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宇綸在歐洲,研發部也在瘋狂加班到幾乎要把公司當家的這段時間裏,利亞也絲毫沒有閑著。


    她飛了一趟美國,邀請托德和希納一起吃頓飯。


    她的理由非常正當。


    【想要認真地來道謝,你們真的幫了我很大一個忙。】


    利亞的微信跨海而來的時候托德正好和希納剛從校友聚會中逃出來,隨便找了個地方在吃飯。


    要是不知道,會以為這是哪位校友打算把他們兩個抓迴去。


    “既然我們現在不餓,那就正好可以聊聊吃飯的事情。”托德叉子上的一小塊牛排被棕色的濃稠醬汁包裹,那裏麵的黑色小點是餐廳廚師自己研磨出來的柬埔寨出產的貢布胡椒粉。


    托德盤子裏的牛排已經沒了一半,可希納的那份意麵卻隻少了兩三根。


    她正愁著自己包裏的兩張邀請函。


    她的一位朋友給了她兩張馬術比賽的觀賽邀請函,但她實在不想去,她甚至希望哪天她從包裏拿東西出來的時候可以驚喜地發現,那兩張煩人的邀請函不見了。


    希納的手摩挲著裝著檸檬水的玻璃杯體,絲毫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


    窗外,熾熱陽光的作用下,餐廳所在的大樓投射在對麵大樓外牆上的陰影把外牆切割成了兩半,陰影的那一半剛好在希納一邊。


    托德咽下嘴裏的紅酒:“你直接拒絕不就好了,哪兒那麽麻煩,不想要就別收下嘛。”


    他其實想不明白為什麽,希納不是一個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人。


    至少在他的認知裏,希納不是。她可以很幹脆地拒絕親戚借錢的請求,也可以很直白地拒絕異性的告白。


    甚至,她曾經拒絕了一個很誘人的,人人都擠破了頭想要的設計總監的位置。


    但他從希納放空的表情中讀不出任何信息。


    希納歎了口氣,終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是個很多年的朋友了,不過你沒聽說過,是因為我們也就是很小的時候一起玩,每天都在一起玩,但那也隻在小時候,這些年,我們不痛不癢地聯係著,可能一年一次電話,兩年見一麵。很多小時候的習慣,喜好都發生了變化。本來你會見她一麵的,在我婚禮上,但她那陣子被困在了南極,出不去又進不來的,隻能等情況好點再說,就錯過了,不過你還記不記得,拍照的時候,我手上的寶格麗祖母綠手釧,”見托德點點頭,她接著說,“她送的。”


    托德對那個手釧有印象是真的,因為那張照片裏,托德唯一能確定的希納不是很喜歡的東西,就是那個寶格麗的祖母綠手釧。


    他當時還奇怪呢,怎麽希納不戴著自己最喜歡的紫羅蘭鑽石蛇形臂釧。


    但希納隻是笑笑,說是朋友送的,便再沒解釋。


    托德也就很識相的沒有去追問。


    現在他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了。


    希納說:“小時候,我很喜歡穿戴著我媽的首飾到處跑,她的首飾裏最多的就是祖母綠,所以小時候我也最喜歡祖母綠,但後來我就不喜歡了,因為有了自己的認知,也就會有自己的喜好。我沒有再買過祖母綠的東西,卻喜歡上了紫羅蘭鑽。不過這些她不知道,我們不聯係得久了,我也沒必要時刻記得把我的喜好每隔一段時間給她更新一遍,誰不忙呢。”


    托德像是真的聽懂了般點點頭。


    “所以馬術比賽是怎麽一迴事?”


    “嗯?”陷入迴憶的希納被托德一句話扯了迴來,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哦,你說票是吧。小的時候,她生日,不知道哪兒得了一匹中東的馬,那時候正好在小孩子容易心理不平衡的時間段,就......同輩壓力,特別是我們住得近,又是同年,當然會有很多可用來暗暗較勁的機會,其實原本就不是朋友的話,這種壓力會小很多,但那個時候我就故意在我媽麵前說我也喜歡馬,怎麽沒見家裏給我一匹,我媽當時有點詫異,但沒拆穿說,隻是說知道了,會給我買一匹,第二周我就擁有了一匹馬,我還請她來我家看過,但後來就不了了之了,隻記得那匹馬一直在家裏的馬廄裏,由專人照顧訓練。我從來沒有真的很喜歡馬,這點她從來不知道。”


    舉辦比賽的馬場是希納朋友家的,所以出於交情,也出於禮貌,她給了希納兩張。


    但她們兩口子對這個都沒興趣,要是直接不出現好像也不太好。


    所以,她得找個由頭。


    托德轉了轉眼珠子:“既然利亞想要正式地來謝謝你,那你何不利用一下這次的機會呢?”


    “票給她?她又不一定想看。她要是原本不想看,那就太唐突了。”希納說著,擺了擺手,表示不認可。


    “我是說,把票給我,我帶她去看,vip包廂那層應該會有很多商業合作機會,利亞大概率不會拒絕,雖然我不算了解她,但好的賺錢機會,她會抓住的。”


    如果說希納是因為煩這兩張票才沒胃口吃午飯的話,那希納現在食欲被打開就要感謝托德。


    她都不忍心拆穿托德:“那你也得把握好這個機會啊,好不容易找了個這麽正當的借口。”


    托德哪是想幫學姐解決問題啊,她是借著幫學姐的名義,給自己約利亞出來找借口吧。


    “你管是什麽目的呢?反正這樣大家都開心了不是嗎?”托德拿起酒杯,朝希納一邊傾斜。


    希納也舉起玻璃杯,兩隻杯子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聲音很輕,但是個人都聽到了。


    托德杯子裏的酒紅色液體被他全部倒進嘴裏的時候,托德想,怎麽著也最好試一試吧。


    畢竟這兩張票對於他,進可攻,退可守。


    把希納送到家的托德坐在自己的車裏,看了眼手上的兩張觀賽票,點開了和利亞的對話框,發送了一行消息。


    【我想這一次希納又不能出現了,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好好謝她幫你那個忙,我倒是確實有個好辦法,隻是要看你有沒有時間了。】


    看到托德的消息的利亞深吸了一口氣:“我為的是那兩張票嗎難道?!”


    她想要的明明是和希納的合作,她想要的是把自己的香水裝在希納設計的木質香水瓶子裏,她哪裏是想要看馬術比賽了。


    但她還是一個航班降落到了紐約。


    出發前,娜娜簡直不明所以:“我的姐,你是不是忘了你最初的目的了?”


    直到到了地方,娜娜才明白了利亞的用意。


    比賽現場的vip觀賽區,飄著一股雖然淡淡的,但十分明顯的她們自家一款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娜娜理了理領子,向利亞投來了讚同的目光。


    確實,這個麵子不能不給,利亞得來。


    但說實話,利亞確實是看到票,才知道和自己合作的公司還有這麽個馬場用來用作國際馬術比賽的訓練和比賽場地的。


    不過對於這件事,娜娜對這家公司的做法還是不太滿意的。


    “這麽大個國際馬術比賽,但居然不告訴你,不給你一張票嗎?連表現都不會。”娜娜癟癟嘴。


    塔塔其實說過娜娜,說她,跟在利亞身邊工作久了,盡心盡力是很好,但不太好的一點就是,總是替利亞操心事兒。


    完全沒有必要。


    但利亞無所謂:“有空餘的時間,我心情允許的話,就教教她好了呀。”


    所以塔塔也並不反駁什麽,隻讓利亞隨著自己的性子去,怎麽著都可以。


    利亞現在心情不錯,她輕笑一聲:“因為情要表對啊,他們又不知道我喜不喜歡馬術比賽,貿然給我一張票,就是要我去看,我喜歡最好,但我要是不喜歡而不去看,他們尷尬,我去看呢,我又不高興,對誰都不好,沒發現嗎?就連fia也是知道我跟瑞的關係,以及我確實對車不抗拒,他們才鄭重邀請我去看比賽的。”


    如果不清楚利亞的喜好,而自作聰明地請利亞出席什麽活動,馬屁拍對了倒也還好,隻是有些品牌就是會不做功課,從而惹得利亞很不高興,利亞曾經特地就這點提醒過希文,千萬要做好功課,不然公司能分分鍾虧個百八十萬的。


    利亞不是虧不起這些錢,隻是利亞覺得,如果可以把事情做好,就不要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犯些什麽錯。


    所以當娜娜告訴希文自己沒有去查溫宇綸少年時期的人際關係而導致利亞一點準備都沒有的時候,希文很震驚。


    “她對你好好,我當年可是被她認真地批評過了的,她居然隻是讓你注意下次別犯而已。”


    希文是真的羨慕,不過要是她是娜娜的上司,娜娜每天在她眼前做事,工作裏交集那麽多,那她大概也是舍不得對娜娜太嚴苛的。


    更別說娜娜還得跟著利亞四海去出差,雖說差旅費全報銷還能跟著利亞好吃好喝吧,但到底也是累的。


    就像這次。


    娜娜現在覺得她在這個比賽現場的定位跟剛剛從點心餐盤裏把一塊小蛋糕分出一小碟給她的工作人員也沒什麽區別了。


    利亞碰碰娜娜的胳膊:“你去大致看兩眼,有沒有跟我們合作過的,我一會兒去打個招唿。”


    娜娜點點頭,轉身走進餐廳的人群中。


    雖然現在正是要吃午飯的時間,餐廳裏也人頭攢動,到處都是工作人員和被陪同著的衣著休閑的vip們。


    這樣的就餐區域沒有人在喧嘩,空間裏也確實算不上吵鬧,但稍微仔細聽,還是能辨別出來,占大頭的英語對話,和夾雜在其中的其他語言。


    有幾位vip客戶帶了網紅明星來,所以攝像機都紛紛架在采光好的地點附近。


    不出意外的話,利亞再過半個小時就能看到她們的精修照片掛在熱搜上。


    然後詞條下麵鋪天蓋地的誇美,誇好看,再有網友順便科普一下這個比賽的含金量。


    娜娜不太看得慣這種東西,每次都覺得這幫人跟動物園裏的猴沒有區別,但還是會跟利亞一起給這種人讓路,盡量不擋著她們的光。


    但她又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有明星網紅因為不認識她而催促她趕緊離開不要擋著光的時候利亞都是笑笑應著好,邊真的乖乖騰出一條道來。


    “可惜你不知道我們家的所有產業,不然你就不會問這種問題了。”利亞曾笑著解答娜娜的這個問題。


    利亞沒有正麵迴答娜娜的這個問題,隻是碰到明星網紅的時候,她也學會了盡量繞著道走,不去跟她們產生衝突。


    她也算是利亞帶出來的人,這點東西還是教得會的,況且她也記著塔塔告訴她的,少問些跟工作沒什麽關係的問題,克製一點。


    所以現在利亞不直接迴答她的,她也就不再問了。


    托德向工作人員要了兩杯香檳,他把其中一杯遞給利亞:“這都出來了,娜娜怎麽還這麽忙啊?你們可以放鬆著看看比賽的。”


    笛形玻璃酒杯包裹著酒水,裏麵的氣泡分布不均,雖然雜亂,但穩定,起碼比起這個世界來說,已經可以用穩定二字來描述了。


    落地窗外的陽光折射進來,打在利亞的鞋子上,利亞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露出的一塊腳背的皮膚恰到好處地烘著暖暖的陽光。


    利亞今天是盡量以舒服來穿搭的,上身的白色v領吊帶外麵是一件寬鬆的輕薄深藍西裝,下身則是黑色的闊腿褲,一路遮到腳踝。


    “已經很放鬆了,前陣子還更忙呢。你不也是嗎?都約不著人,希納也是,忙是常態,但這時間也太難湊了,怎麽?她最近有什麽合作要談麽?”


    利亞抿了一口香檳,餐廳提供的香檳沒有很好喝,僅僅是不會被打差評的地步而已。


    反正利亞是不打算再喝了,這杯酒就當是裝飾了。


    利亞以前也這麽幹,成年後的每一次飯局,她都會隨便往杯子裏倒點酒水什麽的,讓自己的杯子看起來是滿的,但她很少真的會去喝杯子裏的東西,一般都隻用來社交,好喝的酒她就真的多喝兩口,否則把杯口對上唇縫,抿一抿作個樣子也就算了,絕不讓酒入喉。


    這一套流程,利亞已經很熟悉了。


    托德想了想:“她在忙些什麽也隻有她清楚吧,就像你也很難說塔塔會時刻都知道你的工作內容一樣,不過最近的合作什麽的,很難說有,據我所知,她不怎麽和別人合作的,不合眼緣的,她一律不理睬的。她倒是挺喜歡你的,你看這次都舍得把票給你,而不是考慮她的其他朋友。”


    塔塔對利亞的工作並不是一無所知,但也確實沒有到什麽細枝末節都門兒清的程度,在這點上,利亞和塔塔半斤八兩。


    至於希納,利亞隻確定她並不討厭自己,但說到有多喜歡,利亞倒還真的不清楚,不過她也不想知道,沒什麽大用。


    托德說的話,利亞也隻信一半,剩下一半,裝傻和裝失憶混著來就對了。


    利亞舉起杯子碰了碰托德的那杯香檳:“那你可得替我謝謝她,我們也沒見過幾麵,她也太給我麵子了。”


    “你有她聯係方式,你可以自己來,否則我這個已經完成任務的中間人總是夾著你們也不好說話,以後有需要我的,我再說兩句話就好了,”托德頓了頓,繼續說,“塔塔這次沒來嗎?你們一向來粘得緊,我本來以為她會來的。”


    托德告訴利亞有馬術比賽這迴事的時候並沒有直接說是他打算和利亞去看。


    他對利亞的說辭是:【不知道你和塔塔有沒有時間,幫希納用掉這兩張票,就當是放假了。】


    但塔塔忙得很,她現在正在馬耳他收集素材,根本沒空來看賽馬。


    於是整件事情就順理成章地遂了托德的意。


    沒人拆穿他,他也隻當自己心思單純得很。


    “塔塔忙著呢。她對賽馬不是很感興趣,我就隨她去了,她忙她的工作,我來搞定這個名額。也算各司其職。”


    兩人走到一處青銅賽馬雕像旁的兩張沙發坐下,放下酒杯,順便騰出手來看了眼手機裏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的碳水吃多了,利亞現在倒是有點困了。


    “明天迴去?”托德問。


    利亞已經有些不專心了,托德猜想她對馬術比賽也沒多大興趣。


    也是,利亞會來是因為希納,不是因為這是個馬術比賽。


    “不,後天迴去,明天去看看我名下的其他產業大致都是什麽狀況了,反正吧,來都來了。”利亞聳聳肩。


    “這麽心係工作,我看你暫時也沒什麽看得上談得來的人吧?”


    利亞聞言,點點頭。


    她完全沒有在考慮談不談戀愛之類的事。


    連著名戀愛腦的高恩現在都被工作裝滿了腦袋,戀愛腦根本被擠壓得一點空間都沒有,更何況是利亞。


    “所以啊,我這輩子跟塔塔過算了。”利亞笑了笑。


    談戀愛的盡頭其實就是搭夥過日子,反正愛到最後也就全憑良心,而責任就是良心的最好體現。


    這個時候有沒有愛,區別好像也不大。


    更何況利亞和塔塔本就合得來。


    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哪有合不來一說呢?


    那就一起過吧,反正利亞不管是權衡利弊挑挑揀揀,還是下意識的選擇裏,塔塔都是雷打不動的唯一選擇。


    高恩曾經很可惜的盯著利亞和塔塔的合照出神。


    “你們兩個要我說,就是少了點恨。”


    利亞被高恩發言嚇了一跳,一時完全不知道該接些什麽話才好,但幸好,高恩自己把話說了下去:“我覺得吧,總是在愛有什麽意思,我主張愛到深處生出恨來,那你們就完美了。”


    這個時候,高恩剛從和萬分手的情緒中走出來。


    利亞不知道她這是受什麽刺激了,是還沒走出來,還是小說看多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我說吧,你就得看點政治啊,人文社科的東西轉移注意力,總是在想些什麽東西?”


    後來她們再也沒提起過這次關於愛恨的對話,反正利亞隻當高恩是在失戀中說的胡話,全不作數。


    高恩也很識趣地不再提了,隻是偶爾她看到當時的那幅早就被畫成畫,掛到利亞臥室牆上的照片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地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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