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說著,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陳三三。


    “快出去吧,為師這段時間太忙,實在有些困了。


    再不離開這間屋子,為師也保不了你了……”


    老刀的聲音越來越小,腦袋緩緩下垂,竟真的說著話便已經睡著了。


    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陳三三突然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


    迴頭看去,這才驚覺,八個站在棺材旁的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正緩緩的朝他圍了過來。


    點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他。


    陳三三見老刀似乎真的已經睡著,隻好站起來,逃也似的奪門而出。


    木門在陳三三背後“咚”一聲重重關上。


    隔著木門,在陳三三看不到的屋裏。


    原本已經睡著的老刀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隻手捂著胸口,“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八個紙人麵色焦急的朝老刀圍了過去……


    等陳三三迴到門臉房,才發現天已經不知不覺徹底黑了。


    林潔正拿著鐵鉤子準備關卷閘門了。


    “林潔姐,不用關門了。


    師父說,從今天晚上起,白事店也要營業了。”


    陳三三從林潔手上接過拉門的鐵鉤,重新放迴門後的旮旯裏。


    “啊?”


    林潔有些驚訝的扭頭望了一眼門外漆黑的街道,迴頭望向陳三三,有些擔憂的道:


    “今天晚上應該不會很太平的。


    刀先生他真的這麽說的嗎?到時候他也會來的吧?”


    陳三三順著林潔的目光朝外望了一眼。


    陰陽路大街的店鋪一向都有個老規矩。


    天一黑便都關了店門,連個街燈都沒有。


    與其說是一條街,還不如說陰陽路大街是條稍稍大一些,可以通車的胡同。


    隻是到了晚上,便很少會有車來這條路了。


    而今天的陰陽路大街,似乎比平時都要黑。


    沒有月光,街道上還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除了老刀白事店昏黃的燈光洇出去了一小片光亮,兩頭全是看不到盡頭的漆黑。


    “師父說,他要留在後院陪師娘。”


    陳三三心裏也有些發毛,將頭縮了迴來,轉身走進了櫃台,對林潔道:


    “ 他還說,以後白天你留在店裏招唿來買東西的顧客,晚上我就是白事店裏的夥計了。


    師父還說,今天晚上會有客人要來。


    而且是衝著我來的,必須我自己處理。”


    林潔與站在櫃台上的黃四清對視了一眼。


    門口的兩個紙人似乎是被風吹動身上的衣服,發出嘩嘩的聲音。


    “三三小子,刀大先生的意思,晚上要來咱們店的,就是你白天說的那個要找你換零錢的紅裙子女人?”


    黃四清想了想歪著腦袋道:“那我留下來幫你。”


    “我也留下來幫你。”林潔接口。


    就在這時,陳三三感覺腳下有什麽東西輕輕扯了扯他的褲腿。


    低頭一看,竟然是那隻小黑狗溜溜。


    “好!”


    陳三三笑著彎腰摸了摸溜溜的腦袋,站直了身體對林潔和黃四清點頭:“不過師父說咱們不能跟她起衝突,而且還要幫它。”


    “啊?”


    黃四清瞪了瞪那雙有些猥瑣的綠豆小眼:“還要幫它?


    怎麽幫?


    換錢可就是換命啊,難不成你真要跟那東西換?”


    “……”


    陳三三張了張嘴,剛要開口,一股森冷入骨的陰風不知從什麽地方刮了過來。


    站在門口的小紅小綠兩個紙人獵獵作響。


    光線昏暗的白事店門口,突然多了個人。


    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


    垂著腦袋,中分的長發披散著,隻露出兩隻眼睛的眼頭部分,以及鼻子和塗得血紅的嘴唇。


    “歡,歡迎光臨!”


    陳三三按照老刀的叮囑,望著門口的紅色連衣裙女人,顫聲開口。


    齊胸高的櫃台後麵,陳三三垂在身側的手臂緊緊揪著自己的衣服,指尖微微發白。


    雙腿控製不住的抖擻著。


    女人緩緩抬起頭,朝白事店裏望了進來。


    頭發微微朝後分開了些,露出大半雙顏色漆黑,沒有眼白的眼睛。


    目光落在林潔和站在櫃台上的黃四清身上的時候,女人似乎有些猶豫。


    “歡迎光臨老刀白事店。”


    陳三三再次開口。


    這一次,他已經鎮定了許多。


    紅裙女人依舊沒有抬腳進白事店,而是緩緩將手抬起來,指了指林潔,又指了指黃四清。


    林潔和黃四清同時望向了陳三三。


    明顯感覺到了紅裙女人對林潔和黃四清的忌憚,陳三三心裏的緊張瞬間消散了大半。


    雙腿不抖了,雙手也自然的搭到了櫃台上。


    客氣的對著紅衣女人道:“他們也是老刀白事店的夥計,不會傷害你的。”


    說完,陳三三還對林潔和黃四清使了個眼色。


    兩者會意,一個雙手抱在胸前退到了棺材後麵,一個一屁股坐在了櫃台上。


    紅裙女人這才緩緩抬腳,進了白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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