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就剩兩三天了,李百萬要迴家,走之前特意叫田馨去了一趟石料廠,說是有事給她交代。


    石料廠的機器仍舊在“轟隆隆”的響著,24小時不停擺,工人們的輪班製度已經轉換成了三班倒。


    還沒進到辦公室,田馨就聽到李百萬在大聲咆哮,辦公室都能震出迴聲來。


    “這都啥時候了,你現在給我說這話,早幹啥去了?”


    一個聲音弱弱的迴他:“這不是沒有辦法嘛!”像是劉勝利的聲音。


    直接過去打斷人家有些不禮貌。


    算了!去院子裏等會兒吧。


    劉勝利從辦公室出來,看見田馨似乎有些吃驚:“小田,你咋來了?咋不進去,外邊冷的很。”


    “哦!那個……”田馨對這人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


    猶豫了一下她說:“我來找廠長!”


    “廠長在裏邊,你快進去,看凍成啥樣了?”劉勝利關切的語氣就像一個父親責備自己的孩子,田馨聽著竟有些恍惚。


    “好,謝謝劉科長!”


    “謝啥謝,快去!哦,對了,上次說給你拿蘋果,又忘記了!一會兒我讓張峰給你送過去!”


    “哎!不用……”她還沒說完,劉勝利就已經轉身走了。


    算了,先找李百萬。


    她走到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李百萬正在看一堆資料,一抬頭看見是她,猛的把桌子上的資料攏了攏,塞進了抽屜。


    “廠長,你找我啊!”


    “小田,來,坐!”李百萬從旁邊拉了把椅子拉過來,示意她坐下,又從桌子上拿了個杯子泡了杯茶。


    “來,喝點茶,吃個蘋果!這個是劉科長他們家自己種的,還挺甜!”李百萬麻利的削了個蘋果遞過來。


    “你今天咋這麽客氣,找我幹嘛?別是給我挖坑呢吧!”田馨狐疑的看著李百萬,慢吞吞的接過他遞過來的蘋果。


    “欸,你咋能這麽想?咱倆這年紀,你高低得叫我一聲叔,我咋能給一個娃娃挖坑?”李百萬嘿嘿笑著說道。


    “不好說,你每次找我都沒啥好事!”田馨咬了一口蘋果:“確實甜!”


    “是吧!一會兒給你帶點迴去!我這還有!”


    “別轉移話題,說吧,啥事兒?”


    李百萬剛還笑嗬嗬的,一聽這話頓時收斂了笑容,看著田馨輕歎了口氣:“小田,你這個脾氣得改一改!”


    “咋了?”


    “叔自從來到你們這個村子,有一年了吧!到現在為止,隻有你這個娃娃最真誠,就是這個說話有些太直!叔受不了!”


    “快拉倒吧……”


    “好,說正事。這個是前幾天發獎金的名單,你看一下,有沒有遺漏的?”李百萬不等她吐槽完,直接開始說了正事。


    “這個是給我看的啊?”田馨接過名單看了一眼:“其實不用,我隻是想……”


    “你隻是想替工人們討迴獎金。”李百萬替她說了後麵的話。


    啊??


    這人今天咋怪怪的?


    田馨放下手裏的名單,抬頭看著李百萬:“廠長,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以前對你的態度確實有些不對。嗯……我以後盡量改!你別生氣!”


    “小田啊!”李百萬擺擺手:“你不用說這個話,叔知道,你一個女娃管這些事也不容易。這名單造不了假,工人是廠子的根基,你放心,該發的錢一分都不會少。”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我這幾天去走訪,看到好些人家裏實在可憐。他們就指著這個錢過年,給孩子交學費。你說你們一頓飯就好幾百,可他們要想攢點錢,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田馨歎了口氣,換了副笑臉。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對李百萬說:“所以,叔,這份工作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你可一定要頂住,別讓廠子倒閉了!要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


    “哎,胡說啥呢?大過年的,呸呸呸!”李百萬皺著眉頭嚴肅的“呸”了幾聲,逗得她笑的發顫。


    “來,這個給你!”看田馨笑完了,李百萬從抽屜拿出一張卡遞給她:“這裏麵有6萬塊錢,是車的保險賠償,扣除過修車的錢,剩下的都在裏麵。你拿去給張帥,算是廠裏對他的一點人文關懷!”


    “給張帥?”田馨有點吃驚,那天在醫院,他分明都不想管,這轉頭就給6萬,啥意思?


    “你也不要驚訝!我說過,一碼歸一碼,住院費不歸我管。但這是保險賠償,他在廠裏也幹了快一年了,算是老員工。他好了以後要是還想迴來,你看著給他安排個輕鬆點的活。”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李百萬這個摳搜鬼,突然這麽大方,竟然還替張帥考慮了後麵的事兒。


    “拿著吧!替我轉交給他!算是點補償!”李百萬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田馨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你有話就說唄!”田馨拿起卡收進包裏:“哦,對了,密碼多少?”


    “卡號後六位!”李百萬說完,輕輕歎了口氣!


    “怎麽?又舍不得了?”


    “沒有!沒有!”李百萬連連擺手。


    “那你到底想說啥?我看你分明有話要說,說唄!”


    “沒什麽!沒什麽!”李百萬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


    “我還一直沒問你,上次那個超載是怎麽迴事兒?”


    要不是因為超載,張帥不會受那麽重的傷!


    “那天,負責裝車的是一個新來的小夥子,連著上了兩個夜班,精神不好,裝的多了。張帥自己也沒有發現,這超載說起來也是違反交通規定的!”李百萬說。


    “那人呢?”


    “誰?”李百萬問:“你是說那個小夥子?開除了,出事後他自己感覺闖了禍,第二天就走了!”


    “他倒是輕鬆了!”田馨氣的歎了口氣:“張帥也真是倒了黴了!偏偏兩件事都讓他趕上了!”


    “行了,都過去了!”李百萬從兜裏掏出個紅包:“來,過年了,壓歲錢!”


    田馨嫌棄的撇了撇嘴:“叔,過完年我都兩輪了!還壓歲呢?”


    “拿著拿著!”李百萬硬塞給了她。


    從辦公室出來,她去廠裏轉了轉,廠裏現在24小時不間斷生產,大家都挺忙。


    她走到院子,化驗室的張增強取完樣品迴來,看見她過來,老遠就朝她招手:“副廠長,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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