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亞和塔塔商量過後,決定把朋友們約出來,然後好好地說一說她們兩個的事。但在此之前,剛開完一個會,跑到茶水間想著喘口氣的利亞被秦律逮了個正著。


    秦律的腰靠到冰涼的大理石台麵上的時候利亞手裏的水杯差點沒拿穩,幸好她還沒喝下一口水。


    秦律抱著臂,上半身微微湊了過來:“我覺得你需要做下心理諮詢。”


    “覺得”,但沒聽出“覺得”的感覺。


    利亞無辜地眨巴了兩下眼睛。


    她瘋狂迴想自己做了什麽事情讓自己的員工覺得自己有病:“你不能因為我周末把研發部的喊迴來工作就覺得我有病吧,加班費我真的按高了給的。”


    利亞說得信誓旦旦,確實,周末這種法定節假日加班的話,利亞會給很高的加班費和很好的福利,還會額外送多一點的假給他們,所以一般忙也就忙了,沒有什麽人特別在利亞背後嚼她舌根。


    況且她也不怎麽在意員工對自己的真實態度,要誇就誇,想罵就罵,該幹的活都保質保量幹完就行了。


    秦律一時間也覺得有些無語,但一想到利亞是剛從會議室出來,而不是剛剛官宣完,腦子裏都是粉紅泡泡的狀態,秦律也就理解了。


    “誰說你有病了?哎呀這裏不方便說,”秦律環顧了一下四周,同一個空間裏,摸魚的,真的休息的,出來把自己沒吃完的早飯啃完的,零零散散有個十個人上下,不包括她們兩個,同樣在盯著的很有上頭兩個高清無死角監控,確實不太方便說,她幹脆雙手齊上挽住利亞的胳膊,把利亞往外拉,“到我辦公室裏來。”


    茶水間離秦律辦公室很近,近到中間隻隔了一個法務部。


    法務部的人不太需要加班,但摸魚開小差的時間也向來是沒有的,屬於是從上班忙到下班,然後就可以休息了。


    所以幾乎一路上沒有人看到秦律對待利亞像押解犯人一樣的奇怪姿勢。


    雖然隻有幾步路的距離,但這幾步也足夠利亞想明白秦律非要拉她迴辦公室所為何事了。


    她很淡定地坐到平時都是坐著其他部門同事的沙發上,接過秦律遞過來的一杯鮮榨橙汁。


    利亞的長袖被她翻上去了一半,白色襯衫塞進一條藏青包臀長裙裏,中間是一條棕色的皮帶,裙子貼合著皮膚,就像是一層膜,顯露著利亞臀部以下的曲線。


    她很少穿得很“職場”。


    但秦律可不是來批判自己老板的穿衣風格的,她不負責管那些,也不想管那些。


    秦律不跟利亞廢話,她打算開門見山。


    她手上的那杯咖啡還燙著,不能喝。


    “感情的事情,你想好了的?”她坐在自己平常做諮詢工作會坐的椅子上,緊緊盯著利亞的眼睛。


    給利亞看得有點心裏發毛。


    秦律不是八卦,又或者準確點說,並不是出於八卦。


    她隱隱覺得自己這老板怎麽說都有點瘋,要是想清楚了的,那就最好,最怕的事情是利亞是腦子一熱才做的這個決定。


    她們公司是一艘船的話,看船長這個瘋勁,她是第一個要跳船跑路的。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覺得自己有必要問問利亞,這個決定裏,理智到底占幾成。


    但利亞說實話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不清醒不理智。


    檸檬水裏沒有酒精,那隻是一杯檸檬水而已。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塔塔迴來之後她們兩個人的對話。


    那天塔塔是晚上才迴來的,累了一個下午的塔塔迴家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洗了個澡換了睡衣,她心情很好地躺到了利亞盤起的腿中間,背景音是已經看了無數遍,已經會背了的《墜入》。


    塔塔的頭發洗完後被吹得很蓬鬆,柔順蓬鬆的發絲摩挲過利亞的大腿皮膚,有點癢,但很溫馨。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樣的兩個人待在一起配上《墜入》的背景音的時刻這麽幸福呢?


    這麽想著,她擺弄塔塔的發絲的動作更輕柔了些。


    這些年利亞不知道自己是瞎了還是聾了,怎麽就對身邊這麽好的一個人視而不見,轉而居然沉浸在虛假的憂鬱之中呢?


    太後知後覺了,這樣不行,利亞。


    背景裏的電影台詞已經到“你是來拯救我的嗎”了,但她們兩個都對這部電影實在太熟了,所以根本沒有人在意電影的事情,她們在討論要不要去一趟挪威。


    利亞和托德去挪威要看鯨魚無果之後,塔塔其實一直都憋著一股勁兒,她就是莫名地想跟托德比一比,托德和利亞沒看的鯨魚,她要和利亞一起去看,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可能攔得住。


    利亞知道塔塔是在自己較勁,但她其實確實很想再去一次,去彌補沒見到鯨魚的遺憾,即使上次她是真的沒有那種閑情逸致,熱搜上的事情吊著她,她也管不得什麽鯨魚不鯨魚的了。


    再說了,跟曖昧對象一起去哪有跟親對象一起去來得有趣的呢?


    塔塔得逞的兩隻腳翹起,在空中小幅度的翻騰了兩三下,桌上的兩杯紅酒從不同的角度把這個畫麵印上杯體,還加了一層酒紅色濾鏡。


    利亞在塔塔的額頭和嘴唇中挑了後者,她撩起自己礙事的頭發,低頭迎了上去。


    “有區別?”塔塔問。


    利亞咂吧了兩下嘴皮子,當然有,今天的火腿卷哈密瓜是利亞做的,塔塔的嘴上還留著火腿的鹹香和哈密瓜甜滋滋的汁水。


    她第一次吃的時候覺得奇怪,哪有這麽甜鹹永動機的?但後來她也就習慣了,習慣後她居然也開始喜歡上了把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配上口感順滑,果香濃鬱的紅酒。


    這樣的搭配竟然還真的有點意思,利亞也就這麽搭配著吃了好幾年。


    但塔塔的額頭上,是雖然很好聞,但卻不能入口的雪花膏的味道。


    利亞迴味著嘴裏的火腿和哈密瓜的味道,一邊玩兒似的撥弄著塔塔的頭發。


    閑下來的人就是會多想,所以她問了塔塔一個稍顯欠揍的問題:“你今天中午的那杯檸檬水,沒酒精的吧?”


    “利亞,我們兩個的桌上沒有可以用來醉的東西。所以我很清醒。”塔塔的迴答斬釘截鐵,不給利亞一點辯駁質疑的機會。


    塔塔說話的時候盯著利亞的眼睛,那雙眼睛在昏黃的房間裏顯得亮亮的,利亞覺得那雙眼睛就像是寶石,而她就是那個今天因為獨到的眼光而發了大財的探險者。


    塔塔把利亞撥弄她頭發的手抓住,利亞的手擋住她的視線了。


    “那你呢?應該沒喝醉吧。”反正塔塔記得她們出發前利亞沒碰過有酒精的東西,不管是牙膏還是溫水。


    利亞笑著搖了搖頭:“我也,清醒得很。”


    她不是會趁著酒醉表白的人,更何況她那時是剛睡醒,不是剛把自己灌醉,她不需要酒精帶給她的虛假的勇氣。


    一點都不需要。


    所以利亞完全不是一時衝動,雖然她確實瘋了點,但還算在一個可控範圍內,沒到惹出麻煩的地步。


    雖然可能羅維要在這句話的後麵加個問號。


    “那你會祝福我嗎?”這好像是每一個被朋友知道戀情之後的人都要問出的一句話。


    自然,利亞也問了。


    作為朋友,她覺得秦律會祝福她。


    秦律確實會,她點點頭,隻是又歎了口氣:“我永遠祝福你,利亞,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我不希望你後悔。這跟你的人生有關,也跟公司的形象有關。你知道的利亞,你是公司的臉麵。”


    她們這艘船的船頭掛著的旗幟,上麵清清楚楚印著利亞的臉。


    “而且我希望你開心利亞,你現在開心嗎?”秦律問。


    可能是今天上午真的很空,反正也沒人閑到覺得自己心理有問題而去找到秦律,秦律的工作就是這樣,除了規定的每月要有的一次心理諮詢,其他的時候她都會在辦公室,等著看看會不會有人突然來找她,或者看看跟她約過的人什麽時候來,當然工作忙到取消預約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以前甚至出現過已經預約過,但因為工作而忘記取消預約的這種情況。


    秦律已經很習慣了,這種時候,她就會去看看冥想室裏有什麽需要她幫忙的。


    所以閑下來的秦律真的會想很多東西,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操心那個,就像是突然退休了而沒事可做,沒地方發揮才能,滿足自己的高自尊心的高知高幹。


    利亞手裏那杯果汁被喝掉了一半,可能真的是因為是鮮榨的,所以確實好喝很多。


    小的時候,利亞每天的早飯裏都會有一杯鮮榨的果汁,橙汁也好,西瓜汁也好,梨汁也好,全都是在利亞起床之後,拿最新鮮運送過來的水果榨出來的。


    後來利亞因為創業,不得不忙了起來,很多事情也無法再這麽費心思了,都是怎麽方便就怎麽來,畢竟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但無論如何,都還是最新鮮的水果現榨出來的果汁最好喝,具體的區別她說不了太細致,她不是研究這個的,但她知道什麽東西最好。


    就像現在這樣。


    利亞覺得這問題似曾相識,她應該是在哪裏聽到過,但又後知後覺這些問題好笑。


    “哪有人談戀愛不開心的呢?”她反問秦律,語氣裏盡是些明知故問的調侃。


    “嗯~”秦律點著頭,喝了一口咖啡。


    熱的咖啡會比冰的更苦一點,但這樣很容易提神。


    “哪有人談戀愛不開心的呢?”


    也是,秦律猜想利亞會很開心,但今天中午在餐廳遇到希文的時候,她不是那麽說的。


    “不是哦,她對她前任好像就沒怎麽上過心欸,存在感很低。大明星存在感最低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利亞有關的地方?你知道嗎?她甚至從來沒有這樣大陣仗地官宣過和阿亨的關係,就是朋友圈發了發,據她自己說,還是屏蔽過人的那種。那個時候啊,我都懷疑利亞不會談戀愛的,結果這次居然這麽大陣仗地直接發國際版朋友圈,有嚇到,不管是我還是羅維,羅維忙了幾天,結結實實的,我看他這幾天好像都瘦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今天的水果是切開來放在小盤子裏的,希文特地要了個優雅的長柄叉子慢慢吃。


    她今天倒是心情好,因為確實今天比較閑,換做前幾天,就又是要點就近的沙拉店的了。


    今天不得不點外賣的人,反倒是羅維。


    要說塔塔是在跟托德較勁的話,那希文就是在和羅維較勁,比誰更閑。


    希文說羅維瘦了可不算是在心疼他,更像是一種用偽善包裹起來的幸災樂禍,但也沒人能說希文,希文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無辜得很,利亞倒也樂得看這些戲碼,無聊的工作種確實需要這種稍微有點人味兒的東西來調劑一下,免得員工被困在辦公大樓裏,都得抑鬱。


    秦律倒是知道阿亨的故事,隻不過不全,不詳細。


    她隻知道利亞有個大明星前男友,利亞這個前男友她其實沒多少印象,讀書的時候,他們兩個的交流跟陌生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她記得這個人人品不錯,不是特別熱心,但善良,禮貌。


    她沒有想到阿亨會進入娛樂圈,當然那個時候她也想不到她現在在利亞的公司裏占據著一個重要的位置,還跟營銷部總監討論利亞的上一段戀情。


    “不上心嗎?”秦律喃喃道。


    “的確啊,利亞和阿亨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完一股子完成任務味兒!不知道的以為她有什麽kpi要完成,什麽合約情人之類的”高恩倒是斬釘截鐵。


    高恩是前一天晚上的飛機迴到上海的,新西蘭的事情都搞定之後,她實在忍不到去蒙特利爾的時候聽利亞說了,迴到上海她就殺去了利亞家,找塔塔興師問罪去了。


    正高興的塔塔倒是很樂意拉踩拉踩阿亨,就像每個現任對前任的態度一樣。


    利亞其實跟高恩說過她為了阿亨做的嚐試,但每一個的反饋都不太好,感覺不太好,每一次感覺當下的氛圍有點溫馨了,過後想起來都會覺得,那種感覺還是太強行了。


    利亞和高恩就像做實驗對照組一樣,把高恩和萬在一起的感覺跟利亞和阿亨作對比。


    比到最後高恩都有些氣笑了。


    “你就一點感覺沒有?”


    利亞搖搖頭。


    不管是靠在阿亨的肩上,為阿亨吹幹頭發還是送阿亨那把吉他,等等等等。


    她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肯定是哪裏出錯了。


    “你見過哪個女孩子談戀愛的時候把自己對象當實驗工具的?”


    利亞和阿亨之間的很多細節其實即使是同屋人,枕邊人的塔塔也是不知道的,但有一點她很明確。


    利亞和阿亨在一起的時候,利亞更在乎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她就像是做實驗的愛迪生,在測試用什麽材質的燈絲能讓燈泡更亮,她並沒有真的很在乎阿亨這個戀人的想法。


    她對阿亨的態度一直都是“他是個成年人了,他可以照顧好自己”。


    卻從來沒想過是不是陪著阿亨,去跟阿亨打打電話,主動去找他會讓他心情更好一點。


    利亞對阿亨一直是這個態度,因為她對朋友就是這個態度。


    她對瑞就一直是這個態度,即使阿亨那時候是她的戀人,這種態度也並沒有什麽不同,這點不論是誰都不會否認。


    “他不來找我哭就是不需要唄,那我瞎操什麽心呢?”


    塔塔聽著高恩的分析,點點頭,悠悠來了一句:“她昨天晚上,誇我眼睛很美來著。”


    正滔滔不絕分析著的高恩聞言,猛地扭頭對上塔塔失焦的眼。


    但她很快迴過味來了。


    某個小女孩的得意撲麵而來,躲都沒地兒躲。


    高恩此刻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是一杯溫熱的玉米汁。


    她下了飛機讓塔塔準備的,因為酒店的玉米汁不好喝,有股怪怪的味道,不新鮮的味道。


    塔塔有些心虛,她覺得這事兒她該告訴高恩的,但幸好現在沒有一個來自網飛節目組的鏡頭對準著她們提醒著:“別忘了吵架的時候嗓門大一點,動作誇張點。”


    網飛曾想給瑞和譚雅拍紀錄片來著,譚雅為什麽拒絕的利亞不清楚,但瑞是肯定不樂意的利亞知道,畢竟網飛有著惡剪的記錄,瑞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給自己招仇恨的。


    高恩是戀愛腦小公主,不是抓馬大賽冠軍。


    塔塔的嘴現在紅彤彤的,倒不是吃了辣的或者熱的東西,純粹是被她自己咬的,可能在這點上,全世界的女孩子都一樣,即使她是個戰鬥民族的女兒。


    審判者和被審判者坐在一張沙發上,拿著兩杯從同一隻榨汁機裏倒出來的玉米汁,電視背景音是最近的新聞。


    但同樣的,沒有人在意電視機裏的那點事兒。


    高恩實在沒忍住,迴了塔塔一個白眼,她好像知道她跟萬在一起的時候朋友們都是怎麽看她的了。


    肯定是又好笑又無語。


    這種感覺如今居然讓她也體驗了一遍。好好好,感情這是迴旋鏢啊,這隻迴旋鏢飛了幾年,正中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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