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昀一下子來了邪氣。


    當朝為官一輩子,他除了對和珅從沒有辦法,任何端倪,都不會放過!


    十萬石的軍糧,南京圍城將士們的口糧,這樣重要的糧食都敢染指!


    哪個不要命的,竟然如此大膽!


    那咱也不會放過!


    紀昀拂袖而怒。


    而身為糧倉現任主簿的王甘炬晚上的鹹菜滾豆腐也沒有心情吃了。


    沒想到今天是遇到硬茬了。


    此前江湖中就多有流言紀昀劉墉二人乃是大清利劍。


    這才在這次糧食運送過程中,沒有貪汙一點。


    之所以少了一成完全是上任糧倉主簿所為。


    正所謂屋簷接水是代接代,新官不算舊官賬……


    聽到這句狗屁話。


    紀昀當即怒吼:


    “狗屁!什麽屋簷接水是代接代,新官不算舊官賬!這個哪個混賬王八蛋大蛀蟲想出來的!


    給我一查到底!


    這不是過家家!


    少了整整一萬石頭的糧食,你跟我說不追究!!!


    任由貪官蛀蟲橫行,視若無睹!


    我大清朝還有利劍嗎!”


    “立刻, 馬上,查!


    給我把前任糧倉主簿的名字報上來!!!”


    一個讀書人一下化身鬥誌昂揚的雄武大公雞,打了雞血似乎的咆哮,這副架勢著實讓時任主簿的王甘炬嚇一跳。


    在他眼裏,紀昀一直都是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所以即便是一品大學士,他也沒怎麽放在眼裏。


    因為他根本沒有權力,根本不會有穿小鞋給自己的想法,不會陰溝裏給他使壞。


    紀昀是個老實人,一個善良之人,一個清官。


    即便昨天晚上這個人被自己刁難,故意不搬運糧食,加上今天白天一年,裝載糧食磨洋工,紀昀也確實生氣了,不過也不是現在這般狂怒!


    如果說生氣是分層次的,那麽昨天紀大人的生氣程度與今天對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地下天上的區別。


    紀大人這一次是,真真的認真了,這就是屬於一個人的戰鬥模式嗎。


    貪汙,才是紀大人的逆鱗!!!


    “姓王的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名字說出來!”


    王甘炬被拎起衣領。


    “大,大人,您還有運糧的任務呢。


    此事,晚一些再迴來懲辦不遲。


    再說……那位大人可身份不一般,您不一定能夠撼動。”


    原本聽到提醒有任務,紀昀還打算先交代給同僚劉墉來,可後麵那句話,無異於把他的勝負欲給點燃。


    這該死的勝負欲!


    滿朝之上,除了趙清廉與和珅這兩個天天在皇帝跟前拍馬屁的大貪鬼無法撼動,還沒有聽說過除了這二人外不能夠撼動的!


    拳頭攥的咯吱咯吱作響的紀昀要王甘炬先說出名字!


    “紀大人欸,迴來再說吧,您先把糧食裝上板車,南京城的士兵都還等著人。


    查抄貪汙是小,貽誤軍機是大。


    大人,您還是先緊著大事來吧。


    迴來後咱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保證配合辦案。”


    王甘炬這個沒心肝的一下子變得尤為擔心起來,一個勁強調先運糧食,大事為重。


    “我要名字,是誰!”


    紀昀確實知道哪些事敢先緊著辦,但他要民資,他要上報皇帝。


    而後運糧迴來之後,就好好給予這個奸臣賊子一個厲害!


    “好,紀大人,既然您要名字,咱就說。


    不過您一定要趕快把糧食先運過去。”


    紀昀答應,雖然他覺得王甘炬有些變得愛國起來了,這個快速的轉變似乎莫名其妙,不過也沒時間細細思考。


    “嗬嗬。


    我的紀老兄,你可不要被他套路了。”


    正揪住王甘炬衣領的紀曉嵐迴頭看去,趙清廉正一步步走來,嘴角揚著笑,可在自己眼裏,這股笑不懷好意!


    “什麽套路!


    我這一輩子光讀書了,讀書多,你可不要騙我!”


    趙清廉是專門為了過來攪和一把的,不然糧食運到南京城下, 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起義軍不都得噶,滿盤皆輸,這麽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所以,絕對要拖延住時間。


    走來的趙清廉手指向王甘炬:


    “王甘炬!


    你大膽!


    一個區區六品糧倉主簿,芝麻綠豆的官,膽敢戲耍設套於當朝一品大學士我們的紀大人。”


    被識破的王甘炬強顏歡笑,“這,這是什麽話……趙大人,您不能血口噴人。”


    “哈哈哈。”趙清廉感覺自己智商被侮辱,他可是在朝廷裏左右逢源,水裏進,火裏出,風浪裏駕舟而行,刀尖上跳舞的終極老油條。


    竟然還裝?


    王甘炬你這種貨色還敢在魯班麵前班門弄斧。


    你放什麽屁,我會不知道?


    遇見紀曉嵐這種書呆子,你忽悠忽悠也就算了。


    我麵前還不承認?


    “哼,小把戲。


    讓紀曉嵐運送糧食從這裏出去。


    當他從這裏出去的那一刻,也就是默認他同意這這一批糧食是十萬石的事!”


    聽到趙清廉的解釋,紀昀還不是很明白。


    “這什麽邏輯,我運送糧食從這裏走,就表示咱這個意思了?”


    “朝廷讓你運送的是十萬石糧食,你從這裏離開,肯定就是十萬石啊,不然你為什麽要離開?


    糧食不是十萬石,你運送幹嘛?


    人不是你撞得,你扶幹嘛?”


    紀曉嵐也恍然,自言自語道,“到時候我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吧……怪不得,怪不得這小子一個勁催我離開,催我在收貨單子上簽字。”


    啪——!


    一個巴掌甩到欺騙自己的王甘炬臉上,紀昀怒道:“跟你說了,咱讀書多,一輩子都在讀書了,腦子裏隻有知識,讓你別耍我,你還耍!”


    “十萬石糧食不惜從這裏運送出去,少一粒都不成!!!


    一旦糧食運出去,就說明他紀曉嵐承認九萬擔是十萬石!


    可不能!


    “謝,謝。”麵對趙清廉這條老狗,死對頭,紀昀還是勉強從嘴裏擠出了‘謝謝’二字,很是生硬。


    “不用謝,世俗濁流,迷霧彌漫。


    我隻是來替你長長眼。


    再者說。


    咱,也是大清忠臣!


    這糧食事關重大,整整少了一萬石,前線的將士就少吃一萬石!


    當兵的糧都敢貪!


    老子的份都沒有……咳咳”


    趙清廉咳嗽兩下,改口:“今天也算是來幫個小忙,還請紀大人一定要把十萬擔糧食完完整整送到南京城下。


    切莫受了小人的當。”


    “告辭——!”


    ……


    這邊的紀昀擼起袖子,朝著王甘炬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不為了別的,隻是為了爽。


    之前那一巴掌打的太解氣了,有手癮了。


    這可比嘴炮要爽多了。


    之前怎麽老是跟人鬥嘴啊。


    這上手是真舒服,心裏舒坦。


    讓你騙老子!


    紀昀又是一個巴掌甩過去。


    “紀大人,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


    王甘炬並不能拿給自己巴掌吃的紀昀怎樣,尤其是對方還捏著自己把柄。


    “糧倉上任主簿是王崇墨。


    那是我親大姨夫。


    他老人家可不簡單,其高堂老母乃是先帝爺奶媽。”


    “我去你丫的——!”,紀昀一個巴掌又甩過去,“拿前朝的奶媽,鎮壓恐嚇本朝的官,該打!”


    “還有,感情你他娘的,糧倉這個肥缺,玩關係戶呢?


    吏部有規定,親戚關係不得舉薦擔任本人職位,不可一個區域例行職權。


    你他娘的無視此規定!


    該打——!”


    這一次紀昀舉在半空的手頓了頓,王甘炬捂著肥腫的臉頰,心中有點小慶幸,總算是意識到自己的暴力,不打了……


    啪——!


    話音未落,紀昀蹲在半空的手仿佛蓄力,施法前搖了一下,猛地揮下,力道是之前二倍。


    這一巴掌直接給王甘炬打地原地轉一個圈圈。


    整個人都是糊的,摔倒在地。


    雙腿一並,一個潘金蓮躺,手捂麵頰一則,眼角淌出淚水,“紀大人,名字我都說出來了,這糧倉又不是我貪的那一萬擔糧食,管我什麽事,打俺一下就夠了,怎麽連著打。”


    紀昀又蹲下身子賞了王甘炬一巴掌。


    “紀大人,怎麽又打我……嗚嗚嗚。”


    “身為朝廷官員,如此潘金蓮躺,成何體統!


    有失禮儀!


    這把正是替禮部給你打的。”


    “欸,”紀昀舉起巴掌佯裝打的姿態,王甘炬嚇了一跳。


    又試了一下,對方反複受驚。


    如此,紀昀方才徹徹底底把心中剛剛的怨氣消散,惡人原來就是這麽對付的,怨氣,原來是這麽出的。


    物理傷害才是王道。


    爽——!!!


    “來人,給我帶走,直接帶到這王甘炬的大姨夫,現在的吏部尚書王崇墨家裏去!”


    王甘炬多了一句嘴:“大人,糧食,不運了?”


    “哼, 運啊,當然運,不過本大人運的是十萬擔,不是九萬擔。


    少的這一萬擔不是正要去要嗎。


    今王崇墨不把一萬擔糧食給我吐出來,我把他家給掀了我!”


    紀昀這次如此硬氣。


    原因有二。


    第一,他有旨意,上麵明明皇上讓押運的是十萬擔糧食!戶部也有蓋章!隻有九萬擔!那你給我紀曉嵐找麻煩,那我紀曉嵐就找你麻煩,不死不休!


    第二,他別無選擇。


    這一次是皇帝第一次交給他這個書呆子差事,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


    他盼這個機會盼望了足足幾十年!


    從少年盼到了老年!


    眼睛盼望出了血!


    他太想要收到皇上重用,而不是天天待在書房寫書論作,他也想要辦實在事,為大清,為大清的黎民百姓辦實在事。


    為此,這一次他不能讓皇上看扁。


    辦好了這次差,日後就有更多。


    自己反正一把老骨頭,即將入土的人了,什麽都不怕了。


    隻見紀曉嵐高舉來此皇權下發,戶部蓋章的取糧文書,高站於板車之上。


    他迴頭看向糧倉大大小小加起來百號民夫。


    “少了一萬擔,如果不願意隨老夫過去聲討的,他日朝廷追責下來,留在這裏的就是幫兇!”


    一句話,讓板車上的紀昀有了眾多追隨者。


    紀昀一隻手揪住被捆成粽子的糧倉主簿王甘炬,一隻手高舉鐫刻有宮中大印,戶部大印的去糧文書,貞站緩緩拉動的板車之上。


    微風拂過。


    紀昀右手中的文書嘩啦啦作響。


    紀昀左手中的王甘炬重重埋下頭。


    整個板車隊伍,走在最曠闊的街道上。


    買菜的,吵架的,家裏摟著媳婦睡覺的,都紛紛過來圍觀,隻為了吃新鮮的第一口瓜。他們中大多數人沒有所謂的家國情懷,絲毫不關心南京城下的二十萬大清勇士吃不吃得到糧食。


    “殺貪官,殺貪官!”


    群起激憤,起哄。


    百姓哪裏知道什麽,往往隻要殺個官員,殺一個地位比他們高的人,就能夠贏得歡唿。


    紀昀也是沒辦法,他迫切得需要籌集夠糧食從而啟程,便采用這個極端得辦法。


    對付惡人,也隻有極端得辦法,才能夠讓對方生畏。


    這是他最近兩天感悟到的。


    也明白了做事不能死板,隻要能夠達到目的,今天這種有失讀書人體麵,仿若一個莽夫的行為,也是可以的。


    不管那王崇墨的老媽是哪位皇帝的奶媽,就算是當朝萬歲爺的奶媽,今天也得幫你,更何況是前朝奶媽!


    越來越多街道兩邊的人,擁擠到板車周圍,浩浩蕩蕩開向位於京城黃金地段的王崇崇墨家。


    聒噪聲早早的就把府中正在‘臥床吃桃’的王崇墨給吵醒。


    聽到管家來通報外麵正在發生的。


    王崇墨渾身一激靈,推開躺在身上赤條條的女人,當即坐起身來,讓人取衣服靴子。


    “娘的。


    紀曉嵐這瘋狗不是一向隻盯著趙大人與和大人的嗎。”


    一直躲在趙清廉與和珅身後貪汙的王崇墨慌了。


    軍糧可不是小事……


    當初他也不想的,是趙大人慫恿自己的。


    記得那個時候杭州鬧饑荒,便賣了一萬擔糧食摟了點銀子。


    如今果然出了事。


    娘的……


    罵了一句的王崇墨來到院子,麵對屋外沸沸揚揚的指責聲,秉承著‘打死不承認’精神,敞開大門讓紀昀進來說話。


    一開門。


    進來的紀曉嵐就把文書擋在王崇墨麵前。


    “王崇墨。


    糧食。


    吐出來。”


    “紀曉嵐,你有什麽證據,就憑借我大侄子一句話嗎,正所謂人證物證,凡事不能空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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