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中午,離上官屯還有兩道山溝。


    趁著下坡,林川和周鐵栓坐在雪橇上,一路滑了下去。


    笑聲震起了一群不知道什麽鳥,“撲棱棱”從頭頂上飛過去,消失在山坡上。


    周鐵栓一頭拱進了灌木叢裏,笑得爬不起來。


    林川也靠著雪橇,哈哈大笑。


    兩人笑了半天,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呆呆地看著同一個方向。


    隻見前麵二十來米的雪堆裏,齊刷刷露出七八個腦袋,腦袋頂上還都有一團雪。


    動也不動,幹瞅著躺在地上的兩人。


    兩人直勾勾地看著那群腦袋,那群腦袋也直勾勾地看著他倆。


    周鐵栓嘴裏結巴了半天,才蹦出來倆字:“麅……麅子!”


    眯眯眼,包子臉,淡淡的喜感很搶眼……


    可不是麅子咋滴?


    就在他們互相大眼瞪小眼之時,一隻體型稍大些的麅子像是壯了壯膽,從雪堆裏站起身來。


    這麅子渾身披著一層淺棕色的毛,在雪地的映襯下格外顯眼,那毛看起來毛茸茸的,摸上去肯定十分暖和。它的耳朵高高豎起,像兩把小蒲扇,耳朵尖還微微泛著點黑。兩顆黑溜溜的眼睛,此刻正滿是好奇地盯著林川和周鐵栓,眼神裏沒有絲毫的畏懼,反倒透著一股傻氣。


    “叔,真是傻麅子啊?”


    周鐵栓不敢動,怕一動就把麅子嚇跑了。


    “你瞅瞅他,像不像是在說:這倆家夥在地上躺著幹啥呢?”


    林川輕手輕腳地把槍從身後抽出來。


    要說這麅子傻,在東北可是出了名的。


    大多數動物在遇到危險逃跑後,短時間內通常不會返迴來,而麅子是個例外。


    倒不是麅子真的不怕死,而是因為冬天麅子的食物非常少,它們選擇的棲息地,往往植被茂盛,食物較多,它們不舍得挪窩,所以會跑迴來查看情況。


    東北流傳的“棒打麅子瓢舀魚”,是因為麅子跳著走路,很容易在大雪天後,深陷於積雪之中,動彈不得,這個時候,隻需要給他當頭一棒,就可以很輕易地帶迴家了。


    麅子以家族群居,母麅子帶著一群小麅子生活,沒有固定的窩,在雪地裏隨便刨個坑,能塞下屁股,就當窩了。


    所以眼前這群麅子,一個個都縮在雪窩裏睡覺,被林川和周鐵栓給吵醒。


    見大麅子站了起來,其他幾隻麅子也紛紛效仿。它們從雪堆裏探出身子,一個個站了起來。


    林川數了數,一共是兩頭大麅子,五頭小麅子。


    這兩頭大麅子都是母的,公麅子不在這裏。


    “叔,咋打啊?”周鐵栓輕聲問道。


    那頭大麅子聽到灌木叢有東西說話,愣了愣,往前走了兩步,想看看是誰在發出動靜。


    林川輕輕舉起槍,他算了算,加蘭德的子彈是八連發,這個距離,打中兩頭大的應該都沒問題,而那些小的……就算打不中,在這深山老林裏,也活不下去了。


    可獵人有一條規矩,不打帶娃的,說的就是哺乳期的母獸。


    這幾頭小麅子個頭看著不大,應該也還沒斷奶,林川糾結了半天,放下了槍。


    “叔,不打了?”周鐵栓看著他的動作,困惑道。


    “不打死。”林川笑起來:“抓活的。”


    “活的?那咋抓?”


    周鐵栓可知道麅子蹦得有多快,跑起來的話,一下能跳出去十幾米遠,這哪是人能抓到的?


    林川笑了笑,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看那頭麅子,對周鐵栓說道:


    “鐵栓,你把雪扒拉開,看看底下有沒有草,或者苔蘚。”


    周鐵栓點點頭,在旁邊扒拉了半天:“有苔蘚,幹草也有。”


    “太好了。”林川吩咐道:“拿獵刀,多挖一些出來。”


    他手上拿著繩子,係一個活結套,往前麵丟過去,離那頭大麅子不遠。


    這群麅子還是呆愣愣地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幹啥。


    “叔,這麅子還真傻,咋都不跑呢?”


    “他們好奇,不知道咱倆在幹啥。你把草和苔蘚,丟到繩套裏麵。”


    “叔,那其它的怎麽辦?”


    “我自有辦法。”


    林川把弓摘下來,拿出一支箭,把前麵的箭鏃用力摘了下來。


    這樣,就可以一箭射中另一頭大麅子的腦袋,卻不殺死它,趁著它頭暈眼花的時候,試試能不能抓住它。


    至於那些小麅子,林川隻能寄托於它們離不開自己的媽媽了。


    果然不出意料,扔進繩套裏的苔蘚和幹草,成功地吸引了大麅子的注意。


    它往前走了幾步,低下頭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它這一吃不要緊,三頭小麅子頓時跑了過來。


    林川把繩子那頭扔給周鐵栓,手裏捏住弓箭,慢慢拉開。


    “聽我指令啊,鐵栓……”


    去掉箭簇的箭頭,穩穩地瞄準了另一頭大麅子。


    而眼前的大麅子,已經站在了繩套裏。


    “我數三下……你就拉繩……”


    “好嘞,叔。”周鐵栓既興奮又緊張,握緊了繩子。


    “三……”


    “二……”


    “一……”


    “拉!”


    隨著他一聲令下,繩子猛地騰空繃直,繩套一下子套中了大麅子的前蹄。


    與此同時,林川手中的箭羽“嗖”的一聲飛出,整個人瞬間彈了起來,衝向第二頭麅子。


    隻見第一頭麅子一愣,整個身體竟然騰空而起。


    好在周鐵栓攥緊了繩子。


    隻見麅子高高躍起,又“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而第二頭麅子,隨著箭頭砸中額頭,應聲倒地,林川也已經撲了上去。


    周鐵栓張牙舞爪地衝上去,撲倒第一頭麅子。


    幾個小麅子四散飛奔,一時間,林子裏到處都是揚起的雪花。


    “抓,抓著啦!”


    麅子在身子底下拚命掙紮,周鐵栓死死地按著腦袋,哈哈大笑。


    林川那邊,他騎在第二頭麅子身上,雙手緊緊箍住麅子的脖子,防止它起身逃走。


    麅子用力甩動腦袋,試圖把林川甩下去,腦袋左右搖晃間,林川的身體也跟著劇烈晃動,好幾次險些被甩落。


    但他咬著牙,憑借著一股狠勁,始終牢牢地控製著麅子。


    周鐵栓身下,麅子的蹄子不斷地刨著雪地,濺起大片的雪花,試圖掙脫周鐵栓的壓製。


    周鐵栓被這劇烈的掙紮弄得灰頭土臉,可他就是不鬆手。


    林川瞅準時機,對周鐵栓喊道:“鐵栓,把繩子遞過來,先把這頭綁上!”


    周鐵栓騰出一隻手,費力地把繩子扔給林川。


    林川一隻手接過繩子,另一隻手依舊死死地控製著麅子,他快速地用繩子把麅子脖子套住,打了個防爆衝結。


    這種結,隻要一掙紮就會勒緊脖子,如果停下來,就會鬆開些。


    把兩頭麅子都拴緊,林川和周鐵栓這才鬆了口氣。


    大麅子掙紮了好長時間,終於累得停了下來。原本四散奔逃的小麅子,竟然慢慢湊了過來,隻不過不敢靠近,而是離得不遠,嘴裏“嚶嚶”地叫著。


    “叔,你可真是太牛啦。”


    周鐵栓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咋能不高興?


    這趟進山,兩天一夜,一共才打了五隻野兔野雞。


    可是,救了一頭小豹子,還抓了兩頭大麅子!


    算上跟在後頭的小麅子,這是把麅子全家都抓到了。


    我的天呐,戲台子上都不敢這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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