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雖不解,但還是毫不猶豫的應下。


    陛下說過,神女的命令高於他。萬事以神女為先,若是他的吩咐與神女的意思起了衝突,務必聽從神女的。


    更別提神女隻是讓帶來一個人了。


    等到隊伍進了隴西郡,蒙毅目光落在周圍跪著的百姓中,開口道:“都抬起頭來。”


    百姓們不解,但麵對騎在高頭大馬上明顯身份不凡的人,還是膽怯的抬起了頭。


    張良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但眼下別無選擇,隻能隨著百姓們一起抬頭。


    眼中流露出畏懼和怯意,看著與普通百姓無異。


    迴想著剛剛神女說的那人的相貌和衣著,蒙毅很快將人鎖定。


    他翻身下馬,來到張良麵前,語氣很是客氣:“這位先生,請。”


    張良心中一沉,確認自己從未在秦朝這邊露過臉,所以這些人是怎麽發現他的?


    還是說,始皇帝這人真的不是凡人,有上天庇佑……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他試圖掙紮。


    蒙毅不語,一隻手卻放在了腰間的長劍上。


    張良識趣的沒再言語,老老實實的隨著蒙毅離去。


    麵上是老實了,但一路上都在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試圖尋找著脫困的機會。


    曦月讓蒙毅去“請人”的事並沒有特意瞞著,嬴政很快就得知了此事。


    雖然好奇,但並沒有特意去過問。


    張良被帶著來到隴西郡始皇帝等人臨時居住的地方,看著停在外麵用八匹馬拉著的馬車,好奇心升了起來。


    也不用蒙毅催促,他自覺的走了進去。


    腳步在房門外停了下來。


    蒙毅看了他一眼,見他如此有眼力見,都不用提醒的。再加上如今不隱藏了,張良身上那種流露出來的氣質,心中不由對曦月再次升起了敬意。


    能在跪著的那麽多人中一眼發現不對,不愧是神女。


    不對,神女坐在馬車裏,連一眼都沒有往外看。


    “神女,人帶來了。”蒙毅朝著裏麵行禮。


    張良迷惑了一下,腦子差點沒轉過來。


    秦朝哪來的神女?


    從未聽說過。


    倒是知道秦王政登基後在秦國到處修建神女廟。


    不久前又認了名年輕女子做阿姐的事。


    難不成……


    張良腦海中浮現出了嬴政被那些江湖術士欺騙,認名女子為神女的事。


    再加上嬴政這兩年一直在招攬方士,張良就覺得這種可能性更大了。


    但能在人群中發現他,不管是有意還是巧合,張良都佩服對方。


    確實有些本事在身上。


    若是可以,或許還能跟對方討教一下。


    技多不壓身。


    房門被打開,裏麵並不是那種簡單的房間,而是類似小型宮殿的模樣。


    是隴西郡中最好的一處。


    看著打開的房門兩邊並沒有人,張良壓住心中的好奇,抬步走了進去。


    主人家已經打開門相邀,自然是要大大方方進去的。


    剛走進去沒幾步,就看到一旁窗子下趴著一隻白虎。


    體型不小,沐浴在陽光下。


    張良腳步頓了頓,臉色微白了下。


    任誰看到一隻大型猛獸就在距離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地方,怕是都很難不懼怕。


    見那白虎連眼睛都沒睜一下,張良目光落在坐在不遠處的曦月身上。


    他緩步走上前,看清了這個可能成功忽悠了始皇帝的人。


    當然,到底是不是騙子,此事還有待存疑。


    張良不喜歡把事情從一開始就給判斷死了。


    “神女?”他開口。


    曦月抬手,示意他坐下。


    張良也沒有推辭與客氣,隻是剛坐了下來,就聽曦月道:“張良,張子房。”


    他身體一僵。


    他的祖父和父親雖然都曾是韓國的丞相,但他本人卻不怎麽出名。


    很少有人見過他。


    韓國滅亡時,他還年輕,並沒有進入朝堂。這些年更是隱姓埋名,幾乎無人知道他是曾經的韓國丞相之子。


    而眼前這人,不僅一眼將他從人群中認出,還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曦月一眼,如此出眾的相貌,他曾經若是見過,絕對不會忘記。


    而眼下他對此人毫無印象。


    心中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你是誰?”他手指輕顫,不願意相信對方真的是神女。


    大秦怎麽會有神女呢。


    這樣,他還如何複國?


    曦月沒有迴答他,而是問了個問題:“你想複國,你覺得韓國百姓如今生活的不好?”


    一句話問的張良沉默。


    他也曾號召韓國百姓們隨他一起反秦複國,但迴應的人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曾經的王公貴族,普通百姓幾乎沒有。


    哪怕他想推翻秦的統治,但也不得不承認,在秦朝的統治下,百姓們過得比之前更好了。


    失去爹娘的孩子被秦國統一帶走撫養,不至於餓死在家中。


    孤苦無依的老人,秦朝廷會根據他們的行動力安排一些極為簡單的活計,每個月發些口糧和一點銀錢,可以購置些簡單的東西。


    賦稅也沒有原本的韓國重。


    秦朝律法雖然比韓國嚴苛,但那嚴苛的律法,針對的大多都是犯法之人。


    嚴刑峻法之下,犯事的人少了,百姓們的生活得到了保障。


    類似貴族子弟欺淩百姓之事,更是尋不到幾件。


    秦國律法,幾乎無條件的針對所有人。


    這點韓國做不到,滅亡的各國也做不到。


    想到曾經韓國的那些王室,張良摸著良心說話,他如果是韓國的百姓,可能也不願意複國。


    但反秦複韓是他自韓國滅亡時便發下的誓言,並為此堅持了這麽多年。


    要讓他突然放棄,他做不到。


    但繼續刺殺始皇帝,似乎也看不到什麽希望。


    “張良,韓國王室與百姓,於你孰輕孰重?”曦月開口。


    張良沉默片刻,沉聲道:“張家曆代為韓王室效命,深受重視,無法做出不忠之事。身為韓國貴族,若沒有百姓,也就沒有所謂的張家,亦無法將百姓拋之腦後。”


    兩者於他同樣重要。


    曦月卻輕聲道:“可韓王室已經沒了,而你的反秦複韓,隻會將百姓們推入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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