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動靜。


    柏秋行湊近幾分,借著馬車裏的燈盞看清了時鬆神情痛苦的麵容,伸指探了探時鬆的額頭,燙得跟個火爐似的。


    發燒了。


    「馬叔,」柏秋行語氣裏沒有太多情緒,他先下了馬車,側目朝裏,「叫兩個人來,把他抬進去,再去給他找個大夫。」


    馬叔探頭看了看裏麵的人,認出了是三更冬打雜的下人,便應道:「是。」


    柏秋行提步,語氣淡然道:「完了來書房找我,」他停頓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把他奴契帶過來。」


    燒成火爐的時鬆並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剛剛柏秋行叫了他兩聲就沒動靜了,他仿佛又陷入了什麽夢境,總覺得周圍都不真實。


    隨後整個人顛顛簸簸的,感覺飄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裏。周圍亂糟糟鬧哄哄的也不知道在幹嘛,隻能感受到鬆子在舔自己的臉,然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富貴兒?」柏秋行看著那一頁薄紙,上麵寫著富貴兒的詳細情況,下麵還附有自己府邸的紅印。


    他抬眸看著桌案前的馬叔,狐疑道:「他叫富貴兒?」


    「嗯。跟著第二批進的府,進府時十三歲,如今也有八年了。」馬叔也奇怪,為何柏秋行會有這麽大反應。按理說這個人在三更冬幹了也有一段時間了,總不能柏秋行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吧。


    柏秋行略思索片刻,將契紙壓在桌案上輕推給馬叔,沉聲道:「名字改了。」


    馬叔問道:「改成什麽?」


    「時鬆。」


    柏秋行繼續道:「時間的時,鬆柏的鬆。」


    時鬆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斜陽光影溜過小窗格,灑在了薄被衾上,那被子之下的人有了動靜。


    時鬆緩緩睜眼,總覺得頭疼,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撲麵的藥味刺激著他的感官,他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什麽纏住了,繼而抬手摸了摸,果然有布條子,傷口已經被人包紮過了。


    他扭頭看了看狹小的屋子,沒有人。


    時鬆坐起身揉著頭,不禁心裏吐槽,這身子骨也太弱了吧,免疫力比自己原來的身體不知道低了多少。


    以前在家裏習得的臭毛病,時鬆一到夏天就光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到這邊這麽久了也絲毫沒有要改的意思。他想著,反正這屋子也還算幹淨。


    鬆子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時鬆穿著個裏衣赤腳下地,順手撈起不遠處小桌幾上的瓶瓶罐罐,又看了看不認得的好幾個藥包。


    看來,自己成藥罐子了。


    他摸了摸自己響了好幾次的肚子,已經到晚飯點了,時鬆準備穿上衣服鞋子,去後廚灶房看看。


    剛把短布衫披上,就聽見了敲門聲。


    「誒,來了!」他嘴上應道,邊穿袖邊跑去開了門。


    他看清了來人,還是那一副臭臉的柏秋行。


    時鬆忙拘禮道:「大人。」


    柏秋行看著眼前光著腳,胸口裸露著大片雪白以及細碎鞭痕的時鬆,扯了扯嘴角,最後頗為無語地偏過頭,正色道:「正衣冠,我府內不留登徒子。」


    「?」時鬆不明所以,心想,這不是為了給你開門嗎?怎麽就成登徒子了?想讓你少等一會兒,倒還成了我的過錯了?


    不過他可不敢跟他家大人頂嘴,想起昨天在宋府的時候,明明上一刻還救自己來著,下一刻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奸細。


    當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時鬆連門都沒關,他也不敢關門把柏秋行拒之門外。胡亂穿了一通,趿著布鞋返到柏秋行跟前,問道:「大人怎麽想起來找小的了?」


    他已經腦補出柏秋行因為自己的傷情和身體狀況,對自己噓寒問暖送各種奇珍異寶山珍海味,他已經快被自己腦補畫麵感動得哭了。


    「本來是沒想起的。」柏秋行提起手中黑不溜秋的東西塞給時鬆,「看好你的貓,下次再亂抓我東西,得叫你賠了。」


    「喵——」


    「……」時鬆和柏秋行提著的鬆子大眼瞪小眼,他接過來狠狠揉了把鬆子圓不溜秋的腦袋,嘴上還應道:「是。」


    「恢複得怎麽樣了?」


    時鬆聞言,登時又是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好歹兩人也有過兩次出生入死了,柏秋行果然還是關心自己的,這個人還是有心的!


    他拍拍胸脯豪言道:「小的身體好著呢!早就好了,多謝大人關——」


    「行。」柏秋行出言打斷,片刻後又道:「自明日起,卯時候於院內,遲一刻便是一戒尺。」


    「……?」時鬆雲裏霧裏的,不解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柏秋行道:「你不是說想習武麽?」


    他要是願意教時鬆武功,時鬆當然是無比高興的。不過,要時鬆這麽早起來,實在為難。


    畢竟他當年給別人打工的時候,也沒起這麽早過。


    他心情複雜道:「非得這麽早嗎?大人能不能改晚……」


    柏秋行漠然盯著他,反問道:「你說呢?」


    時鬆有些懊惱:「大人我不學了行不行?」不等柏秋行答他,他自己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又反口道:「不行不行。一定,我明早一定卯時起!」


    他知道,在這朝不保夕的地方,技多不壓身,多身本領也算是多條命了。


    天光未亮,蟬蟲偶鳴泛著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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