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遠遠觀望著。


    “官爺咋到村裏來了,不會來抓人的吧?”


    “李嬸,我前頭還看見你家輝子拿彈弓打鳥,裏正可說了,不讓打雀兒花了,官爺該不會是抓你家輝子的吧?”


    李嬸子臉色煞白:“別...別胡咧咧,你看錯了,我家輝子不幹這事。”


    說完匆匆往家趕。


    有上年紀的婆子篤定道:“官爺趕著馬車來的,肯定不是來抓人,說不準是接人來的。”


    村人麵麵相覷。


    沒聽說誰家有這麽大麵子。


    這時,崔家兄妹在議論聲中走向大槐樹,細看下,崔景文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裏正賠笑:“官爺莫怪,他們提前沒準備,耽誤大夥兒時間了。”


    領頭的捕頭姓嚴,繃著臉沒搭話。


    裏正小心翼翼看著四人臉色,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們平日都是吆五喝六的大爺,把人哄高興了,兩個孩子出門在外能少遭些罪。


    “我喊人打點水過來,給幾位官爺衝個涼解解乏吧,路上也能鬆快點。”


    嚴捕頭沒說話,旁邊的捕快有些意動。


    村裏旱災是減輕了,而縣城裏水還是金貴東西,喝一口水都要花錢買,更別說洗澡了。


    “快快快,多打點水來。”


    裏正一樂,當即把看熱鬧的村人都叫去打水。


    村裏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水了。


    一擔擔水送入裏正家,人也被請進了屋子,痛快洗了個澡。


    崔昭昭二人到大槐樹下的時候,裏正不住衝他倆使眼色。


    “放心去,我都幫你們打點好了。”


    他這張老臉豁出去不算什麽,村裏的寶貝疙瘩不受苦就行。


    捕快們摸著脖子從裏正家出來,一掃方才的不耐,之前身上黏黏膩膩,衣服都粘在身上,走兩步就悶得難受。


    洗完澡舒坦多了,渾身上下涼颼颼的,走起路來神清氣爽的。


    嚴捕頭麵色也緩和多了,領著手下迴到大槐樹。


    “就他倆?”


    “對對,這位後生是我們村的讀書人,十三歲就...”


    嚴捕頭打斷他的炫耀:“行了,人沒錯就上車走吧。”


    再有能耐這隻是兩個孩子,指望他們找水,不知道縣令大人怎麽想的,還讓他親自帶人一路護送。


    嚴捕頭滿腦子都是胡鬧。


    急病亂投醫也沒這麽亂的,其中的女娃還不到十歲,玩水的年齡,縣令大人竟然指望他們找水。


    算了,反正是上頭交代的任務,陪他們走一圈交差行了。


    找不找得到跟他沒關係。


    裏正殷切地注視著馬車駛遠。


    見官爺走了,村人才敢圍住裏正。


    “這倆孩子幹嘛去了,咋還得官爺來接?”


    要是犯事直接就用繩子捆走了,但他們親眼見到崔家倆孩子上了馬車,官爺還客客氣氣的。


    直到馬車消失在村子拐角,裏正才收迴視線。


    “他們是幫縣令大人找水去了。”


    裏正深知村裏人傳話的能耐,他要是不解釋,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傳出好幾個版本。


    村人毫不質疑崔景文找水源的能力,柳樹村那次好幾個人都見識到了,村裏傳的有鼻子有眼,人家站在山上隨便一看就知道哪有水。


    沒有不服氣的。


    即便如此,也有人想說道幾句。


    “景文娘也是心大,就這麽讓兩個孩子出門了,也不跟著一塊去。”


    裏正絲毫不留情麵:“你先學學景文娘怎麽養孩子吧,人家孩子十歲就能幫縣令大人找水,你家孩子能幹啥?”


    自己家的事都沒理清,還有閑工夫說道別人家的事,裏正懶得多費口舌,轉身就要迴家。


    剛走一步,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嘎吱一聲,瞬間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馬車裏麵很昏暗,左右兩排座位就占用了大半的空間,好在捕快們不坐馬車,崔昭昭和崔景文各坐一邊,勉強能伸開腿。


    村道坑坑窪窪,崔景文歪坐在座椅上,疼的呲牙咧嘴。


    “小六就是個大漏勺,啥話都往外說,哎呦疼死我了。”


    崔昭昭斜睨著他:“活該。”


    “你你你!我可是你哥!”


    車外還有人,崔昭昭壓低聲音,但依舊毫不相讓:“就因為你是我哥才活該,那簪子當時就應該扔了,你倒好,還騙我們說是你買的,你不挨揍誰挨揍。”


    崔景文瞬間氣短了一大截,小聲嘀咕道。


    “我......我那是沒有辦法,送完我就後悔了,這不買了根新的補上了。”


    “那你挨揍也不冤,娘都是打輕了,要我是娘,揍完就給你趕出門,別迴家了。”


    “我不在,誰抄書養家。”


    崔景文深知家裏離不開他,得意的晃晃腦袋。


    他可是家裏經濟支柱。


    崔昭昭無情戳破他的幻想:“我們有地,二十畝地不光能吃飽,還能送你去讀書。”


    崔景文猛地坐直身子。


    “千萬別送我去書院,我不想讀書。”


    後世考試與這裏的科舉根本沒法比,壓根就不是一個困難模式,他寧願重新迴到高中,也不想參加科舉。


    科舉的出題刁鑽到令人窒息。


    就好比題目,我家後院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


    然後根據兩顆棗樹寫出治國方針,論述地方文化和培養人才的關係。


    想想就焦慮。


    他連為什麽要種棗樹都不知道,就要做出幾千字的文章,還不能寫錯字,錯一個字就得卷鋪蓋迴家,再等一年。


    他會被逼瘋的。


    崔昭昭同情的看了眼他:“別強,咱家需要一個讀書人。”


    “為什麽?”


    崔昭昭認真了幾分,這件事是娘與她說過,她倆都希望大哥能夠繼續讀書,既然話說到這裏,幹脆跟大哥露個富吧。


    “哥,你知道基本的物價嗎?”


    崔景文被問住了,他還真不知道。


    “應該...不貴吧,你每次都能滿當當買迴來一筐。”


    崔昭昭耐心的講給他聽:“白米要二十五文一斤,肉要二十文,就連鹽也要四十文一斤。”


    崔景文呆住:“那你之前怎麽能買這麽多東西?”


    按這個物價,別說吃肉了,光吃糧,一家人都得緊巴巴的吃。


    崔昭昭看了他一眼,緩緩打開一旁的包袱。


    “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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