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簡之把鈴木美由紀送迴家後,立即開車前往憲兵司令部羈押所,把車停在羈押所200米開外的馬路邊等候。


    不到十分鍾,透過車窗,劉簡之看見,薑夔提著漁具,牽著鶴見千惠子的手,從羈押所裏走了出來。


    等兩人走出羈押所大門,確認無人跟蹤在他們之後,劉簡之打著了汽車引擎,悄悄地跟在兩人身後。


    一輛計程車超越了劉簡之的汽車,向前行駛。


    鶴見千惠子揚手叫停了計程車。


    “上車吧,竹井君!”鶴見千惠子招唿薑夔。


    劉簡之看見薑夔和鶴見千惠子一起上了出租車,開車跟在出租車後麵。


    拐過幾道街,出租車在新橋附近的一棟公寓樓前停住。劉簡之連忙把車靠邊停住,下車跟在後麵。


    他掃了公寓樓一眼。公寓樓的燈光,大都已經熄滅。隻有公寓門口的電燈,仍然亮著。


    隻見薑夔和千惠子一起下了車,走到公寓樓下,停住腳步。


    “我就送你到這兒。”薑夔說。


    “竹井君,你不上去嗎?”千惠子問。


    “估計我家裏已經被憲兵司令部的人翻了個底朝天了。我得迴去收拾收拾,而且,明天上午,我還得給學生上課呢。”薑夔說。


    “都是我給你惹的麻煩。對不起!”


    千惠子朝薑夔鞠了一躬。


    “這事不怪你,”薑夔說。“倒是讓你受驚了,真是過意不去,抱歉得很!”


    “竹井君,過兩天,我再去找你,好嗎?”


    “好吧。”


    “那我上樓去了。”


    “快上去吧!”


    千惠子一步一迴頭地走進樓裏。


    劉簡之坐迴車裏,透過擋風玻璃一看,薑夔還站在公寓樓前,仰著頭向上觀望。


    公寓樓高層的一扇窗戶突然射出燈光,千惠子從窗戶探出頭來,向薑夔揮手。


    薑夔也向千惠子揮動雙手。


    “真是一往情深啊,”劉簡之感歎道。


    他想起有一迴送孟詩鶴迴家,那情景跟今日所見一模一樣。


    劉簡之熟悉這種場麵,也熟悉這種感覺。


    千惠子終於拉上了窗簾。


    薑夔也放下了手。


    一輛出租車開來,薑夔朝出租車招手。出租車沒有停下,從薑夔身邊唿嘯而過。


    薑夔有些失望地轉身朝東京dg大學走去。


    劉簡之四周張望了一下,亮起車燈,把車開到薑夔身邊停住。


    “薑夔,上車。”


    薑夔聽出劉簡之的聲音,拉開車門,鑽進車裏。


    “你怎麽會在這兒?”薑夔問。


    “你跟千惠子從羈押所出來,我就一直跟著你。”劉簡之說。


    “這麽說你都知道啦?”薑夔說。


    “你現在是東京名人,有人看見憲兵隊帶走你和千惠子,就打電話向我們報料。”劉簡之說。


    “是嗎?”薑夔漫不經心地說。“我不跟千惠子在一起,就不會有人認識我。”


    “隻怕未必。”劉簡之說,“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蒼龍號航空母艦水上測試,跑到東京灣來了。”薑夔說。“可惜,我沒有帶相機。”


    “幸好是沒帶相機,不然的話,你就向憲兵司令部解釋不清楚了。”


    “憲兵司令部突然把我放了,是你給疏通的關係?”薑夔說。


    “是美由紀小姐。”劉簡之說。


    “美由紀小姐?”薑夔感到意外。


    “美由紀小姐去找了山本大佐,要求去羈押所再次采訪你和鶴見千惠子。”劉簡之說。“美由紀以此提示山本大佐,山本大佐隻好立刻命令高橋圭夫放人。”


    “美由紀小姐還真是能耐得很啊!”薑夔說。


    “她越能耐,我越是擔憂!”劉簡之一邊說,一邊開車拐過一個街口。


    “怎麽說?”薑夔不解地問。


    “美由紀小姐是我見過的智商超高的女人。”劉簡之說,“幸好她不是狂熱的戰爭分子。”


    “跟他哥哥一樣。”薑夔說。


    “不一樣。”劉簡之糾正道。“鈴木少佐反對全麵侵華,隻不過是因為他覺得日本體量太小,跟他的老師石原莞爾一樣,主張蠶食中國。美由紀小姐至少從表麵上看,屬於直接反對日本侵略中國。”


    薑夔輕輕點頭。


    “你有什麽打算?”劉簡之問。


    “打算?”薑夔說,“我能有什麽打算?當然是跟日本侵略者戰鬥到底!”


    “我說的不是這個。”劉簡之說。“我是問你跟鶴見千惠子之間……”


    “老實說,我還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薑夔說,“如果不是美由紀那篇采訪,我現在……”


    “現在怎麽樣?”劉簡之一邊開車一邊側頭看著薑夔。


    “可能不會跟千惠子走這麽近。”薑夔說。


    “你是害怕你真出了什麽事,會傷害到千惠子吧?”劉簡之說。


    薑夔一怔。


    他無法否定劉簡之的判斷。


    “看來我說對了,”劉簡之說。“既然如此,你要特別注意安全。我們特工組六個人,我最擔心的就是你。”


    “你最擔心我?”薑夔說,“為什麽?”


    “你是個讀書人,隻參加過3個月的簡短培訓就離開了,而我們都參加過18個月的培訓。而且,你還沒有任何經驗,”劉簡之說,“不過,你命好,有一個叫鶴見千惠子的知名藝伎保護你。”


    “我……”


    “好了,我們先不談這個,”劉簡之說。“憲兵隊搜查了你家,帶走了一些無線電元件。”


    “我估計到了。”薑夔說。


    “那些元件都能用?”劉簡之問。


    “基本上都不能用。”薑夔說,“我正在嚐試修複它們。”


    “憲兵隊見過的那些東西,都不能用了。”劉簡之說,“你想辦法再搞一些新的無線電元件備用。你記住我的話,我們可能隨時需要裝配發報機,竊聽器……”


    “我知道了。”薑夔說。


    劉簡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竊聽器,遞給薑夔。


    “這是我從美國買迴的竊聽器,”劉簡之說,“這種竊聽器有信號發射功能。你照這個多複製幾個。另外,再改裝兩個,加大功率,能實時接收和轉播竊聽器的信號。”


    薑夔接過竊聽器問,“什麽時候要?”


    劉簡之說,“當然是越快越好。”


    薑夔說,“好的。”


    劉簡之說:“另外,我從美國搞迴了兩台錄音機,你琢磨琢磨,看錄音機能不能跟這個竊聽器配合起來使用。


    薑夔說:“我試試。”


    劉簡之靠路邊停住車。說:“我就送你到這兒。最近這段時間,你不要再去安全屋。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我剛才說的這些事情上,注意安全。”


    “是。”


    “至於你跟千惠子的關係,你自己把握吧。”劉簡之說。


    “是。”


    薑夔推開車門,走下車去。


    劉簡之看著薑夔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


    他看了看手表,指針已經指向零點二十三分。


    該迴家了。


    劉簡之發動汽車,調轉車頭,加快車速朝家駛去。


    就在劉簡之開車迴家的同時,在東京東南,一條通往海邊的馬路上早已杳無行人,也看不到任何車輛,隻有兩匹健馬拉著一輛馬車,摸著黑朝前一路小跑。


    趕車人穿著一件短袖黑衫,馬鞭揚起,卻極少落下。趕車人身後的車廂裏,坐著一個身體壯碩的中年人,也是一身黑衣裝扮,警惕地前後左右四處張望。


    “阪上,你不用這麽緊張!到目的地還需要大半個時辰,你大可以安靜地坐在車裏,好好睡上一覺。”趕車人說。


    “趕馬車的,不不,老周。不不,三島什麽平,你這是要把我拉到哪裏去呀?”


    趕車人說:“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記住,算命先生,我叫三島勝平,不是三島什麽平。”


    “什麽三島勝平,我就認你叫周滬森!”坐在車廂裏的中年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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