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年月裏,隻要他有任何懈怠便會把自己在靈堂上的誓言翻來倒去的念上幾遍。


    即使走到最後,他的身邊已經不再有熟悉的人了,但顧闕依舊往前走著,沒有終點沒有目的的往前走著,這近乎成了他的一種執念。而當日那靈堂上的誓言就是他自己為自己的執念戴上的枷鎖。


    「二哥……你怪我嗎……」


    顧闕問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話。


    他沉在那個雨夜裏,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原本以為還要走很遠,但恍惚間卻到了終點。


    顧平安伸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腦袋。


    見著顧闕的模樣,他忽的由哭轉了笑。


    「我怪你幹嘛,哥不怪你。」


    「是哥不好,哥沒和你說一聲就走了,你應該怪哥。」


    說著顧平安摟了摟眼前的弟弟,這個家裏與他最好的弟弟。


    雨夜的雨停了。


    顧闕愣愣的看著他哥,看著他的哥的笑。


    「二哥……」


    他又悶聲喊了一句。


    顧平安連忙哄他,像小時候一樣。


    「不哭不哭,阿闕不哭。哥沒事,哥好好的呢……」


    一旁的顧庭傑看到現在已經看傻了,不是說好的曾舅媽嗎?怎麽他又多了個曾舅公?


    他看了看沙發上的陳久,人是陳久帶來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但此時陳久卻沒能管顧庭傑震驚的情緒了,他拿起手機對顧闕就是一頓狂拍。


    顧部長哭鼻子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新聞。


    顧闕居然還會哭鼻子。


    陳久靠在甘離懷裏拍了個盡興。


    好半天才見著顧庭傑在看他,他遞了包薯片給顧庭傑示意他先坐下來稍安勿躁。


    顧庭傑接過了東西在他旁邊做了下來。


    陳久悄悄的側過身和他說。


    「這是你第三個曾舅公,顧闕。」


    「他沒死,一直活到了現在。我原先不是不想和你說。」


    說著他看了一眼顧庭傑又看了一眼對麵的顧闕和顧平安。


    「我想和你說來著,但是這畢竟是你們顧家的事……」


    畢竟是家事,還是自家人解決為好。


    顧庭傑明白陳久未說出的意思,但他還是有點氣,泄憤似的打開了薯片「哢嚓哢嚓」吃了起來,成為了這幕和諧家庭畫麵的唯一背景噪音。


    他既鬱悶又震驚,但都震驚都不知道震驚哪頭。


    是震驚他又多出來一個年輕的曾舅公呢,還是震驚他這原先死去的曾舅公又活了過來,而且還活了這麽多年呢?


    陳久看出來顧庭傑的鬱悶,他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杵了杵顧庭傑,安慰道。


    「別著急,我一會就帶你去找你的曾舅媽,很近的,一會就能找到。」


    顧庭傑將信將疑的看了陳久一眼,繼續啃著薯片。


    陳久摸了摸鼻頭忍不住嘿嘿的笑了兩聲,退迴了甘離的懷裏。


    好在沒一會,顧平安就把顧闕的情緒安撫下來了。


    他們一人一鬼來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顧平安給顧闕講了講他是怎麽從顧家閣樓上醒過來又怎麽被顧庭傑當成厲鬼,最後捉鬼不成反倒相認的。


    顧闕聽著心裏不好受,也給他二哥講了講他二哥去世之後顧家發生的事。以及他自己怎麽死去又活來的。


    陳久和甘離連同顧庭傑也在旁邊聽了個大概。


    第152章 1932年春


    那是1932年春,顧闕醒的時候天還很冷,他聽到他的墳前有老鴰在叫。


    一下又一下擾人清覺。


    於是他便被吵醒了。


    誰也不知道他具體怎麽醒的,反正現在他和陳久他們說隻說自己是被墳前的烏鴉吵醒的。


    顧闕一貫嘴裏沒幾句真話,陳久也隻嗑著瓜子當聽個故事,反正是聽故事所以也不在乎真假了。


    顧闕被吵醒之後發現自己還能動,於是便掀翻了棺材蓋鑽出了埋自己的墳。


    其實說起來顧闕死後,靈魂還是有意識的,但即使有意識也跑不遠。隻能待在自己的身體周圍,看著靈堂上一眾下人僕從對著他的棺材幹嚎。


    來弔唁的人少之又少,顧家一下子死了兩個少爺辦了兩個靈堂。


    難免顧此失彼,他大哥的空棺材麵前人來人往,倒是顯得他這邊門可羅雀了起來。


    父母親朋都忙著在他大哥的靈堂前接待弔唁的客人,守在他棺材麵前哭的最兇的大約是從小跟到大他的小廝了吧,不過按顧闕從小到大對他的觀察,這小子哭那麽兇估計是故意的,為了等會腫著眼眶好討賞錢。


    停靈七天。


    顧闕的鬼魂坐在自己棺材上時,也沒在自己的靈堂前見幾眼父母,倒是他小妹時不時的還會過來給他燒點紙和他說幾句話。


    但也大多是自言自語,畢竟人鬼殊途。


    顧闕倒也不怨什麽,畢竟他和他爹生前也就相看兩厭。


    他二哥死前,他或許還能心平氣和和他爹說兩句話,後來在老宅裏見著他哥的屍首了。他便徹底無話可說了。


    他在他二哥的靈堂前守了七天,七天之後他便拎著行李去他哥的軍營裏參軍了。


    他爹在老宅裏怒吼著要把他腿打斷,原本他爹是想讓他接他二哥的班,要麽從政要麽經商,要麽從政經商一把抓。


    兩個精貴的瓷器絕不能放一個籃子裏,這是他爹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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