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萍一早來到醫院,剛走進更衣室,杏奈護士就跟著走了進來。


    “伊藤醫生,那個伊豆舞女又來了。”杏奈說。


    “你說誰?”宋春萍問。


    “那個長得有些像伊豆舞女的病人,名字叫什麽原田秀子……”


    “你喜歡看小說?”宋春萍問。


    宋春萍不想跟杏奈護士討論李香香。


    “很喜歡。”杏奈說。“特別是《伊豆舞女》。”


    《伊豆舞女》是川端康成根據自己親身經曆創作的一本小說。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與一群藝人在特定的條件下不期而遇,並與其中一名叫做薰子的舞女產生了愛慕之情。


    “你去過伊豆?”宋春萍問。


    “常去。”杏奈說。“每次到了淨蓮瀑布,我都不舍得離開。”


    “是嗎?”


    “那地方實在是太美麗了。”


    宋春萍換好衣服,從側門走進診室,一眼看見李香香站在門外。


    “進來吧!”宋春萍說。


    李香香走進來,在宋春萍桌旁坐下。


    “哪裏不舒服?”宋春萍問。


    “我便秘。”李香香說,將病曆遞給宋春萍。


    宋春萍翻看病曆,從裏麵取出一張小紙條塞進口袋。杏奈從側門走進診室,朝著李香香微笑。


    李香香還以笑臉。


    “幾天沒排便了?”宋春萍問。


    “三天了。”李香香說。


    “光顧喝酒了吧?記住,酒是別人的,身體是自己的。”宋春萍說。


    “伊藤醫生,你是說我不能生育了嗎?”李香香問。


    “伊藤醫生可不是這個意思。”杏奈說。


    “嚇我一跳。”李香香說,“我還要嫁人呢。”


    “多吃蔬菜,水果,多喝水。這兩天就不要喝酒了。”宋春萍開了處方,遞給李香香。“去拿藥。”


    “這就看完了?”李香香說。


    “你還要我怎麽看?便秘這種事,以後自己上藥店買點藥就行了。”宋春萍說。


    李香香站起來,拿過處方單,轉身走了出去。


    “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好,偏要去做陪酒女。”宋春萍說。


    “她是陪酒女?”杏奈說,“我以為她是舞女呢。”


    “大清早就滿身酒氣,你沒聞見?”宋春萍說,“去叫下一個病人進來。”


    “是。”杏奈說。


    乘杏奈出去的當口,宋春萍打開李香香送來的紙條。


    上麵寫著:


    日本海軍有從長崎和濟州島兩地運兵塘沽、青島的計劃,具體啟程日期待查。第三艦隊移駐佐世保。


    聽見腳步聲,宋春萍連忙將紙條收起。


    杏奈領著一個男病人走了進來。


    “這位是伊藤醫生。”杏奈對男病人說。


    男病人在宋春萍麵前坐下。


    “您哪裏不舒服?”宋春萍問。


    “唿吸有困難。”男病人說。“透不過氣。”


    宋春萍拿出聽診器,觸向男病人的胸部。


    “您多大年紀了?”宋春萍問。


    “56。”


    宋春萍開了一個單子,遞給杏奈。


    “帶他去照x光。”宋春萍說。


    “是。”


    “伊藤醫生,我患了什麽病?”男病人問。


    “看到x光檢查結果再說!”宋春萍轉頭對杏奈說,“快帶他去!”


    “是。”


    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周滬森感覺生意不錯,一早上就做了三單生意。


    在新橋地鐵口,周滬森剛剛扶著兩個乘客下車,就聽見一對夫婦高聲喊要馬車。


    “馬上,馬上就來!”周滬森說。


    等兩個客人付了車錢,周滬森牽著馬車走到那對夫婦身邊的時候,另一輛馬車突然搶先在周滬森麵前停住。


    “北原君?”周滬森喊道。


    北原野生聽見唿喊,連忙轉過頭來。


    “三島君?這……這是您的客人?”北原野生問。


    “沒關係,都一樣。”周滬森說。


    北原野生轉向客人說:“你們還是坐三島君的車吧。他的車比我的車坐上去舒服。”


    “不要麻煩客人了,北原君。拉著他們走吧。”周滬森說。


    “真是不好意思。”北原說,“一早出來,遇見警察查對馬蹄鐵,到現在為止,我還一單生意都還沒做呢。謝謝關照,謝謝關照!”


    周滬森楞在當地。看著北原野生趕著馬車,載著客人漸漸走遠。


    警察查馬蹄鐵?


    “馬車,過來!”又有客人唿喊馬車。


    周滬森把馬車牽了過去。


    “對不起,先生。”周滬森對要車的男子說,“我的車有點問題,你們還是等別的車吧?”


    周滬森說完,跳上馬車,向前快速疾駛。


    北原野生的話,讓周滬森猛然想起,自己隻記得更換馬車輪子,卻忘了更換兩匹馬的馬蹄鐵。


    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應該立即彌補。


    但是,周滬森已經沒有馬蹄鐵可換。購買新的,賣馬蹄鐵的店鋪,肯定已被警方控製。這時候去買八隻馬蹄鐵,無異於自投羅網。


    周滬森摸摸腰間,槍在。


    這讓周滬森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下,他決定立刻趕馬迴家去。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要馬車。


    周滬森應該擺手拒絕。


    萬幸的是,周滬森所選的行車路線,沒有碰上查馬蹄鐵的警察。


    快到家的時候,周滬森放慢了車速。


    對麵日麗居酒屋的門關著,看上去悄無聲息。老板娘小春日麗,現在是周滬森最最害怕見到的人。


    還好,小春日麗的居酒屋,還沒有開門營業。


    周滬森打開木柵門,把馬車趕進院子,然後拿了一把鎖,鎖上了木柵門。他卸下馬車,將馬匹牽到馬廄,給馬槽加滿飼料。


    兩匹馬立即湊過來,吃得天昏夜暗。


    如果警察真的上門,怎麽應對?


    連斬斷馬腿的辦法都想到了,周滬森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辦法。


    “打擾了。”周滬森聽見有人在搖晃木柵門。既然躲不過,那就隻能拚了。


    周滬森拿出手槍,警惕地慢慢走近木柵門。


    一個紙包從木柵門外丟了進來。


    周滬森走到木柵門跟前朝外望了望,隻見李香香正快步離去。


    周滬森撿起地下的紙包,上麵寫著五個字:


    瀉藥,馬用


    周滬森在馬槽邊坐下來,看著兩匹馬吃得正歡。


    五年前,周滬森一來到東京,就買下了這兩匹馬。當時決定買下這個院子買馬當馬車夫,就是想把這兒當著特工組最後的據點。為此,周滬森還專門挖了一個秘密通道,以便有需要時,能派上用場。


    沒想到這地方會最先出事。


    給馬喂瀉藥,周滬森可舍不得。他知道,馬匹一旦吃下瀉藥,沒有個十天半月,根本就恢複不了。


    況且,就算給馬喂了瀉藥,也不一定能阻止警察查對馬蹄鐵。


    “打擾了!”


    一聽聲音,周滬森就知道,警察來了。


    周滬森決定賭上一把。他迅速解開紙包,將瀉藥全部倒進馬槽,用棍子攪拌均勻。


    “打擾了!”警察一邊高聲喊叫,一邊使勁搖晃鐵柵門。


    “來啦!”


    周滬森滿麵從容地走近木柵門,看見兩個警察站在門外。其中一個,正是酒喝醉了,被自己送迴警署的警察。


    “三島,請把門打開。”醉酒的警察說。


    “有什麽事?”周滬森冷冷地問。


    “你叫三島勝平?”另一個夾著文件包的警察,手上拿著一份名單。


    “是。”周滬森說。“我就是三島勝平。”


    “我們來看看你的馬。”醉酒警察說。


    “你是獸醫?”周滬森問。


    “你胡說什麽?”腋下夾著文件包的警察說。


    “你們怎麽知道我的馬病了?”周滬森問。


    “你的馬病了?”夾著文件包的警察驚訝地問。“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看看。”


    周滬森拿出鑰匙,打開木柵門,讓兩個警察走了進來。


    醉酒警察看了看馬車輪。


    “你這車輪子太舊,該換了。”醉酒警察說。


    “是該換了。隻是……隻是我這兩匹馬不爭氣,沒幫我掙到錢。”周滬森說。“上一次送你迴警署,您也沒有給錢。”


    醉酒過的警察有些惱怒。


    但是,當做另外一位警察,他又不便發作。


    周滬森陪著兩名警察走到馬廄邊,不光是警察大吃一驚,就連周滬森也是大吃一驚。


    隻見兩匹馬病倒在馬廄裏,整個馬廄到處都是馬屎,馬蹄鐵上也是。


    “三島君,你這馬是怎麽了?”醉酒警察問。


    周滬森說:“兩匹馬都在拉肚子。”


    “拉幾天了?”夾著包的警察問。


    “有三、四天了。現在兩匹馬站都站不起來。”周滬森說。


    夾著文件包的警察拉起馬的韁繩用勁拖拽。馬試圖站起,又無力地躺了下去。跟著馬屎又流了出來。


    夾包警察抓起一把馬料,用鼻子聞了聞。


    “你這馬料什麽味道?”警察說。


    周滬森說:“我剛給馬料裏麵,加了一點止瀉的藥。”


    “是嗎?”夾包警察從包裏拿出一張馬蹄照片。


    “馬都這樣了,還對什麽對。走吧,去下一家。”醉酒警察說。


    夾包警察收起照片。


    “打擾了。”


    兩名警察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


    周滬森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給馬匹喂了點藥,提著水桶,開始衝洗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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