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督察團來了!”


    “來就來了,吆喝了整整十天了都,也該來了。


    真是兵馬未到,聲勢先到。


    感覺他娘的朝廷在搞麵子工程。


    這個趙清廉率領的督察團,整個一觀光團呐。


    慢悠悠的,杭州的貪官現在袖子裏比臉都幹淨,來了能調查個毛線。”


    “可不能這麽說,杭州知府多隆,那個主犯不就抓了?”


    杭州城老百姓看見街道上又貼告示,不由得嫌棄道。


    朝廷的督察團要來,這個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


    不知道宣傳公告了多少遍了都。


    他們耳朵都聽出繭,眼睛都看惡心了。


    沒辦法的事,杭州的官員全都聚集於此,他們也得陪同。


    一起迎接朝廷的這支肅清吏治的隊伍。


    現場的圍觀湊人氣隊伍因為督察團的到來,止住聒噪。


    放眼望去。


    在天際,緩緩過來一群黑點。


    趙清廉身騎高馬。


    在兩旁是舉著碩大牌匾的兵衛,牌匾之上,赫然‘督察’二字。


    不過畫蛇添足的是,身後還有一左一右高舉橫幅的。


    橫幅之上‘清正廉潔’四個大字赫然在上。


    整個隊伍攏共也才十多人的樣子。


    其中隻有趙清廉趙是空著手的,剩下的不是拿牌子,就是敲銅鑼,主打一個聲勢浩大,排場足。


    唯恐天下人不知道。


    甚至路邊的聾子,也得比劃一下手勢,告訴他,督察團來了,一片朗朗乾坤即將照耀。


    趙清廉昂首挺胸,並囑咐身後的團隊,如今已經到了杭州城,都支愣起來,打起精神,敲鑼的好好敲鑼,撐著牌匾的撐高些。


    這可是皇上最看重的麵子問題,凡事先不管辦的怎樣,及不及時,先把聲勢打出去,先把麵子撐起來,這才符合乾隆盛世!才符合萬歲爺的辦事方法!


    “青天大老爺來了,可算是來了,老朽我足足盼了二十天。”


    京城待了十天,造了十天聲勢,還有路途中原本三天路程又晃晃悠悠走了十天,造了十天聲勢,加起來可不得二十天。


    “大家夥,有什麽冤屈就告訴給趙大人吧。”


    “嗚嗚嗚,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到一束光了。”


    “到底朝廷還是關心咱們杭州的,冤屈終於有所申報了。”


    隨著督察團隊伍靠近,路邊夾道的百姓再也遏製不住心中的委屈,一個個不顧士兵的阻擋,圍了上去。


    哭泣聲,哀嚎聲,此起彼伏,浪潮一般。


    剛剛一隻馬蹄踏入杭州城的督察團,一瞬間被圍的是水泄不通,裏三圈外三圈。


    什麽田地被侵占,桑葉被強行低價收購,高價糧買不起,強製征收桑絲稅,因為維護田地家裏死人了的,各種問題蜂擁而至。


    趙清廉是見過大場麵的。


    他雙手下壓。


    “排好隊一個個來。”


    “嗯,好好好,記下來。”


    “這個也記下來。”


    “這個也記下來。”


    麵對問題,什麽都記下來了,可一點行動沒有。


    “大家夥,排好隊一個個來,我在杭州府衙恭候大家的到來!”


    在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多隆於明日午時斬首。”


    “大人,可不止杭州知府多隆呐一個王八蛋!


    還有衙門捕快張大彪。”


    “縣丞王德也是個王八蛋!強征蠶絲稅!”


    “喂喂喂,大人您別走啊,聽到小民說的了嗎?”


    群眾看著漸行漸遠的督察隊伍,感覺莫名其妙。


    督察督察,也沒監督也沒查,就他娘隻聽了下,就揚長而去朝府衙過去了。


    就知道這幫官府的人不會作為,殺個標杆後,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天下該是啥樣還是啥樣。


    ……


    趙清廉到底要見多隆一次。


    算是給對方送最後一程,也算沒白相識一場。


    散發著腐爛惡臭味道的監牢中,多隆披頭散發,雙手劇烈搖晃鐵柵欄。


    咣當咣當——!


    鐵柵欄晃動的聲音在空寂的監牢中,尤顯刺耳。


    在配合上多隆那一聲聲歇斯底裏從喉嚨裏發出的悲泣哀鳴,更顯蒼涼與淒冷。


    聽到腳步,原本因為力竭盡而癱倒在地的多隆,一下子亢奮起來,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處斬前夕,能夠來看他的隻有一個人!


    趙,清,廉!


    “恩義父!


    義父啊!


    您不能!


    我多隆對您是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呐!


    我不想死,不想死,你不能讓我背鍋,我多隆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我是吃了一口改稻為桑的紅利,可是您正在吞吃整個大清朝,這不公平,不公平。”


    嘶吼間,趙清廉已經站在了多隆的麵前。


    曾經的義父義子,如今的階下囚和高高在上的趙大人。


    仰頭看見趙請清廉那冷漠的麵龐,多隆哭泣,他在哭泣自己為什麽要來主動沾染上趙大人這麽個可怕的家夥,為什麽會一步步成為對方的手套,撈銀子的時候用它,遇到事了就果斷丟掉,從始至終自己都隻是一個斂財的工具……


    “好了,吃完這頓飯,上路吧。”


    趙清廉抬了抬手,下人端進來一盤盤的美食。


    “本大人專門給你炒的。”


    目光凝視趙清廉漸行漸遠的背影,多隆整個人麻木空洞,魂魄仿佛被抽離了本體。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一首歌。


    牛兒牛兒為誰忙?


    忙完春耕忙秋糧


    風霜雨雪他不怕


    搖著鈴兒走四方!


    ……


    嗚嗚嗚~


    多隆哽咽著,涕淚橫流,徒手抓起燒雞朝著嘴裏就塞,仿佛吃木蠟一般,隻有麻木的進食。


    趙清廉,趙清廉……你害我到頭來我白忙活一場啊!!!


    連命都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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