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攔住裏正迫不及待的腳步。


    “炒雞剛出鍋,您拿迴去跟嬸子吃。”


    裏正接過冒尖一碗炒雞,笑著聞了一口。


    “成良娶了你是有口福了,這味聞著就香,那叔就不客氣收下了。”


    林氏微微臉紅,目送裏正離開。


    兩隻雞一共分成四份,有一碗留給崔家二老的,林氏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喊住崔成良。


    “爹,這碗您拿迴去和娘吃。”


    崔老漢樂嗬嗬接過來,睨了一眼身旁的崔成良,笑得高深莫測。


    “好好,我和你娘中午就吃這個了,你有心了。”


    林氏抿唇:“不算什麽。”


    崔成良再遲鈍也感受到林氏眼神的躲閃,不知道林氏為何一夜之間對他如此逃避,銅簪應該也是故意不帶的。


    他沒有勇氣開口詢問,挫敗的挪著步子迴上房。


    林氏喊住四郎。


    “叫立冬別做飯了,中午咱們一起吃。”


    四郎手在身側搓了搓:“不用了三嬸,我們有飯吃。”


    林氏溫聲道:“你三哥他們不在家,我和小六吃飯太冷清,這兩天你們就當陪陪三嬸。”


    四郎眼中閃過亮色:“好!我這就迴去喊他們。”


    “待會再幫三嬸跑一趟你大伯娘家,給她送碗菜。”


    “好嘞。”


    四郎跑著迴了屋子,又折身迴來幫林氏跑腿,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幫三嬸幹活都很高興。


    中午整個崔家都歡暢的吃著炒雞。


    馬車一路顛簸。


    捕快們安安靜靜,一改之前插科打諢的形象。


    嚴捕頭瞟了眼,暗罵活該,讓他們嘴上沒有把門的,現在被打臉傻眼了吧。


    其實自打吃了崔家兄妹的小菜,捕快對二人的態度就好多了,就算找不到水,他們也不會再說難聽的話。


    誰知道他們真的能找到水。


    本來就吃人嘴短,想到之前的話,臉上又麻又燙,恨不得把頭縮進肚子裏。


    夕陽餘暉。


    馬車停在村口。


    嚴捕頭聲音傳進車裏:“到了。”


    崔昭昭揉了揉僵硬的腿,彎著身子準備下車。


    嚴捕頭卻伸手一欄,無情的戳破現實:“之前好像有人說要當踏板。”


    捕快們身軀一顫,哀怨看向他,頭兒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崔昭昭也有些尷尬:“不用不用,我也沒放在心上。”


    趙力硬著頭皮幹笑了兩聲:“那個,我們兄弟都是粗人,嘴上沒把門的,丫頭你們別計較。”


    “對對對,是我們有眼無珠。”


    ......


    短短半日,捕快們態度大反轉。


    崔景文扶著妹妹跳下馬車,笑道:“習武之人還有不打不相識,咱們都是幫縣令大人幹活,幾句話而已,隻要能幫村裏找到水,其他都不重要。”


    “兄弟敞亮!”


    趙力大力拍向崔景文,把他拍的一個踉蹌,還好嚴捕頭攔了下,沒一頭栽地上。


    趙力撓頭:“兄弟你這身子,有點薄啊。”


    另一個捕快李石笑罵道:“你小子不懂了吧,這叫文弱書生,一看你就沒讀過書。”


    說完靜了幾秒,李石後知後覺用錯了詞,一張又黑又紅。


    “我不是說你不行......”


    “沒事。” 崔景文笑著撣了撣衣裳,“我也覺得身子有點弱,最近正練著呢。”


    李石來了興趣,他們做捕快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拳腳功夫,嚴捕頭家裏更是開著武館。


    “你平時都練什麽?”


    崔景文有些窘促:“最近在練耐力,每天繞著村子跑一圈。”


    這個話題瞬間拉近男人之間的關係,趙力捏捏崔景文胳膊,搖了搖頭。


    “光跑步還是差點,力量也得練,下盤一定要穩,等閑下來,我們兄弟指點你兩招。”


    趙力摩挲著下巴:“不過要說專業,還得是嚴捕頭家的嚴氏武館,他家請的武學師傅,刀槍棍棒啥都能教。”


    崔景文目光驚喜,他確實想找個專業的武學師傅學幾招。


    “我能去學嗎?”


    嚴捕頭掃了眼他瘦弱的身板。


    “你要想學,迴頭到衙門找我,我領你去拜師。”


    崔景文一口應下。


    夕陽下,蘆花村一片暖黃,而行走的村人像遊魂一般,沒有一絲鮮活氣息,隻有無盡的呆滯。


    嚴捕頭一行人進了村子,村人像按了暫停鍵,站在原地看向他們。


    “你們村子裏正何在。”


    村人慢吞吞互相對視,沒有人迴答問題,甚至把幾人當成空氣,繼續各自忙碌。


    “你們!”


    李石抽出佩刀,明晃晃的刀刃在空中劃過,卻沒有絲毫效果。


    李石不信邪,拽過一個跛腳男人:“帶我們去找你們村裏正。”


    男人眼裏閃過一抹懼怕,隨後又被麻木取代。


    這日子反正也熬不過去,還不如被官爺一刀給個痛快。


    崔昭昭伸手摸向背後包袱,想了想又放下手。


    之前北李村一群孩子不足為懼,但蘆花村卻是一村子食不果腹的成年人,貿然拿出食物,無異於狼入虎口,她不想與人性作賭。


    “大伯,我們是縣令大人派來幫助蘆花村找水的,能不能幫忙指個路。”


    聽到找水,男人臉上沒有任何波瀾,打量著幾人整潔的衣裳,扯了扯嘴角,語氣略帶嘲弄。


    “裏正?嗬,你們省省力氣吧,找到水也沒用,我們的存糧都被裏正騙走,前天晚上他們一家就帶著糧逃走了。”


    “你們真要是好心,幫幫忙給這天殺的一家追迴來,我們蘆花村上下就感激不盡了。”


    崔昭昭蹙起眉頭,沒有想到蘆花村的問題這麽嚴峻,裏正竟然把全村的糧食搜刮殆盡,這與殺人又有什麽區別。


    殺人還能一刀痛快,而蘆花村隻能眼睜睜等死。


    嚴捕頭咬牙切齒,作為官府捕頭,他自認為見過許多惡人,但如此自私自利的人,還是頭一迴見識。


    作為一村裏正,竟然將手伸向朝夕相伴的村人,簡直是禽獸不如。


    見幾人不再說話,跛腳男人淒慘一笑,轉過身就要離開。


    沒有人能救他們的。


    “等等,你們村子族長還在嗎?”


    崔昭昭攔住他。


    雖然自己能力有限,但既然來了,她還是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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