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良拍拍他肩膀:“栗子林你知道在哪不?”


    “知道。”這時候三哥提栗子林幹啥?


    崔成良壓低聲音:“栗子林裏頭往北,最裏麵石壁上有山泉,我剛從山上下來,正要告訴裏正,你現在趕緊去。”


    大誌瞬間雙眼放光:“當真?!”


    “三哥啥時候騙過你。”崔成良沒好氣,“趕緊去,別在這搶這口破井了。”


    在下河村,大誌最老實,那他就排第二,兩個老實人之間,竟然還要懷疑真假,真是的!


    “哎哎,我這就去!”


    排隊打水的村人心裏嘀咕,剛剛還拚死都要打水的人,崔成良幾句話說完,就興高采烈跑了?


    這不對勁。


    “成良啊,有好事不能忘了鄉親們啊。”


    崔成良隻是笑,嘴閉的比拴褲腰的繩都緊,一路進了裏正家。


    裏正聽著外麵吵鬧聲停了,正要去門口看看,就見著崔家人大步進來,身後跟著來探聽消息的尾巴。


    裏正沒來由有些緊張,將村人趕出去,緊緊鎖上門。


    上次崔家人過來,是發現了栗子。


    這次難道?


    “裏正叔,我們在山上發現了水。”崔成良沒賣關子,直接說了出來。


    崔家六人盯著裏正的反應,四郎和五郎已經等不及咧嘴開笑了。


    裏正沒有預想中的喜色,臉上依舊掛著和藹的笑。


    “發現水好啊,有水好,不錯。”手抬起又放下。


    林氏察覺裏正神色不對,扶住才發現為下河村勞心一輩子的裏正,顫抖不止。


    “景文搭把手,扶到椅子上坐下。”林氏急得喊出聲,可別太過激動中了風。


    崔昭昭找到水壺,手忙腳亂倒了杯水。


    裏正攥著杯子,卻怎麽也送不到嘴邊,水灑出大半。


    “怎麽了這是?”裏屋門簾撩開,裏正老伴急吼吼出來。


    “怪我,都怪我。”崔成良懊惱不已,“我們在山上發現了泉水,裏正叔聽完太激動,怕是要不好。”


    裏正老伴聽到這個消息,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奪他正手上的水杯,反手將水潑到他臉上。


    裏正茫然的抬頭,眼神卻依舊混混沌沌。


    裏正老伴咬著牙,一巴掌甩過去,用了十成的力氣,半邊臉頰迅速浮腫。


    “死婆子,好端端的做啥打我!”裏正捂住臉怒吼,中氣十足。


    林氏幾人長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你個死老頭子,差點叫你嚇死。”


    見他恢複神智,裏正老伴腳一軟,跌坐到椅子上。


    “大驚小怪,讓人看笑話。”裏正嘟嘟囔囔,扭頭對上崔成良,“你剛剛說什麽來著?”


    崔成良幹笑:“那個...山上...栗子林裏...”嘴裏小心翼翼說著,一邊看著裏正的反應。


    裏正皺眉:“說下去啊。”


    成良這孩子最本分沉穩,今天怎麽東扭西捏的。


    裏正老伴撇了撇嘴,還是她來說吧。


    “他們在山上發現了水。”


    “什麽?!!”


    裏正激動得站起身,生怕自己聽錯了一個字。


    山上竟然有水!


    崔成良急得托住他:“裏正叔您沒事吧?快坐下,坐著說。”


    “能有什麽事。”裏正不悅,他又不是紙糊的,“你仔細說說水的事。”


    崔成良看向林氏,林氏溫聲將發現水的事說了一遍。


    崔景文研究,崔昭昭意外發現,四郎五郎出力...


    裏正止不住得點頭:“好孩子,下河村後繼有望。”大力拍著崔景文肩膀,“書沒白讀,裏正爺爺替下河村謝謝你們。”


    又意味深長對著崔成良道:“你娶了個好媳婦啊。”


    崔成良刷的一下臉色爆紅,含含糊糊“嗯”了下。


    “走,我們去山上看看。”


    裏正一刻也等不及,大步拉開院門,門外偷聽的人沒防備,歪七豎八摔進了院子。


    “別踩我,疼疼疼。”


    “哎呦,扶我一把...”


    更多的人站在門外不敢動。


    裏正沒好氣的“哼”出聲:“剛剛不是吵的挺兇,這會兒都不忙著搶水了?”


    村人垂著頭不敢說話,有人嘟囔著辯解:“這不是缺水嘛,要是有水,誰樂意為了幾口水打破頭。”


    打人手也疼啊,還浪費力氣,好不容易吃飽了飯,力氣全用在搶水上了。


    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


    下河村向來和和睦睦,原來多好啊,菜地裏瓜果旺盛,誰路過渴了餓了,隨便摘著吃,哪裏像現在,看誰都像仇人。


    怕別人多占一口水,更怕自家少打一口水,眼睛都帶著尺呢。


    可是沒有辦法,沒有糧還能挖野菜吃草根,沒有水就什麽都沒了。


    就連這點水,也不知道能撐多少日子。


    有人麻木地哀歎出聲,過一天算一天吧。


    “行了,都別在這杵著了,該幹嘛幹嘛去。”裏正揮手趕人。


    地裏莊稼長不出來,他們能幹嘛?


    “裏正叔,是不是又發現了啥?”


    成良媳婦是城裏來的,見多識廣,更何況景文那孩子讀過老鼻子書,肯定是又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上次的栗子就讓全村人吃得滾肚圓。


    這次又是啥好東西?


    裏正氣得想罵人,那山就在那擺著,寧願搶水打架,也不想著去山上看看。


    全指著崔成良一家,現在還有臉打聽,他都跟著丟人。


    “有事我會敲鑼告訴你們,現在沒空跟你們磨牙,別都堵在這裏。”


    說完領著林氏幾人揚長而去。


    留下眾人咂摸話裏的餘味。


    “敲鑼?我沒聽錯吧?”


    “沒聽沒錯,裏正叔就是說的敲鑼!”


    眾人倒吸一口氣,敲鑼,那可是大事。


    “走走走,跟上去看看。”


    裏正一行人在前麵走,村人遠遠跟在後頭,腦子活泛的飛快跑迴家拿袋子。


    越來越多的人跟著一起上了山。


    裏正看到身後的村民,歎了口氣,隻當沒看見。


    都是為了活下去而拚力掙紮,怪隻怪這賊老天,將好好的日子顛覆至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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