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我要迴去一趟,國內有幾家經紀公司,有學姐幫我搭了線,我要迴去麵試。」


    胡度訝異:「段煜卓欠你這麽大一個人情,你直接讓祺美簽你不就得了?他行事不磊落,這一點你能吃他一輩子,還愁不紅?」


    秦?隻是搖頭。


    段煜卓的確不止一次找過秦?,要繼續之前的簽約流程,並且解釋公事是公事,簽她是因為她的確有潛質,而非什麽贖罪賠償的心理。


    秦?拒絕了,拒絕的理由也很坦蕩:


    不是怕你,也不是怕段驍,我隻是不想和你們兄弟兩個有什麽糾纏了,江湖不再見,是最好的結尾。


    胡度連豎大拇指,誇從前的秦?迴來了,幹脆利落搞事業就好,男人什麽的,世上又不缺。隻是看到她不到一個月,迅速凹陷下去的臉頰,削瘦得就剩一把骨頭的肩膀,心裏還是不舒服,憋悶得要命。


    最難受的,是離開首爾的那天上午,在機場。


    這麽長時間沒露麵的段驍出現了。


    段驍不知從哪裏知道了秦?要迴國的消息,以為她是要徹底離開,慌不擇路跑到機場,拖著宿醉的身子,腳步軟成泥,沒走幾步就險些跪倒在秦?跟前。


    胡度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聞到段驍身上濃重的煙味酒味,心裏暗罵這一對混蛋。


    「秦?,不走行麽?」


    以前清朗的嗓音,好像被過境的北風無盡磋磨過,滿是顆粒一般沙啞:


    「我後悔了,我要聽你解釋,你解釋什麽,我就信什麽。」


    胡度看向秦?,卻意外發現,她麵色平靜,眼裏無悲無喜。


    「你想聽我解釋什麽?」


    秦?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來自很遠的天邊,夾雜著清脆的裂帛之聲:


    「你都看到了,還要我解釋什麽?」


    段驍眼睛紅著,嘴唇死咬,他們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是冷情的神明和執著的教徒。


    「段驍,這段日子謝謝你了,祝你一切順利。」


    秦?維持著麵色,沒人看見的藏在袖子裏的那隻手,指甲早已扣緊了肉裏。


    她揚起笑臉:「還有,前程似錦,祝我們。」


    前程似錦,萬裏鵬程。


    江湖不再見,但我祝你事事順意,以後的人生,再無負心,再無低穀。


    飛機滑行升空,胡度猶豫半天還是問道:


    「你和段驍的梁子算是結下了,以後出道了,都在一個圈子裏,碰麵難免腥風血雨的。」


    「不會的。」


    高空斑雲,無垠如海。


    「他不會在這行的,他本來也沒多喜歡唱歌。」


    短暫的耳鳴反應,胡度張了張嘴,沒聽清秦?的迴答。


    她側臉望向窗外,眼神空空的,又好像什麽都沒答。隻是眼淚終於決堤,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胡度嘆口氣,拿紙巾去擦,隻碰到了濕冷一片,半天沒緩過來。


    第128章 涅槃


    秦?猜錯了。


    段驍終究還是留在了這一行,並且憑著幾首原創,一夜爆紅。


    他是人人艷羨,粉絲千萬的頂流,被人說是老天爺追著餵飯吃,即便不借段煜卓的手,不用祺美操刀,一樣紅透半邊天。


    但秦?不懂,段驍為什麽要留在自己的並不喜歡的行業裏,她沉在自己的情緒裏,刻意忽略段驍的所有消息,可紅了就是紅了,就算她封閉眼睛和耳朵,依舊有擋不住的新聞鋪天蓋地,紙片一樣湧過來。


    秦?這才意識到,記憶裏那個執拗,不懂事,飛揚跋扈的少年,離開她以後真正涅槃了。


    有一次偶然刷到了段若軒登台領獎的視頻,年度活躍藝人,段若軒握著水晶獎盃,俯身發表感謝,萬眾耀眼的舞台之上,少年眼角眉梢輕佻睥睨,惹台下人瘋狂尖叫。


    秦?坐在電腦前,盯著視頻,把講話的那一段重複看了十幾遍。


    他左耳垂上有兩個耳洞,是從前他們一起去打的,她還疼哭了。


    他被襯衫領子蓋住的鎖骨處,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她吻過無數遍。


    他握緊獎盃的那隻手,指腹布了一層薄薄的繭,是打遊戲打的,她拔過他網線,他也隻是恨恨嘆氣,卻從來不敢真的生氣。


    秦?沒有體會過戀人分開後那種突如其來的暴烈疼痛。


    她的疼痛,好像被時間慢慢拉長了,然後緩慢地細緻地一點點滲進她的生活裏。


    鈍刀子殺人,大抵是最嚴酷的懲罰。


    段若軒爬得越高,秦?就越是銷聲匿跡。


    大學畢業,留學歸來,秦?順理成章簽了公司,發的第一首歌稍微有點水花,公司派她出席盛典活動,可在最後一刻知道了段若軒也要出席的消息。


    秦?落荒而逃,放了主辦方鴿子,也得罪了公司,一個剛出道的新人,就敢這樣肆無忌憚,於是被徹底雪藏。


    秦?迴頭望,自己和段驍分手的這幾年,段驍大殺四方,她則不得不躲在光照不到的陰影裏,避開他所有鋒芒。


    債既然已經欠下了,不再出現給他添堵,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胡度問她,恨不恨段煜卓。


    其實哪裏談得上什麽恨不恨的。


    這件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自己的苦衷,自己的理由。


    秦?隻是有點後悔,如果再來一次,她寧願段驍隻是段驍,再也不要抱著接近祺美的心思和他在一起。即便最後真走了心,這段感情也不純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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