒。


    可是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用直愣愣的眼光盯著跪在身前的溟雨。溟雨伸手拉著他的衣裾,仰起臉道:"島主,這些年我一直守在這裏,為的就是能再與你見上一麵。可是你為何過了那麽久才來這赤城山?果然你心中其實並不愛那個姓唐的女人,是嗎?你隻不過是一時興起,因為與夫人不和才跟那個女人逢場作戲的,我從來不信你會喜歡她,不信!"


    "所以你帶人來暗算了我母親,又將我們抓進地牢……"連珺初忽然啞著聲音,臉上帶著無法壓抑的悲憤。


    嶽如箏如被五雷轟頂,原先輕撫著他的手猛地一抽,驚唿道:"你說就是我姑姑帶人暗算你母親?!"


    溟雨望著麵前的兩人,眼神迷離,忽而朝著墓碑咬牙道:"唐韻嵐,狐狸精!是你唆使島主將我趕出七星島的吧?我已經離開了島主,你為什麽還不放過我,還讓島主搶走了我的孩子,好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是要讓我無依無靠老死他鄉啊!"


    "姑姑!"嶽如箏的眼前一片黑暗,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一場永無止盡的噩夢中徘徊不前,"難道真是你帶人害死了唐夫人,還砍去了小唐的雙手?!"


    溟雨撐著雙膝站起來,身形瘦削,白裳翩飛,猶如月下的幽靈。


    "箏兒,誰叫她誘騙島主將你從我身邊搶走,我見不到島主,卻能找得到這惡女人。"溟雨高揚起雙手,紫簫上的穗子在風中亂舞,像是怪物的觸鬚,她的眼睛爍爍有光,蒼白的臉頰上丹唇含血,有著說不出的妖艷。


    連珺初好似已經沒了靈魂,他隻覺身子在一分分地下墜,下墜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濕冷的牆壁,粗糙的鐵欄,沒有一絲光亮,整個一切都是灰暗灰暗灰暗。隻有母親瘦弱的懷抱才能給予他微薄的溫暖,可為什麽連這僅有的依靠都無法長久把握?


    溟雨的容顏雖已憔悴蒼老,但那細長的眉眼,以及眼角那一滴珠淚痣還是絲毫未變。


    他沒有辦法忘記,正是她帶人闖入了天台山深處那個小屋,將尚在病榻上的母親與年幼的他一併捆綁,塞進了馬車裏。他也沒有辦法忘記,正是她尖聲嗬斥著將他從母親的懷裏搶走,硬是把他拖出了牢房。那一雙閃著寒白光芒的鋼刀在她手中翻飛如蝶,他不知這些人究竟為什麽這樣兇狠,他甚至不知他們所說的連海潮是什麽人。


    "小弟,你認識連海潮嗎?"那個細眉長目的女子俯身朝著他問,唇邊帶著詭異的笑。


    "我不認識……"他被強行按在冰冷的地上,雙手想要掙紮,可卻被兩邊的人牢牢壓住,不能動彈半分。


    母親在牢房中哀哭,女子厭惡地瞥了一眼,隨即吃吃地笑了起來,伸出手指在他麵前搖了搖,"你可真不象話,連海潮是你爹都說不認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再過兩個多月便是你爹爹的四十大壽了,你這做兒子的可得要送一份厚禮表表孝心啊!"


    母親死死抓著鐵欄大喊道:"不要跟他說這些!他什麽都不知道!"


    "吵得很!"女子歇斯底裏地吼道,"他不是連家的後代嗎?我倒要看看,連海潮這唯一的兒子以後還怎麽繼承忘情劍?"


    鋼刀架在肩膀上的感覺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雖不知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可他看著那白刃,卻似乎明白了這些人所要做的事情。


    "不要,不要砍我的手!"他呆了半晌,拚命蹬著雙腿想要掙脫,女子大聲地叫嚷著,周圍的人再次將他的雙腿也死死踩住。他覺得渾身上下都已經不屬於自己,隻有那兩道白光在眼前不斷閃爍。


    他的哭喊聲與母親的尖叫聲交錯起伏,女子一張秀臉掙得通紅,"雜種!雜種!給我閉嘴!閉嘴!"


    手起刀落,寒光飛血。


    他在昏迷的前一刻,居然看到女子用刀尖挑起兩截斷臂,瘋狂地發出冷笑。


    那是屬於他的手臂。之前還緊緊抓著地麵,可以感受到冷熱酸疼的手臂。


    連珺初再也無法隱忍,他忽而無力地俯下身子,心口猛烈地絞痛著,唿吸都難以維持。嶽如箏被這一切驚呆了,見到他連站都站不穩,才晃過神來,顫抖著抱著他,慌亂道:"小唐,小唐,你不要嚇我!"<h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廬州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玉輕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玉輕霜並收藏廬州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