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氣還沒舒完,仰躺著的人倏然睜開一雙黑珠泛紅的眼睛, 那雙眼睛十分像山穀裏的餓極了的惡狼, 陰惻惻,狠辣辣, 盯得我後退一步, 跌坐在地上。地上的黃土被雨水打的已經十分泥濘, 正好那裏還有一個不小的低窪, 這一跌坐, 濺起不少土黃的泥水,落在我本就髒亂的衣衫上。


    「害怕麽?」


    席長慕的臉上被雨水沖刷地還算幹淨, 玉白的俊臉在這片泥湯中如一朵濯濯的白蓮, 我下意識地擦一把自己的臉, 鎮定道:「尚可」


    怕的不是這份危機四伏, 而是你命懸一線,隻是這份心思委實不足外人道,我站起來就著一雙髒手想要將席長慕扶起來,席長慕卻擺了擺手,自己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和聲嘆道:「公主還是快些自己走罷。」


    我不解望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怎麽讓我自己走。


    席長慕亦拿著一雙深不可測地鳳眸望著我,偌大的雨水漸漸地將他的身子也沖刷地幹淨,真正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之色,他忽然笑了一笑,眼角眉梢盡帶了惑人的風情,「公主,你真的不走麽?」


    我被接二連三的逐客令性質的話語打擊地有些懵,席長慕看起來很正常,又很不正常,琢磨著定是不能撇下他一個人走,斟酌著道:「咱們不能一起走麽?」


    席長慕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連帶著我周圍的空氣也炙熱起來,他拿起我的手,神態似是悠然,似是忐忑。


    他將我的手拿向他傷痕累累的胸膛,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唯恐他不知深淺傷上加傷,想要將手收迴來,卻沒有掙紮過他的力氣,憑藉他的力氣神態不像是在那一夥人手裏吃了大虧的,反而是周圍沒了那一夥人的影子,大概是被他打跑了,我放下心,手被按在心髒的地方,那裏跳地很猛烈,猛烈而滾燙,有點兒像我因為著涼發熱了的額頭。


    我的手一顫。


    「長慕也發熱了?」


    席長慕笑眯眯地,很像夢裏的模樣,「是啊」


    我望著這樣近的笑容莫名窘迫,使了大勁兒要抽迴手,席長慕竟然放開了,「那咱們快點兒趕路迴去罷,吃幾副湯藥發發汗就好了。」


    席長慕搖搖頭,湊過來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公主的熱可以好,長慕的熱那樣卻是好不了的。公主,真的要跟長慕一道麽?」


    「什麽?」


    席長慕低下頭,俯在我的耳邊,他灼熱的唿吸與冰冷的雨水一齊打在我的耳旁,聲音低沉誘人,磁性的音色振透鼓膜「公主真的不知道麽?還是一直在裝作不知道?湘雲公主的藥不僅僅是用來吸的,即使沾在皮膚上,沾了很少,很少,也會有很多作用。」


    那糊了半數藥粉的手掌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痛心疾首,是真的不知道啊!中了藥你還在這裏跟我磨蹭!


    「那咱們快些迴去罷,快找大夫將你身上的藥解了。」


    席長慕勾唇「這藥無藥可解,隻能硬抗,且藥性會越來越重,最後十之一二會死於血脈爆裂。」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十之**呢?」


    「自然是**一度了。」


    「哦」


    席長慕鳳眸裏盛了一些亮光,由著這點兒亮光,暴雨之下的天空竟然也亮了些,暴雨漸漸停歇,濃重的雲霧撥開,露出蔚藍湛清的顏色,不遠不近的地方,出現七道不同的光,搭成一彎彩色的拱橋,正好在席長慕的正後方。


    「這時候發什麽呆,公主是默認了麽?」


    我抿抿唇,指向那道彩色的橋,「長慕你看」


    席長慕轉身看過去,迴頭的時候仿佛周身也染了七彩的祥光,他將我摟在懷裏「既然公主沒有反對,那臣就當公主是答應了,公主,臣可給過你機會了,是你沒有走,那你便再也走不了了。左右公主也答應過要將心給臣,如今收一收定金大約也是合理的。」


    我沉默。


    十分不合理。


    這明顯是在逼著我做根本無法做出的選擇。


    我不能賭那虛無縹緲的機率眼睜睜看著你死,也不能在方方知道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時在你這種情況下出言叫你另尋他人,更不能毛遂自薦,我註定是要脫離了這趟渾水,還得盡力早些脫離了這趟渾水的人。


    所以我隻能沉默。


    大抵就如那十之**一樣,**一度,也隻能一度。


    席長慕見我不作答應亦不作反駁歡喜非常,眸子裏都是涓涓流淌的溫潤情意,「公主,長慕此生定不負你。」


    我依舊沉默著,沒有答話。


    席長慕看起來並不在意我的沉默,依然是欣喜的,彎著眉眼攬住我的腰,飛過許多鬱鬱蔥蔥的樹木,其間沒有說話,但目光一直脈脈含情地盯著我的臉頰。


    跟他在一起總覺得自己是個負心郎,在人間的話本兒裏該是被那個黑麵的包拯用龍頭鍘刀鍘了才對,可惜這不是話本,也有可能是事情正在發展還沒有發展到被鍘的那一步。負心郎還活得好好的,嬌滴滴的小娘子即使認識到了負心郎的壞處,還上趕著送上門來給我這個負心郎糟蹋。


    還得裝作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


    到了一處很遠的山洞,從席長慕飛的速度來看,他到底還是大不如前,就是不知是因為傷還是因為藥。


    山洞一看就是有主的,布置的很簡單,東西卻很全。幹草席,厚褥子,木桌木櫃木桶,木桌上竟然還擺了一些果子糧食,若非席長慕熟門熟路地過去打開木櫃拿了一顆藥丸出來,我定然會以為這是哪個山頂洞人的老巢。<h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所有人都說本宮在撩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故裏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故裏安並收藏所有人都說本宮在撩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