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感到一陣陰寒氣息爬上後背。


    四周靜悄悄的,紀阮心有餘悸地緩緩迴頭。


    還沒看清身後的景象,就被掐著腰推進了車裏。


    “嘭!”


    車門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臉上。


    那股熟悉的青柑橘氣味鑽入鼻尖,紀阮狼狽踉蹌摔倒在座椅上,瞳孔驟然放大。


    遭了!


    是蔣厭!


    紀阮慌亂地握上門把手,那扇車門卻被鎖死。


    身後的車門被打開。


    清幽低沉的冷笑聲響起,


    “你想去哪兒?”


    像墜落的隕石壓住了紀阮的唿吸,他的動作都傻愣在了原地,忘記了掙紮,心虛恐慌溢滿了眼眶。


    清秀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圈。


    紀阮定了定心神,哆嗦著張開唇,


    “你這是又在發什麽瘋?”


    他故作鎮定。


    這下全完了。


    看著紀阮此刻陰沉的臉色,紀阮就打起了退堂鼓。


    肯定是因為顧黎淺拒絕了他,他才這麽生氣。


    這下好了,反派的怒火估計會全部發泄到他這個炮灰身上。


    除了害怕,不知道為什麽,紀阮還有些小小的憋悶。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擺脫我麽?”


    蔣厭抬手掐住了他退縮的胳膊,冷著聲質問。


    他的語氣幾乎全是篤定,半點遲疑都沒有。


    從踹開化妝室的門開始,蔣厭就滿腦子都是,等看見這個膽大包天的兔子,一定要狠狠教訓幾遍。


    讓他再也不敢隨意把他推開。


    不管是痛苦,還是什麽,隻要是他的,紀阮都得受著。


    自門口幾米遠,他就一眼捕捉到他在車前猶豫的背影。


    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在心頭滋長蔓延。


    他真想把紀阮的心髒剖出來看看,他這些天的話到底有幾分真。


    現如今那張腦海中的臉就在眼前。


    和他想象中的神情都一樣,閃過慌亂。


    紀阮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總是這樣,做了壞事會心虛害怕。


    情緒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蔣厭手上攥緊了幾分,上半身前傾逼近,字字頓頓,


    “又看上了顧黎深麽?所以敢堂而皇之拋下我?”


    “紀阮,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狗啊?”


    他低沉的聲線都壓抑不住此刻傾瀉的怒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紀阮喉頭翕動,心虛地挪開了眼,一把推開了壓在身上的蔣厭。


    “不知道?嗬,要把你鎖在房間裏才知道什麽意思嗎?”


    “你!”


    蔣厭的聲音帶著不容商量的強勢,幾乎早就看破了他拙劣的演技,氣得不輕。


    這副遮掩的模樣在保護顧黎深?


    越想,煩躁的心肺就像被無形的大手攥緊。


    那種快要失控的感覺讓他說不出的難受。


    紀阮輕咬著薄唇。


    “你不是挺喜歡黎淺的嗎?”


    “我這麽做是在幫你,蔣厭,你衝著我發什麽脾氣?是顧黎淺他拒絕你,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閉著眼幾乎是脫口而出。


    在蔣厭說又要囚禁他的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心髒像是被泡在酸菜壇子裏,又酸澀又生氣。


    憑什麽。


    他又要被強上,又要承受蔣厭因為在主角身上吃癟從而轉移到他身上的所有怒火。


    明明他才是最無辜的。


    丟了身子,又丟了自尊。


    委屈難過的情緒如潮水般頃刻湧上心頭。


    所有的抱怨都凝在了那反駁的低吼聲中。


    等說完,紀阮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對著反派發脾氣。


    猶豫的眸光閃了閃,眼神中的委屈搖搖欲墜。


    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


    沉默半晌的空氣被蔣厭打破。


    “我?喜歡顧黎淺?”


    好像不知不覺間習慣了紀阮的裝慫示弱。


    蔣厭是頭一次看見他發火。


    沉浸在他的話語中遲遲沒迴過神來,連胸膛間的煩躁都隨之被吼的散了七七八八。


    隻剩下迷惑與無奈。


    他什麽時候喜歡那個顧黎淺了?


    可紀阮的語氣真誠悲切,不像假的。


    有一瞬間蔣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過那個編劇。


    可仔細想想。


    他們都不認識,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你不就是因為喜歡他,所以那晚才那樣報複我的嗎?蔣厭,我接受你的恨,我想彌補你我才幫你們製造機會的。”


    “你不能因為自己受了委屈,就把錯全怪我身上啊......”


    說著說著,紀阮的尾調不自覺帶上了哭腔。


    倔強地瞪著眼跟他對峙著。


    隻是淺灰色的瞳眸氤氳上層層水霧,委屈具象變成了淚珠,控製不住地從眼角簌簌滑落。


    人的委屈一旦上頭。


    就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甚至會短暫混淆掩蓋心底的害怕,被衝動的情緒驅使。


    ……


    空氣凝固住了。


    蔣厭愣怔在原地。


    過了片刻,才出聲。


    “下次不要再自作主張了,紀阮,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豆大的淚珠像熔岩掉落,灼燒著蔣厭的手背。


    他黑眸間的怒氣已經散了大半,微怔,不自然地移開了眼。


    看著紀阮流淚,他該興奮激動才對。


    可現在他忽然被他的眼淚灼化了心髒,對他眼角那片濕潤莫名感到煩躁。


    控製不住想驅散他的委屈。


    可妥協誘哄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隻能語氣不自覺放軟了些。


    車內頭頂昏黃的頂燈光線落在蔣厭不自然移開的側臉上,話音落下,餘光卻見紀阮淚痕更重。


    哽咽的像隻紅彤彤的兔子。


    蔣厭無奈地歎了口氣。


    抬手捂住了他投來的控訴的目光,掌心一片濡濕。


    “你真想補償我,就乖乖聽話。”


    “別哭了,是我那次把你弄疼了,惹你記恨到現在?”


    他清啞的聲線帶著一絲別扭且不易察覺的寵溺。


    氣氛在他漫不經心的調侃中緩和了很多,空氣中凝固的緊張感也盡數恢複平靜。


    紀阮猝不及防被他的話挑紅了耳朵。


    眼前一片黑暗,隻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陣陣溫暖。


    那股突如其來的委屈也在他的言語間漸漸消散,倏地,隨之湧起熟悉的羞恥感。


    “你說什麽呢!?”


    “我好歹是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不是個身嬌體弱的小女孩,蔣厭,你別說的太過分了。”


    聽著紀阮的抱怨聲。


    蔣厭輕輕舒了口氣。


    鬆開了捂著他眼睛的手,不耐的聲音也已經沒有剛剛那麽冰冷。


    “到底我們誰更過分?”


    “你一聲不吭就把我關在化妝室裏,說是為了我好,卻沒問過我到底要不要。”


    “紀阮,你這是惡人先告狀。”


    “你總是自作主張,你怎麽好意思哭的?”


    蔣厭側身坐迴了駕駛位,目視前方發動了引擎。


    在車子啟動的嗡鳴聲中,他語氣輕柔,但卻成功將紀阮給說的臉頰漲紅,混著淚痕。


    “好像確實是我沒問你,但......”


    “知道錯,下次就別再犯,紀阮,趁我對你還有耐心,乖乖聽話,不要擅作主張。”


    蔣厭強行打斷,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夜色寂寥,黑色的車身潛行在寂靜的街道上。


    沉默半晌後,昏暗的車廂內幽幽響起琢磨不清的沙啞低語。


    “我不喜歡顧黎淺,下次別再犯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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