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曆經宋仁宗、宋英宗、宋神宗的三朝重臣,也是北宋硬核外交的天花板。範仲淹稱他有“王佐之才”,極力向朝廷舉薦他;晏殊說他才質俱佳,於是把女兒嫁給了他。他兩度出使遼國,在談判中陳述利害,不卑不亢,使遼興宗息兵寧事,達成 “慶曆增幣”,讓南北的百姓數十年不見戰事。他妥善安置數十萬災民,救活五十餘萬人,並招募萬餘青壯年當兵。他以一介書生之軀,守住了大宋為數不多的風骨。


    他就是被稱為北宋第一外交家的鄭國公——富弼。


    富弼,字彥國。河南(今河南省洛陽市)人。 北宋時期政治家、外交家、謀略家、文學家。


    公元1004年,北宋景德元年。富弼出生於洛陽。洛陽是北宋的西京,人文薈萃,富弼自幼浸染於濃厚的文化氛圍之中。年輕時的富弼堅持學習,氣量大度。範仲淹見到他時,驚歎於他的才華與氣度,讚其為 “王佐才也”,並將他的文章推薦給王曾、晏殊等重臣。晏殊對富弼也頗為看好,不僅賞識其才華,還將女兒許配給他。《宋史·富弼傳》記載:“少篤學,有大度,範仲淹見而奇之,曰:‘王佐才也。’以其文示王曾、晏殊,殊妻以女。”北宋政壇這麽多大佬的賞識和引導,為富弼的人生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


    公元1030年,北宋天聖八年。富弼聽從範仲淹的建議,參加製科考試。在這場選拔特殊人才的考試中,富弼憑借出眾的學識與見解,被推舉為茂才異等,考入第四等,登科及第,授官將作監丞,出知河南府長水縣(今河南洛寧)。一個月後,應知河陽軍李迪邀請,任簽書河陽軍節度判官廳公事。初入仕途的富弼,滿懷熱忱,欲一展宏圖。然而,命運的波瀾很快襲來。次年,富弼的父親富言逝世,他毅然辭官,迴鄉守孝三年,盡顯孝道。


    公元1033年,北宋明道二年。孝期已滿的富弼迴歸朝堂,卻逢範仲淹因抗議郭皇後不當廢黜而遭貶謫。富弼秉持正義,上書朝廷,直言此舉 “一舉二失”,認為皇後不應被廢,範仲淹作為忠臣諫諍亦不該被貶。他的直言不諱,觸怒了權貴,被貶為絳州(今山西運城新絳縣)通判。但富弼並未因此而氣餒,在絳州任職期間,他依然盡職盡責,關注民生疾苦,為當地百姓謀福祉。


    公元1037年,北宋景佑四年。富弼被召試館職,憑借自身才華擢升為太子中允,直集賢院。後又被沂國公王曾辟為鄆州(今山東東平縣)通判,跟隨其到鄆州任職。在此期間,富弼積累了豐富的地方治理經驗,對北宋的政治、經濟、民生等問題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也為他日後在朝堂上的大展身手奠定了堅實基礎。


    富弼迴歸朝堂後,正值北宋內憂外患之際。


    公元1038年,北宋景佑五年。李元昊稱帝,建立西夏政權,公然與北宋分庭抗禮,要求北宋承認其合法地位。北宋朝廷對此反應不一,或主和,或主戰,議論紛紛卻無定論。富弼洞察局勢,深知西夏此舉對北宋的威脅,遂上疏《論西夏八事奏》,條陳己見。他提出斬殺西夏來使以揚國威,四方征兵、征調國庫錢財以作軍用,而非加重賦稅、重賞立下戰功者等八條建議,試圖從外交、軍事、財政等多方麵應對西夏的挑釁,展現出非凡的戰略眼光。


    公元1040年,北宋寶元三年。富弼被召為開封府推官,賜五品服,兼知諫院。此時,朝廷在西北集結大量兵備,全力應對西夏的威脅,然而在東南九道卻疏於防守,存在極大的軍事隱患。富弼敏銳地察覺到這一問題,立即上諫,請求在每個要道各招募數千士兵,進行嚴格訓練和周密布防,以備不測之需。他深知,國家安全需全方位保障,一處疏漏都可能導致大禍。同時,他還建議減少軍隊冗費以充實國用,減輕稅收施行仁政,以緩解百姓壓力,穩固國家根基。


    同年正月,出現日食現象。按照古代天人感應的觀念,日食被視為不祥之兆,預示著人間政治的失德或失誤。富弼借機上諫,請求撤銷宴樂,在別館中賜下酒飯招待西夏使者,以顯示朝廷對天象的敬畏和對局勢的審慎。宋仁宗起初並未采納,富弼進一步諫言,稱若契丹得知北宋在日食之時仍宴樂不止,定會輕視北宋朝廷,這將是朝廷的莫大恥辱。果不其然,後來得知契丹果真撤銷宴會,宋仁宗懊悔不已,對富弼的遠見卓識愈發看重。


    此前,宋仁宗因臣子上諫其過失,一怒之下將上諫者貶逐,並下令禁止朝臣越權言事,堵塞了言路。富弼深知廣開言路對朝政清明的重要性,借日食之事上疏,痛陳利弊,表明應對天象變化,莫不過廣通言路,請求廢除越權言事的禁令。他言辭懇切,曉以大義,終於說服宋仁宗允準此事,使得朝堂上下又能暢所欲言,為解決諸多問題營造了良好氛圍。


    富弼又上諫稱皇上每日需批閱的奏章繁多,難免有所疏漏,應選拔賢能侍臣分擔批閱,再挑選其中切實可行的建議施行。他的這一建議,旨在提高行政效率,讓皇帝能更精準地把握朝政大局,及時應對各種問題。在處理事務時,富弼始終以國家利益為重,不避權貴,敢於直言,其諫言往往切中要害,為宋仁宗時期的朝政穩定與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


    公元1042年,北宋慶曆二年。北宋局勢愈發危急。西夏李元昊的叛亂尚未平息,北方的遼國趁火打劫,遼興宗耶律宗真派使者前來,以宋朝違背 “澶淵之盟” 為由,索要關南十縣土地。遼國陳兵邊境,劍拔弩張,北宋朝廷上下震恐。宋仁宗深知此事棘手,若處理不當,北宋將陷入兩麵受敵的絕境。朝堂之上,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敢應下這艱難的出使任務。


    富弼得知此事後,毅然挺身而出,他深知此行艱險萬分,卻毫不退縮,向宋仁宗莊重請命:“主憂臣辱,臣不敢愛其死。” 在國家危難之際,富弼展現出非凡的擔當與勇氣,帶著朝廷的期望與重托,踏上了出使遼國的征程。


    富弼抵達遼國後,立刻感受到了緊張壓抑的氛圍。遼興宗親自接見,一見麵便言辭犀利地指責北宋,稱宋朝違背盟約,在雁門等地屯駐重兵,堵塞雁門,增加塘水、修繕城壘,還廣泛招兵,有攻打遼國之意,遼國臣子對此極為不滿,紛紛勸他出兵,他表示隻要北宋歸還關南十縣土地,便可不計較,否則定然發兵南下。富弼聽後,冷靜沉著,迅速梳理出遼興宗話語中的關鍵要點,隨後不卑不亢地迴應。


    他先解釋道,北宋屯兵雁門,純粹是為防備西夏,與遼國毫無關聯;招兵買馬也是為補充軍隊缺額,並非針對遼國。接著,對於關南十縣土地歸屬問題,富弼曉諭曆史,稱這片土地很久以前本就是中原國土,雖晉朝石敬瑭曾割讓給契丹,但周世宗柴榮又奮力奪迴,如今時代變遷,各執一詞,難以說清,還是遵守 “澶淵之盟” 為妥。最後,針對遼國大臣的主戰言論,富弼直擊要害,直言大宋將領亦想攻打遼國,隻因天下和平,君主獨享好處,戰爭勝利功勞歸武將,失敗損失歸君主,大臣們主戰多為自身利益考量。且大宋精兵百萬,真要開戰,遼國未必能勝,隻是宋朝天子珍惜和平,不願輕易動武。富弼一番言辭,邏輯縝密,既維護了北宋尊嚴,又點明利弊,讓讓遼興宗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決策。最終,遼興宗放棄了割地的要求。


    雖然遼興宗放棄了割地,但他仍不死心,試圖在其他方麵獲取利益。次日,遼興宗邀富弼一同打獵,看似休閑,實則暗藏玄機。打獵途中,遼興宗靠近富弼,低聲透露,臣子們堅持要北宋獻出十縣土地才肯罷休。富弼心中一動,明白遼國君臣內部意見不一,索要土地或為勒索財物。他思索片刻,誠懇說道:“你們索要土地,說到底不過是想要土地上的稅賦,如此興兵動武,隻會讓兩國百姓生靈塗炭。我們可以適當增加歲幣,以求兩國和平,這於雙方都有益處。” 其實,在出使前,宋仁宗為避免戰爭,已同意在必要時增加歲幣,富弼此言,既契合朝廷底線,又拋出和平解決的橄欖枝。


    遼興宗聽後,心中一動,開始認真思考富弼的提議。富弼趁機進一步闡述增加歲幣對遼國的好處,既能滿足遼國的經濟需求,又能維護兩國的和平關係。通過這次打獵場上的對話,富弼成功地摸清了遼國的真實底線,為後續的談判奠定了基礎。


    富弼第一次出使遼國,成功化解了割地危機,帶著初步的談判成果迴到北宋。然而,事情並未就此平息。遼國在收到北宋關於增加歲幣的初步意向後,又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雙方需要進一步協商。於是,富弼不得不準備第二次出使遼國。


    就在富弼即將出發之際,意外發生了。宋仁宗在簽署國書時,對之前與富弼商議好的措辭進行了修改。富弼發現後,大驚失色。外交場合,措辭至關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嚴重後果。富弼立刻進宮麵見宋仁宗,據理力爭。然而,宰執大臣們卻認為這隻是小事,無需大驚小怪。富弼憤怒地說道:“此乃國家大事,若因措辭不當,使遼國抓住把柄,引發戰爭,誰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在富弼的堅持下,宋仁宗最終重新修改了國書,恢複了原來的措辭。


    富弼再次踏上遼國的土地。這一次,遼興宗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要求北宋在增加歲幣的文書中,使用 “獻” 字,意為北宋向遼國進獻歲幣。富弼堅決反對,他義正言辭地說道:“陛下,宋遼兩國,乃兄弟之國,地位平等。‘獻’字有尊卑之分,大宋絕不能接受。若遼國執意如此,恐怕會破壞剛剛恢複的和平局麵。”


    遼興宗見富弼態度堅決,又提出用 “納” 字。富弼依然不為所動,他說道:“‘納’字同樣有失平等,大宋向來以誠信和尊嚴對待邦交,絕不會在這種原則問題上讓步。陛下若真心希望維護兩國和平,就不應在這些字眼上糾纏。” 富弼的強硬態度,讓遼興宗意識到北宋在這個問題上的堅定立場。最終,遼興宗不得不放棄這一不合理要求,雙方在平等的基礎上達成了協議。


    富弼兩次出使遼國,憑借著卓越的外交智慧、堅定的信念和無畏的勇氣,成功地化解了宋遼之間的危機,避免了一場可能爆發的戰爭。他的出使成果,不僅維護了北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也為北宋爭取到了寶貴的和平發展時間。


    富弼出使歸來,北宋朝廷局勢依舊嚴峻。宋仁宗深知國家積弊已久,急切期望進行變革以圖自強。


    公元1043年,北宋慶曆三年。宋仁宗任命範仲淹為參知政事,富弼為樞密副使,命他們主持改革事宜,期望二人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範仲淹與富弼攜手,殫精竭慮,針對北宋的種種弊端,提出了十條綱領性的改革主張,揭開了 “慶曆新政” 的序幕。


    其一為明黜陟,即給官員製定嚴格的考核績效製度,改變以往論資排輩的用人方式。官員若有大功大善,便可破格提拔;若無突出功績,絕不輕易升遷。如此一來,讓有能者居其位,無能者退其職,激勵官員積極作為,一掃官場慵懶之風。


    其二是抑僥幸,嚴格限製高官子弟憑借恩蔭輕易入朝為官的途徑。當時,恩蔭製度泛濫,大量官員子弟僅憑家世便占據要職,堵塞了寒門子弟的晉升之路,還導致官員隊伍素質參差不齊。新政旨在減少這種不合理現象,為真正有才華、有抱負的人騰出空間,讓官場氣象煥然一新。


    其三是精貢舉,是從入仕源頭進行改革。一方麵大力振興教育,培養實用人才;另一方麵改革科舉考試內容,摒棄以往單純注重辭藻華麗的文風,強調選拔 “不專辭藻,必明理道” 之人,力求讓科舉選出的官員能真正為國家的治理與發展出謀劃策。


    其四是擇官長,著重於地方官員的選拔。要求詳細考察官員的曆任功過、舉薦人數等情況,由中書省進行嚴謹審核,確保所選之人德才兼備,能夠勝任地方治理之重任,為百姓謀福祉。


    其五是均公田,目的是均衡官員的公田收入。公田作為官員的一項福利,分配不均導致部分官員生活富足卻貪腐滋生,部分官員則因收入微薄難以廉潔自守。重新分配公田,既能保障官員基本生活,又能促使他們廉潔從政,恪盡職守。


    其六是厚農桑,聚焦於農業發展。鼓勵各地官府與百姓積極探尋農桑之事的利弊,每年二月組織開展為期半個月的農田水利工程,並將成果上報。通過這些舉措,大力推動農業生產,改善農民生活,為國家的經濟根基注入活力。


    其七是修武備,鑒於北宋冗兵卻戰鬥力不強的困境,嚐試將募兵製改迴唐代府兵製,讓士兵農忙時務農,農閑時訓練,既減輕財政負擔,又能提高軍隊素質,增強國防力量,確保國家邊疆安穩。


    其八是減徭役,旨在減輕農民負擔。通過合並基層單位,裁撤不必要的差役人數,讓農民有更多時間和精力投入農業生產,促進農村經濟繁榮,緩解社會矛盾。


    其九是覃恩信,要求朝廷務必落實各項惠民政策,不得讓減負等措施淪為一紙空文。讓百姓切實感受到朝廷的恩澤,增強民眾對朝廷的信任與擁護,穩固國家統治基礎。


    其十是重命令,強調朝廷法令的嚴肅性與權威性。重視法令的製定與執行,做到有令必行,有法必依,杜絕朝令夕改的亂象,樹立朝廷公信力,確保政令暢通無阻。


    這些改革措施,切中北宋時弊,大部分得到宋仁宗的采納,並頒行全國。富弼在新政推行過程中,全力輔助範仲淹,不遺餘力地落實各項政策。然而,新政觸動了保守派官僚貴族的既得利益,他們視新政如眼中釘、肉中刺,聯合起來百般阻撓。他們散布謠言,惡意攻擊範仲淹等革新派人士結黨營私、濫用職權,試圖混淆視聽,誤導宋仁宗。宋仁宗起初對新政滿懷期待,但麵對保守派強大的反對勢力,漸漸心生猶豫。加之改革過程中,一些複雜問題逐漸浮現,讓宋仁宗對改革的信心產生動搖。


    公元1045年,北宋慶曆五年。宋仁宗下詔廢棄一切改革措施,範仲淹被貶至鄧州,短暫的 “慶曆新政” 宣告失敗。慶曆新政失敗後,富弼自請外出,以資政殿學士任河北宣撫使。兩年後,被授給事中,移知青州,兼任京東路安撫使。


    彼時,正值河朔一帶洪水泛濫,災情極為嚴重,五十餘萬災民流離失所,紛紛湧入青州境內。富弼見此慘狀,心急如焚,毫不猶豫地動員所屬各州縣,全力騰挪公私房舍十萬餘間,用以妥善安置災民。有人憂心忡忡地勸他謹慎行事,莫要一次性接納如此眾多的災民,以免萬一出事,難以向朝廷交代。富弼卻目光堅定,決然迴應道:“我豈能因一己之安危,而棄數十萬百姓的性命於不顧?”


    他將災民分散安置,組織當地官吏分區管理,確保各項救助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同時,富弼苦口婆心地勸說本地富戶捐獻糧食,開倉賑糧,以供應災民的飲食所需。為了讓災民能夠自救求生,他還下令,山林坡澤中一切可供食用的物產,任憑災民采集。


    在救災過程中,富弼充分發揮地方鄉紳的力量,借鑒前朝的納粟補官製,鼓勵他們幫助災民渡過難關,並安排小吏將各戶捐贈明細記錄在冊,待災情過後依據捐贈多寡替他們上奏請求賞賜,極大地調動了富戶豪紳的積極性,使得政府籌集到更多的救災錢物,惠及了更多災區饑民。


    為了保障災民的身體健康,富弼及時製定區域隔離防控瘟疫的方針。他籌劃征集了大量政府與私人空閑住所,用來安置來到青州的災民,並將本地受災區域劃分,進行有序的隔離和救助。還在交通要道處張貼布告,引導災民們及時分散到鄰近的村莊中去,妥善安置災後流民,保證流民有棲身之處,以此降低伴生性瘟疫的風險。他還為在災難中的死者設置大塚葬之,曰 “叢塚”,保護災民生存環境的衛生,避免瘟疫的發生。


    富弼還極為重視人情關懷,每隔五日,便派人帶著酒肉飯糗前去慰藉災民,其心意真摯誠懇,讓參與救災的官吏與災民們都深受感動,人人皆願為救災盡力。


    到了第二年夏天,青州一帶糧食豐收,富弼依據災民的實際情況,為他們發放歸家口糧,幫助他們順利返迴家鄉。富弼成功救活了大量災民,還從災民中招募選拔了一批青壯年當兵,既解決了流民為患的問題,又充實了軍隊力量。


    富弼這一係列賑災方法,簡便易行卻又周密可靠,成效卓著,與以往將災民聚集在城郭中,煮粥賑濟,導致疫病流行、災民相互踐踏的混亂救災方式截然不同。此後,他的救災模式成為典範,各地紛紛效仿。朝廷得知富弼的功績後,欲對他進行獎賞,富弼卻堅辭不受,他認為救災濟民本就是地方官的職責所在,能救活數萬人,遠比追求高官厚祿要有意義得多。


    富弼在青州任職三年多,政績斐然,深得民心。他離開青州時,百姓在瀑水澗旁修築 “富公亭” 以作紀念,後改建為 “富公祠”,以銘記他的恩澤。


    公元1055年,北宋 至和二年。富弼迎來了他政治生涯的又一高峰,他與文彥博一同升任宰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然而,命運似乎總愛考驗這位忠臣,同年,富弼的母親病逝,他依循禮製,辭官迴鄉守孝。


    宋英宗即位後,對富弼這位老臣極為敬重,召他為樞密使。但富弼因足疾纏身,難以勝任繁重政務,無奈解職,英宗進封他為祁國公,以表尊崇。


    公元1068年,北宋熙寧元年。富弼入朝覲見。此時的宋神宗年輕氣盛,銳意進取,向富弼詢問治國之道與邊疆事宜。富弼知道宋神宗心懷壯誌,卻仍誠懇勸諫:“陛下即位不久,應當廣布恩德施行恩惠,希望二十年不提用兵之事。” 他深知戰爭勞民傷財,國家曆經多年動蕩,亟需休養生息,積蓄力量。宋神宗雖未當場表態,但富弼的話語無疑在他心中埋下了思考的種子。


    公元1069年,北宋熙寧二年。王安石出任宰相,開啟變法之路。富弼與王安石在治國理念上存在諸多分歧,他深知變法牽扯甚廣,稍有不慎便會引發社會動蕩,故而多次以足疾為由,請求辭官歸鄉。宋神宗對這位老臣頗為倚重,多次挽留,詢問他何人可堪大用,富弼舉薦文彥博,對王安石卻避而不談。最終,富弼被授武寧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後改任亳州。


    王安石推行青苗法,旨在增加財政收入,緩解國家的財政困境。但富弼認為,此舉雖在短期內可聚斂財利,卻會使民心離散,動搖國家根基,故而堅決不執行。提舉官趙濟彈劾富弼抗旨不遵,侍禦史鄧綰也請求嚴懲,富弼因此被罷相,以左仆射之職改判汝州(今河南省汝州市)。富弼順勢請求退休,宋神宗念其多年功績,加拜司空,進封韓國公,讓他退居洛陽。


    在洛陽,富弼常與司馬光等舊黨人士交遊,他們一同對新法進行深入探討,愈發覺察到其中隱藏的弊端。王安石變法的初衷或許是為了富國強兵,扭轉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麵,然而在實際推行過程中,卻因操之過急、用人不當等諸多問題,給百姓生活帶來了諸多負麵影響。


    青苗法,作為變法的重要舉措之一,本意是在青黃不接時,由官府向農民提供低息貸款,助其度過難關,待秋收後再連本帶利歸還,既解百姓燃眉之急,又可為朝廷增加財政收入。但實際執行時,卻演變成了強製攤派,地方官員為求政績,不管農民是否需要,一律強令借貸,且利息頗高,許多農民不堪重負,紛紛破產。富弼痛心疾首,多次上書朝廷,直言青苗法 “名為便民,實乃擾民”,懇請神宗皇帝能洞察其中利害,廢除這一害民之法。


    免役法推行後,雖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以往百姓輪流服役的繁雜模式,改為繳納免役錢由官府雇人代役,看似合理,實則加重了普通百姓尤其是貧苦農戶的負擔。原本無需服役的富戶、權貴,憑借權勢與財力,設法轉嫁負擔,使得底層百姓苦不堪言。富弼在給友人的書信中悲憤寫道:“免役之法,行之未久,已見民力凋敝,如此下去,恐生大亂。” 他向朝廷諫言,應重新審視免役法,根據百姓實際貧富狀況合理分攤役錢,莫讓窮人更窮,富人更富。


    市易法旨在平抑物價,限製大商人對市場的壟斷,由官府參與商業經營。可在實施中,官府憑借權力低價收購商品,高價賣出,與民爭利,致使許多中小商販紛紛破產失業,商業市場一片蕭條。富弼看在眼裏,急在心頭,他在洛陽組織當地士紳聯名上書,痛陳市易法對民間商業的毀滅性打擊,唿籲朝廷迴歸自由市場,讓商業自然發展,莫要過多幹預。


    富弼的這些諫言,在當時被王安石的新黨視為守舊、頑固不化之舉。新黨人士認為,富弼等舊黨因循守舊,隻知維護舊有的利益格局,不懂與時俱進,變革創新。但富弼心中明白,他所堅持的,並非是對舊製的盲目守護,而是基於對國家社稷、黎民百姓的深沉考量。國家政策的變革,須穩步推進,貼合國情民意,若一味求新求快,不顧實際後果,必然會引發社會動蕩,動搖國本。


    在洛陽的歲月裏,富弼不顧自身處境艱難,始終以筆為劍,以言為刃,與新黨推行的新法據理力爭。他的言論雖未能即刻扭轉新法推行的大勢,卻如暗夜中的火把,為那些在新法困境中掙紮的百姓帶來一絲希望,也為後世評判王安石變法提供了不同視角,讓後人能更為全麵、客觀地審視那段波瀾壯闊的曆史變革。


    公元1083年,北宋元豐六年。富弼在洛陽家中安然逝世,終年八十歲。宋神宗聞訊,輟朝三日,親撰祭文祭奠,追贈太尉稱號,上諡號 “文忠”,以表彰他一生的忠誠與功績。北宋元佑元年,富弼配享宋神宗廟庭。


    富弼一生,曆仕宋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從政五十餘載,為北宋的穩定與發展立下了不朽功勳。


    他初入仕途,便以直言敢諫聞名,心懷家國,關注民生,為朝廷的決策提供諸多良策,力挽狂瀾於內憂外患之際。慶曆新政,他與範仲淹攜手並肩,試圖為北宋破除積弊,雖壯誌未酬,卻為後世的改革者照亮了前行之路,留下了寶貴的經驗教訓。出使遼國,他憑借非凡的智慧與勇氣,唇槍舌劍之間,維護了國家尊嚴,穩定了邊疆局勢,使百姓免受戰火塗炭。在地方任職時,他濟世安民,無論是抗洪救災,還是安置流民,都展現出卓越的領導才能與悲憫的為民情懷。


    富弼為人清正廉潔,好善嫉惡,恭儉好修,備受時人敬重。範仲淹讚其為 “王佐才也”,歐陽修稱 “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賢,而不聞其有可罷之罪”,葉清臣亦言 “今輔翊之臣,抱忠義之深者,莫如富弼”。蘇軾更是將他與韓琦、範仲淹、歐陽修並稱為人傑。


    富弼的一生,如同一座巍峨的豐碑,鐫刻著忠誠、智慧、擔當與仁愛。他以一介書生的身軀,守住了大宋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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