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外,兩隊車馬同時駛至西門外。


    城門外車馬相會是常有的事,往往都是根據對方的身份而決定誰先入城。


    而身份的依據則是車馬上掛的旗號,觀察車駕的規格等級,但奇怪的是這兩隊車馬都未曾懸掛旗號,而就車駕的規格等級而言似乎也都極為相近,都是普通士人的級別。


    其中一隊車馬中,一名老者掀開馬車的車簾,眉頭微蹙看向城門處的城門吏,雖然他這一次是低調入京,但家仆應當會手持潁川荀氏一族的名刺向城門吏昭示身份,以城門吏的精明不應當會被一輛普通士人的車馬堵在這裏。


    莫非還有其他人低調入京?


    那些傳說中什麽士族豪門子弟在京師雒陽囂張狂妄招惹到了惹不起的存在被反轉打臉的故事幾乎是不存在的,但凡士族豪門子弟入京,都會被千叮嚀萬囑咐莫要招惹是非。


    可以犯法,因為家族可以疏通關係搭救。


    但要是惹了不該惹的人,搞不好整個家族都得跟著破滅。


    而另一隊車馬中同樣有一名老者與一名未戴冠帽的少年相對而坐,那名年輕人掀開車簾看向城門吏處,也是有些不解。


    “雖然未立旗號,也是用的我吳郡顧氏的士人車駕,但名刺卻是老師的,這城門吏居然未曾讓我等先行入城?”


    老者睨了少年一眼,輕輕拍在他的腦袋上。


    “元歎,不過是入城先後罷了,老夫已經蟄伏吳郡六載,還差這一時半刻嗎,讓讓他又何妨?”


    少年一愣,頓時了然。


    心說老師是在教導他為人當寬宏持重,不可恣意驕縱,但老者瞥見少年臉上神情,沒好氣地又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你啊,真就是和為師年輕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知變通,好生無趣。”


    老者的臉上不由流露出幾分對弟子的嫌棄之色,但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卻出賣了他心頭的真實想法。


    誰不喜歡一個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的弟子呢?


    “京師宗親外戚遍地走,千石不如狗,也許那隊車馬中坐著的,便是三公九卿的眷屬呢?還未入雒陽便得罪一位兩千石高官,甚至可能是三公,就為了先一步入城,值得嗎?”


    老者歎了口氣,感慨道:“當年老夫也是有些恃才傲物了,否則又何至於淪落至流亡吳郡呢?若非太子賢明,老夫也許就要老死在吳郡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不明白老師一邊教導他要剛正不阿,不可為權貴所懾,卻又教導他莫要得罪權貴,這豈不是前後矛盾嗎?


    老者搖了搖頭,他明白,以少年的經曆還不足以讓他懂得他話語中的道理,一如他年輕時一般,誰勸都聽不進去。


    如果少年沒有隨他從吳郡來到京師雒陽的話,倒也無妨,可在這雒陽城,少年可不像他當年那樣有一位衛尉叔父護持。


    那是真會破家滅族的!


    隻可惜,這個道理直到他天命之年才明白。


    就在老者感慨之時,這隊車馬也遵從他的命令準備行至道旁讓路,卻不想城門內卻卻駛出一輛極具奢華的車駕,旌旗對對,甲仗森森,儀仗威嚴。


    兩隊車馬中的老者同時掀開車簾看向喧鬧的城門,眼見那車駕六馬拉車,玉輦金鞍,登時大驚之色。


    天子駕六,玉輦金鞍亦是天子之禮,此非車駕,乃乘輿也。


    不過這座乘輿的尺寸似乎比之天子的乘輿要小上一些,卻沒有女騎為儀仗,那麽這座乘輿中坐著的人便不難猜測了。


    竟是太子殿下!


    就在兩名老者愣神之際,劉辯在太子仆董昭的攙扶下下了乘輿,一旁的城門吏、衛戍士卒以及一眾路過的士人和百姓紛紛向太子行禮,兩隊車駕裏的所有人也紛紛下車行禮。


    劉辯擺了擺手,高望代太子高唿:“起!”


    百姓們也不知禮法,但見士人紛紛起身,也紛紛效仿。


    城門校尉趙延匆匆趕來覲見太子,看著劉辯隨行之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太子府的屬官他雖不敢說全部認識,但基本上都照過麵。


    乖乖!


    太子家令賈詡,太子率更令程昱,太子仆董昭,太子中庶子鍾繇、張昭、張紘,太子洗馬陳琳、牽招,太子中盾典韋,太子衛率許褚,太子門大夫簡雍、許定,太子廄長李肅盡皆隨行,太子府有名有姓之人幾乎傾巢而出!


    如此陣仗,究竟是為了誰?


    趙延雖不知太子欲要迎接哪位名士,但作為趙忠的弟弟,如何討好太子他卻是知曉的,主動為太子捧哏。


    “臣城門校尉趙延見過殿下,不知殿下所來是為巡視城防乎?”


    劉辯看了一眼前方的兩隊車馬,他雖不識那兩位的麵相,但大致應該是在這兩隊車馬之中,趙延的捧哏倒是適時,正好給他開口的機會。


    “孤今日來,是為迎接賢士入京!”


    “潁川荀氏慈明公受孤征辟,拜太子少傅,孤日夜遣人探慈明公消息,知其今日入城,故親至城門相迎。”


    “老朽何德何能,竟得太子如此禮遇。”


    就在劉辯話音方落之時,一名老者趨步走向城門處,眼眶赤紅向著劉辯俯身行禮,仿佛是為太子的禮遇而涕淚縱橫。


    “慈明公乃是當世碩儒,不必多禮,日後孤與慈明公還是一家人呢。”


    劉辯聲音洪亮,生怕城門附近的士紳百姓聽不清似的。


    而荀爽也聽見了一旁有不少士人在竊竊私語,也不知是他心中過於敏感還是實情如此,他總覺得這些士人在譏諷他晚節不保。


    饒是以荀爽的養氣功夫,也不由心中暗道太子奸猾!


    他都還沒三辭三讓,太子便將他要擔任太子少傅一事公諸於眾,分明是徹底敗了他的名聲,斷了他的退路。


    那所謂的“一家人”更是如此,盡管沒有明說,但卻不難猜測其中含義,屆時潁川荀氏再無退路!


    可他偏偏無法辯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太子親至城門相迎已是國士之遇,他難道要當眾拂了太子的顏麵嗎?


    若是如此,他拒絕太子征辟換來的可就不是清名而是恃才傲物的惡名,以及太子的厭惡了,潁川荀氏都將因此墮入深淵。


    “果然是‘謀同孝文,霸類世宗’,隻要老夫到了雒陽便不會再給任何選擇的餘地!”


    “恐怕就算是老夫未至雒陽,太子也有其他招數逼迫老夫就範。”


    荀爽心中感慨著,終歸還是無奈地選擇了順從。


    至少他要輔弼的不是什麽昏君、暴君,而是一位有著極大可能中興漢室又對他禮遇有加的雄主!


    “老臣,太子少傅荀爽,定不負太子厚恩!”


    得到了荀爽的當眾效忠,劉辯自然喜不自勝。


    潁川荀氏,入孤彀中矣!


    而後連忙扶起荀爽,又是一派隨行史官狼毫筆之下的君臣相得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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