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姓修士一咬牙,將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手中的靈銀劍中。


    原本透亮的銀質靈劍瞬間青光大盛,朵朵蓮花虛影在劍身上浮現,靈力激蕩之下,他的衣袂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去!”


    伴隨著王姓修士的一聲大喝,那被青色劍光環繞的靈銀劍脫手而出,如同閃電般朝龍煜城疾馳而去。


    飛行途中,朵朵青蓮在劍身四周不斷浮現又迅速消散,青光繚繞之中,靈銀劍的速度不斷攀升,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


    龍煜城深知這一擊是王姓修士的殺手鐧,反手擲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符籙。


    符籙瞬間自燃,化作一陣濃鬱的白霧,將疾馳而來的靈劍吞沒其中。


    然而,這濃烈的白霧僅僅抵擋了飛劍一瞬,便消散殆盡。


    那靈銀劍上的青光雖在白霧中略有減弱,但速度依舊不減,繼續朝龍煜城襲來。


    最後的保命手段也已用盡,龍煜城已無路可退。


    但他絕不甘心坐以待斃,咬牙之下,竟不再做無謂的躲閃,而是以攻為守,全力催動禦火訣。


    今日,即便是死,他龍煜城也要讓這與自己無冤無仇的外門弟子付出代價!


    一時間,龍煜城周身溫度驟升,無數火光自空氣中湧現,迅速凝聚在他身前,片刻間便組成了一條火龍。


    這火龍麵目模糊,僅勉強能看出龍形,與霍禦手中的火龍相比簡直是抽象派與具象派般的天差地別,但其散發出的高溫,卻預示著其蘊含的強大威力。


    就在青色靈劍即將擊中龍煜城之際,他暴喝一聲,身前的火龍咆哮著朝王姓修士撲去。


    與此同時,龍煜城的神識凝聚成一道利刃,搶先一步朝王姓修士刺去。


    這一招正是馭鬼篇中記載的驚魂刺,原本用於壓製與削弱亡魂,但龍煜城實驗之下發現對修士的神識也有奇效,便專門練習了一段時間,在對敵時可以用來當作出其不意的製勝手段。


    王姓修士的全力一擊已消耗了他大部分的靈力,祭出壓箱底的殺招之後對龍煜城的小命是勢在必得,完全沒有料到龍煜城會在此時選擇放棄防禦,不要命一般對自己發起進攻。


    毫無防備之下,王姓修士硬生生挨了這記驚魂刺,隻覺識海劇烈震蕩,眼前的世界仿佛水中觀月般扭曲變形,腳下閃躲的動作也是一滯。


    待他迴過神來,那火龍已經近在咫尺。


    與此同時,那青光略顯黯淡的靈銀劍依舊速度不減,已至龍煜城麵前,眼看就要穿顱而過讓龍煜城殞命於此。


    龍煜城一瞬不瞬地盯著被火龍吞沒的王姓修士,目眥俱裂。他靈力與神識都在剛才那一擊中消耗殆盡,麵對王姓修士最後的殺招,已然是有心無力。


    就在這生死存亡之際,龍煜城胸前的衣物下突然發出淡淡的白色靈光。隨著這道詭異的靈力波動,半枚玉玦從他懷中自行漂浮而出,懸浮在他麵前。


    龍煜城眼前霎時間白光大盛,那來勢洶洶的青色靈劍竟被這白色靈光硬生生阻擋在三寸之外,再也無法寸進。


    白光與飛劍僵持許久,直至劍身上的靈力耗盡,最終掉落在龍煜城身前。


    隨著靈劍落地,白光也逐漸黯淡,露出其中的半枚玉玦,正是入門那日霍禦交給他的傳音玉玦。


    龍煜城怔怔地伸手接住那枚玉玦,溫潤的白色玉玦上還帶著他自己的體溫。


    他苦笑一聲,心中暗道:


    “這下欠霍師兄的人情又多了一個,這樣下去,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不遠處,被火龍完全吞噬的王姓修士半邊身子已燃起熊熊火焰,衣衫與皮肉迅速化為焦炭,發出淒慘的哀嚎。


    他慌不擇路地跳入一旁的水潭,在水中翻滾許久才將身上的火焰撲滅。


    當他狼狽不堪地從水潭中爬出時,半邊臉已徹底毀容,與完好的另一邊臉形成鮮明對比,看起來詭異至極。


    龍煜城同樣傷勢慘重,渾身上下布滿了劍芒穿透留下的細小孔洞,鮮血從這些小洞中不斷流出,將外門弟子服染成了紅色,看上去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


    神識與靈力一齊耗盡的感覺難受至極,龍煜城隻覺得站著都已經竭盡全力,還是強撐著撿起那把差點要了他命的飛劍,踉蹌著走到半邊身體已化為焦炭的王姓修士麵前。


    後者在他靠近時,試圖用完好的半邊肢體連滾帶爬地逃走,努力了半天也隻是爬出了三尺遠,最終被龍煜城一腳踩住胸口,動彈不得。


    在被自己的劍指著脖子時,王姓修士終於崩潰,涕淚橫流地連連求饒,對自己先前的行徑追悔莫及,甚至主動交出了儲物袋,隻求龍煜城能放過他一條生路。


    當霍禦從供獻堂趕到時,看到的便是提劍而立的龍煜城。


    與他那慘不忍睹的傷勢、搖搖欲墜的身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看向腳下之人的眼神——疲憊、慶幸、後怕、憤怒,最終都化作了看死人般的冷漠。


    眼底那不屈的生命力卻耀眼至極,仿佛堅冰中燃燒的火焰。


    這熟悉的一幕,讓霍禦突然迴想起了久遠之前的模糊記憶。


    彼時他不過煉氣六層,是個意外踏入修真之路的小小修士,隻知道捧著禦火訣埋頭苦修,對修真界與修真之道知之甚少。


    在偶然所得的一處秘寶之地,霍禦與另一名修士為了爭奪一株百年黃精刀劍相向,很快便演變為不死不休的局麵。


    戰鬥的結果是霍禦實力更勝一籌。卻在對方的哀求聲中,選擇了手下留情,放他一命。


    然而,一個月後,那人在霍禦最虛弱的時候偷襲了他,幾乎將他置於死地。


    那是霍禦修真之路上學到的第一課——斬草必須除根,學習的代價是半條命。


    那人也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霍禦看著那名外門弟子看向龍煜城的眼神,那隱藏在恐懼與哀求之下的,是更為深刻的仇恨,與當年那個涕泗橫流地哀求自己的人如出一轍。


    但他並未幹涉龍煜城的決定,殺人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個輕易能做出的決定,第一次殺人尤為如此。


    有些事情,隻有親身經曆後才能學會其中的教訓,霍禦不會越俎代庖。


    龍煜城最終也未能狠下心來,收下了王姓修士的儲物袋後,便眼睜睜看著他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此地。


    腎上腺素褪去後,失血過多的暈眩、靈力耗盡的空虛與神識過度消耗的刺痛一同襲來。


    龍煜城搖晃了幾下,勉強用手中的劍支撐住身體才沒有倒下。


    待暈眩感稍減,他一扭頭,便看到了靜靜站在不遠處的霍禦。


    對著霍禦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龍煜城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為什麽每次我最慘的時候,都會正好被霍師兄你看到……”


    話音未落,人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徹底不省人事。


    霍禦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將龍煜城提迴了自己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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