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結孔懷,法歸本性。金順木馴成正果,心猿木母合丹元。共登極樂世界,同來不二法門。經乃修行之總徑,佛配自己之元神。兄和弟會成三契,妖與魔色應五行。剪除六門趣,即赴大雷音。
卻說那呆子被一窩猴子捉住了,扛抬扯拉,把一件直裰子揪破。口裏勞勞叨叨的,自家念誦道:“罷了,罷了!這一去有個打殺的情了!”不一時,到洞口。那大聖坐在石崖之上,罵道:“你這饢糠的夯貨!你去便罷了,怎麽罵我?”八戒跪在地下道:“哥啊,我不曾罵你;若罵你,就嚼了舌頭根。我隻說哥哥不去,我自去報師父便了。怎敢罵你?”
行者聽聞八戒的話,不禁笑道:“你這呆子,如何能瞞得過我老孫?我這左耳往上一扯,便能知曉三十三天上眾人的言語;右耳往下一扯,十代閻王與判官的算賬之事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你方才走路時罵我,我豈會聽不見?”
八戒聽了,心中暗叫不好,嘴上卻說道:“哥啊,我曉得你的本事。你向來賊頭鼠腦的,定然是又變作了什麽東西,悄悄跟在我身後偷聽。”
行者聞言,臉色一沉,喝道:“小的們,選大棍來!先給這呆子打二十個見麵孤拐,再打二十個背花,然後等我用鐵棒給他送行!”
八戒見狀,嚇得連忙磕頭求饒:“哥哥,千萬看在師父的麵上,饒了我這一次吧!”
行者卻不為所動,說道:“我看那師父倒是個好仁義的人。”
八戒連忙又道:“哥哥,若是不看師父的麵子,也請看在海上菩薩的份上,饒了我吧!”
行者一聽八戒提起了菩薩,心裏便有些動搖,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既然如此,我暫且先不打你。但你必須如實告訴我,不得隱瞞。那唐僧到底在哪裏遇到了危險,你為何要來這裏騙我?”八戒連忙說道:“哥哥,真的沒有什麽大困難,隻是單純地想念你。”行者頓時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你這個挨打的蠢貨!居然還敢在這裏狡辯!我老孫雖然迴到了水簾洞,但心裏一直惦記著取經的事。那師父一路上曆經艱險,災禍不斷。你最好趕快告訴我實情,否則我絕不輕饒!”八戒聽到這番話,趕忙跪地求饒:“哥啊,我本來就打算瞞著你,然後請你前去幫忙。沒想到你這麽聰明,一下子就識破了我的計謀。求你別再打我了,讓我起來慢慢說吧。”行者無奈地搖搖頭:“好吧,你起來說吧。”眾猴們紛紛鬆開手,那呆子一骨碌爬了起來,四處張望。行者見狀問道:“你東張西望幹什麽?”八戒答道:“我看看哪條路比較寬敞,方便逃跑。”
行者怒喝道:“你這呆子,究竟跑到何處去了?老孫且讓你先走三日,我自有法子趕上你!快快如實道來!若再惹惱了我,定不饒你!”
八戒趕忙迴道:“哥哥,實不相瞞。自從你離開之後,我與沙僧便護送師父繼續前行。途中,隻見一座黑鬆林,師父下馬後,讓我去化齋。我因路途遙遠,又不見一戶人家,實在疲憊不堪,便在草叢中稍作歇息。誰知沙僧與師父分別後,又迴來尋我。你也知道師父性子急,他獨自一人在林間漫步賞景,走出林子後,瞧見一座黃金寶塔閃閃發光,他隻當是座寺院,卻沒料到塔下有個妖精,名叫黃袍怪,師父不幸被他擒住。後來我與沙僧迴去尋找,隻發現了白馬和行囊,師父卻不見蹤影。我們順著蹤跡尋到洞口,便與那妖怪展開了一場廝殺。師父被困在洞中,幸好有一位救星相助。那是寶象國的三公主,被那妖怪擄來的。
他精心修撰了一封飽含深情的家書,托付給師父幫忙寄去。如此一來,倒也方便了許多,也算是解放了師父。待他們抵達國中,遞上書信後,國王立刻請求師父降妖,以取迴公主。
哥啊,你可知道,那老和尚哪裏會降妖呢?我二人再次前去與那妖怪交戰。豈料那妖怪神通廣大,竟又將沙僧捉了去。我在戰鬥中敗下陣來,隻得伏在草叢之中。
那妖怪變化成一個俊俏的文人,進入朝中與國王相認,還將師父變成了一隻老虎。幸好白龍馬在夜間現身為龍身,前去尋找師父。然而,師父並未找到,卻碰巧遇見那妖怪正在銀安殿中飲酒作樂。
他變作一名宮娥,為妖怪巡酒、舞刀,試圖趁機將其砍殺,怎奈反被妖怪用滿堂紅打傷了馬腿。正是他讓我前來請師兄相助,還說:“師兄是個有仁有義的君子。君子不念舊惡,一定會來救師父脫離此難。”萬望哥哥念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情分上,千萬要救他一救啊!
行者聽後不禁生氣地說道:“你這個呆子!我臨走前可是反複叮囑過你,如果有妖怪抓住了師父,一定要告訴他們老孫就是他的大徒弟。可你倒好,竟然沒有照辦!”八戒心中暗自思忖著,覺得還是用激將法比較有效,於是便開口道:“哥哥啊,不提起你倒也罷了;可一旦提及你,那妖怪就變得越發囂張跋扈起來了!”行者好奇地問道:“它說了些什麽?”八戒迴答道:“我對那妖怪說:‘妖精,你休要無禮,不得傷害我師父!我還有一個大師兄,名叫孫行者。他神通廣大,善於降妖除魔。等他來了,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結果那妖怪聽了之後,怒氣更盛,破口大罵道:‘孫行者算什麽東西,我豈會怕他!他要是敢來,我定要扒了他的皮,抽掉他的筋,嚼碎他的骨頭,吃掉他的心!就算他是隻瘦猴子,我也要將他剁碎做成肉醬油炸!’”
行者聽完這些話,氣得抓耳撓腮,暴跳如雷地吼道:“究竟是誰膽敢如此辱罵於我!”八戒道:“哥哥息怒,是那黃袍怪這等罵來,我故學與你聽也。”行者道:“賢弟,你起來。不是我去不成,既是妖精敢罵我,我就不能不降他。我和你去。老孫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普天的神將看見我,一個個控背躬身,口口稱唿大聖。這妖怪無禮,他敢背前麵後罵我!他轉身對八戒說:“我這就去,把他拿住,碎屍萬段,以報罵我之仇!等我報完仇,立刻就迴來。”八戒點頭說道:“哥哥說得對。你隻管去抓住那個妖精,報了你的仇,到時候你來或不來,都隨你的便。”
說完,那猴子縱身跳下懸崖,衝進洞裏,脫掉妖怪的衣服,整理好自己的錦直裰,係緊虎皮裙,握著金箍棒,大步走出門來。驚慌失措的群猴連忙攔住他,喊道:“大聖爺爺,您要去哪裏啊?帶上我們一起玩幾年吧。”行者笑著迴答:“小的們,你們說什麽呢!我保護唐僧的這件事,天上地下的人都知道孫悟空是唐僧的徒弟。他並不是趕我迴來,而是讓我迴家看看,順便自由自在地玩耍一番。現在因為這件事,你們都要好好看守家業,按時種植柳樹和鬆樹,不要荒廢。等我再迴去保護唐僧,去西天取完經迴到東土大唐。成功之後,我還是會迴來跟你們一起享受天真快樂的生活?
那大聖方才與八戒攜手一同駕起祥雲,離開了洞穴,穿越了東洋大海,抵達西岸,停駐在雲光之中,大聖開口說道:“兄弟,你暫且在此處緩慢前行,等我下海去清洗一下身子。”八戒疑惑地問道:“如此匆忙地趕路,為何還要淨身呢?”行者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我自從歸來之後,這幾日身上沾染了一些妖精氣。師父向來喜愛幹淨,恐怕會嫌棄我。”八戒聽聞此言,方才明白行者的一片真心,並無其他意圖。
片刻之後,大聖清洗完畢,再次駕雲向西行進。隻見那座金塔閃耀著光芒。八戒指著前方說道:“那不是黃袍怪的家嗎?沙僧還在他的家中。”行者說道:“你在空中稍等,待我下去查看一下那門前的情況,也好與妖精對陣。”八戒趕忙阻攔道:“不要去,妖精不在家中。”行者自信地說道:“我心中有數。”說罷,便縱身跳下雲端飛去。
好一個威風凜凜的猴王,隻見他按下祥光,徑直來到洞門外觀察。隻見有兩個小孩子,正在那裏歡快地玩耍著。一個孩子大約十來歲,另一個則有八九歲的模樣。他們手持彎頭棍,打著毛球,還在爭搶著窩耍子,玩得不亦樂乎。
正當他們玩得興起之時,行者突然衝上前去,也不管這兩個孩子是張家的還是李家的,一把抓住他們的頂搭子,就提了過來。那兩個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口中一邊胡亂叫罵著,一邊哇哇大哭起來。他們的哭聲驚動了波月洞裏的小妖,小妖急忙跑去報告公主:“奶奶,不好了,不知是什麽人把二位公子搶走了!”原來,這兩個孩子正是公主與那妖怪所生。
公主聽到這個消息,急忙走出洞門。隻見行者提著兩個孩子,站在那高高的懸崖之上,似乎想要把他們扔下去。公主嚇得臉色蒼白,連忙高聲叫道:“好漢,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搶走我的兒子?他的父親可是非常厲害的,如果你敢傷害他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行者笑道:“你不認得我嗎?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孫悟空。我的師弟沙和尚就在你的洞裏,你快去把他放出來,我就把這兩個孩子還給你。這樣兩個換一個,對你來說可是非常劃算的。”
那公主聽聞此言,急忙向裏奔去,嗬斥那幾個把門的小妖離開,親手將沙僧解開繩索。沙僧說道:“公主,請不要解救我,恐怕你那妖怪迴來,向你要我這個人,連累你受到委屈。”公主迴答說:“長老啊,你是我的恩人,你幫我解釋了家書,救了我一命,我也一直想著釋放你;沒想到洞門外邊,你的大師兄孫悟空來了,讓我放了你呢。”
咦!那沙僧一聽“孫悟空”這三個字,仿佛被醍醐灌頂,又像得到了甘露滋潤心田。頓時心生歡喜,滿臉都是春色。就好像聽到有人要來,如同撿到了一塊珍貴的玉石一樣。隻見他甩動雙手,撣掉衣服上的灰塵,走出房門,對著行者行禮道:“哥哥,你真的像是從天上降下來的救星啊!請務必救救我吧!”
行者笑著說:“你這個呆頭呆腦的家夥!師父念緊箍咒的時候,你怎麽不幫我說句話呢?就知道耍嘴皮子!想要保護師父,為什麽不直接走西方的路,反而在這裏磨蹭呢?”沙僧迴答道:“哥哥,別說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追究了。我們這些戰敗的將領,沒有資格談論勇敢,還是先救救我吧!”行者說道:“你快上來。”於是,沙僧縱身躍上了石崖。
就在這時,八戒站在空中,看到沙僧走出洞穴,便按下雲頭,叫道:“沙師弟,忍住,忍住啊!”沙僧迴頭一看,驚訝地問:“二哥,你是從哪裏來的?”八戒迴答道:“昨天我打了敗仗,晚上迴到城裏,見到了白馬,得知師父遇到了危險,被黃袍怪用法術變成了一隻老虎。那白馬和我商量後,決定請大師兄前來相助。”
行者道:“呆子,先別聊閑天,快抱好這兩個孩子,你先帶其中一個進寶象城去引那妖怪出來,我在這裏等著打他。”沙僧忙問道:“大哥,怎麽個引法?”行者道:“你們倆架著雲飛到金鑾殿上空,不要分什麽好壞,直接把孩子扔到白玉台階前麵。要是有人問你是誰,你就說這孩子是黃袍妖精的兒子,被我倆抓來了。那妖怪聽到消息肯定會趕迴來,這樣我就不用進城和他打架了。如果在城裏打起來,一定會雲霧彌漫、塵土飛揚,驚動朝廷和眾多官員百姓,大家都會不安寧。”八戒笑著說:“哥哥,你總是讓我們做這些事。”行者反問道:“怎麽能叫支使你們呢?”
八戒說道:“這兩個孩子,被你抓來,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這一會兒聲音都哭啞了,再過一會兒肯定死翹翹了;我們把他們扔下去,摔成肉醬,那妖怪趕上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要讓我們倆償命。你倒是撇得幹淨,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你,你這不就是坑我們嗎?”行者說道:“如果那妖怪拉扯你們,你們就和他在這裏打起來。這裏地勢開闊,適合戰鬥,我會在這裏等他過來打他。”沙僧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哥說得很有道理。我們走吧。”於是他倆憑借著自己的威風,帶著孩子離開了。
行者立即從石頭懸崖跳下來,來到塔門前。那公主說道:“你這個和尚,一點誠信都沒有:你說過放了你的師弟,就會給我孩子,為什麽你師弟被放走後,卻又留下我的孩子,反而來到我的門口幹什麽呢?”行者笑著道歉說:“公主請不要責怪。你來這裏很久了,我帶你的兒子去找他的外公呢。”
公主聽了這話,氣得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嗬斥道:“和尚休得無禮!我那黃袍郎與眾不同,你若是驚嚇到了我的孩子,我定要跟你沒完!”行者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公主啊,人生在世,為何如此懼怕得罪他人呢?”公主瞪著眼睛說:“我當然知道!”行者又問:“你一個女子,懂得什麽?”公主哼了一聲,迴答道:“我自幼生長在宮廷之中,受到過父母的教導。記得古書上說:‘五刑所屬的罪名有三千種,但最大的罪過莫過於不孝。’”行者冷笑著說:“你可真是個不孝之人啊!正所謂‘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所以孝順乃是百行之源、萬善之本。你卻拋下父母,陪伴這妖怪,甚至不思量父母之恩情,難道不是犯下了不孝之罪嗎?”
公主聽了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語後,頓時臉紅得像蘋果一樣,半天沒有說話。突然,她忍不住開口說道:“長老說得很對。我怎麽會不想念自己的父母呢?隻是這個妖怪把我抓到這裏,他的法令森嚴,讓我無法逃脫。路途遙遠,沒有人可以幫我傳遞消息給父母。我曾經想過自殺,但又擔心父母會以為我逃跑了,事情終究會變得不明不白。所以,我隻能無奈地苟且偷生,實在是天地間的大罪人啊!”說完,她淚流滿麵。
孫悟空安慰她說:“公主不要悲傷。豬八戒曾經告訴過我,你有一封信,曾經救過我師父一命,而且你在信裏也表達了對父母的思念之情。老孫這次前來,就是要幫助你除掉這個妖怪,然後帶你迴到朝廷,拜見皇上,再找個好郎君,侍奉雙親直到終老。你覺得怎麽樣?”
公主卻不以為然地說:“和尚啊,你不要白白送死。昨天你的那兩個師弟那麽厲害,也打不過我那個黃袍郎。你這樣一個瘦骨嶙峋、渾身是骨頭的人,看起來就像隻螃蟹,骨頭都露在外麵,能有什麽本事?還敢說能抓住妖魔這種大話?”
行者笑著說道:“你真是沒有眼力見兒啊,連人都不認得。俗話說得好:‘尿泡雖大無斤兩,秤鉈雖小壓千斤。’他們長得倒是高大,但是卻毫無用處,走起路來還抗風;穿衣服浪費布料,生火做飯時心裏空落落的;頭頂著門腰就軟了下來,吃東西也沒有什麽用。而我們老孫雖然身材矮小,但筋骨強勁有力。”那公主問道:“你真的有本事嗎?”行者迴答道:“我的本事,你還沒有親眼看到呢。我絕對能夠降妖除魔,非常善於製服鬼怪。”公主說道:“你可別耽誤我啊。”行者說道:“肯定不會耽誤你的。”公主又問:“既然你會降妖除魔,現在要怎麽抓住他呢?”行者說:“你先迴避一下吧,不要出現在我麵前:要是他來了,我不好施展手腳,就怕你跟他感情深厚,舍不得讓我抓他。”公主說:“我怎麽可能舍不得他?我之所以留在這兒,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行者說道:“你和他做了十三年夫妻,難道沒有一點情意嗎?我要是見到他,可不會跟他玩鬧,一棍子就是一棍子,一拳就是一拳,一定要把他打倒,才能讓你迴去上朝拜見國王。”
那公主果然按照行者所說的話,去僻靜的地方躲藏起來。也許是她和妖怪的姻緣已經到頭了,所以遇到了大聖到來。那猴王把公主藏好後,自己搖身一變,變成了公主的樣子,迴到洞中,專門等待那妖怪迴來。
再說八戒、沙僧,他們把兩個孩子帶到寶象國裏,在那白玉台階前摔下去,可憐這兩個孩子都被摔成了肉餅一樣,鮮血四濺,骨頭都碎了。嚇得那滿朝的官員紛紛報告說:“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掉下來兩個人了!”八戒大聲喊道:“這兩個孩子是黃袍妖怪的兒子,被我老豬和沙師弟抓過來了!”
那怪此刻仍待在銀安殿內,因宿醉尚未醒來。正當他在睡夢中時,突然聽到有人唿喊他的名字,於是便翻身起來,抬起頭定睛一看,發現雲端之上站著的竟是豬八戒和沙和尚兩人正在大聲叫嚷。妖怪心裏暗自琢磨:“豬八戒倒還好說,但沙和尚明明被我綁在家中,他怎麽可能逃得出來呢?我的妻子又怎會輕易放他離開?而我的孩子又怎麽會落入他的手中?恐怕是豬八戒害怕我出去與他交戰,所以故意使出這種計謀來困住我吧。如果我就這樣輕易相信他的話,豈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不行!我還是先迴去看看情況再說。畢竟我現在還處於醉酒狀態,如果真的被他用耙子擊中一下,不僅會讓自己的威風掃地,更重要的是還可能暴露自己的弱點。所以我還是先迴家看看,確認是否真是我的兒子後,再來找他算賬也不遲。”這個狡猾的妖怪,竟然連國王都顧不上辭別,直接轉身進入山林,徑直迴到山洞中查看情況。這時,朝廷中的眾人已經知道他是一個妖怪了。
原來他在夜裏吃了一個宮娥,還有十七個宮娥僥幸逃脫。五更時分,她們將此事奏報給國王,詳細描述了經過。又因為他不辭而別,國王更加確信他是妖怪。於是,國王立即派了許多官員看守著那隻假老虎,暫且不提此事。
卻說那妖怪徑直迴到洞口。行者見他迴來,便設法哄騙他,故意把眼睛擠了一擠,眼淚撲簌簌地像雨一樣落下,接著便開始唿天搶地,在洞裏號啕痛哭。那妖怪一時間竟沒認出他來,走上前摟住他說道:“渾家,你這是怎麽了,為何如此煩惱?”那大聖編造了一番鬼話,捏造出一些虛詞,淚汪汪地哭訴道:“郎君啊!常言說:‘男子無妻財沒主,婦女無夫身落空!’你昨日進宮認親,為何到現在還不迴來?今早豬八戒劫走了沙和尚,又把我們的兩個孩兒搶走了。我苦苦哀求,他卻不肯放過。他說要把孩兒帶去朝中認認外公。這半日都不見孩兒的蹤影,也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你又不見迴來,叫我如何割舍?因此我才忍不住傷心痛哭。”那妖怪聽了,心中大怒道:“真的是我的兒子?”行者道:“正是,被豬八戒搶去了。”
那妖魔氣得暴跳如雷,怒聲吼道:“罷了,罷了!我那可憐的孩子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隻有拿那個和尚來給我兒子抵命,才能讓我平息怒火!老婆,你先別哭。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快治一治吧。”行者淚流滿麵地說道:“我沒什麽事,隻是太舍不得孩子,哭得我心痛難忍。”妖魔安慰道:“別擔心,你快站起來,我這裏有一件寶貝,隻要在你疼痛的地方摸一下,就不會痛了。不過你要小心點,千萬別用大拇指去彈它;如果用大拇指彈了,我的真麵目就會被發現了。”行者聽了,心中暗自竊喜,笑著想:“這個愚蠢的怪物,還挺老實的;不用動刑,自己就把真相供出來了。等他拿出寶貝來,我試著彈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麽妖怪變的。”
那怪緊緊攜著行者,一路行至洞裏幽深密閉之處,這才停下腳步。隻見它從口中緩緩吐出一件寶貝,約莫有雞子般大小,乃是一顆玲瓏剔透的舍利子內丹。行者見狀,心中不禁暗自歡喜道:“好東西耶!這件寶貝不知耗費了多少工夫,曆經了幾年磨難,又搭配了幾轉雌雄,方能煉成這顆內丹舍利。今日真是大有緣法,竟讓我老孫遇上了。”
說罷,那猴子便伸手拿過寶貝,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反而故意摸了一摸,隨後用一指頭輕輕彈將出去。那妖見狀,頓時慌了神,急忙劈手來搶。你且想想,那猴子何等機靈,怎會讓它輕易得手?隻見它一個轉身,便將那寶貝一口吸進了肚裏。
那妖魔見寶貝被奪,氣得咬牙切齒,揮舞著拳頭就朝行者打來。行者卻不慌不忙,伸出一隻手隔住了它的攻擊,另一隻手在臉上一抹,瞬間現出了本相,大聲喝道:“妖怪!休要無禮!你且仔細認認看,我究竟是誰?”
那妖怪見了,頓時大驚失色,叫嚷道:“呀!渾家,你為何擺出這副嚇人的嘴臉?”行者怒喝道:“我呸!你這潑怪,誰是你渾家?你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得,還敢在此胡言亂語!”那怪聽了,忽然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什麽,說道:“我好像確實有些認得你。”行者見狀,冷笑一聲道:“我且先不打你,你再仔細認認看。”那怪盯著行者看了半晌,仍是一臉茫然,說道:“我雖覺得你麵熟,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你的姓名。你究竟是誰?從何處而來?又把我渾家藏到了何處?竟然還敢來我家騙取我的寶貝,實在是無禮至極,可惡至極!”行者聞言,氣得火冒三丈,大聲喝道:“你這瞎了眼的妖怪,竟然連我都不認識。我乃唐僧的大徒弟,孫悟空行者是也!我是你五百年前的老祖宗!”
那妖怪聽聞此言,不禁怪笑道:“休要胡言亂語!我拿住唐僧之時,隻知曉他有兩個徒弟,一個叫豬八戒,一個叫沙和尚,何曾聽聞有人提及姓孫的。你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怪物,竟敢到此欺騙於我!”
行者聽了,心中惱怒,大聲喝道:“你這無知的潑怪,我豈會騙你!我確實不曾與那二人一同前來。隻因我師父老孫慣於降妖除魔,殺傷妖怪眾多,他乃是個慈悲善良之人,恐我造下過多殺孽,便將我逐迴。因此,我才未與他一路同行。你這妖怪,連自己祖宗的名姓都不知曉,真是可笑至極!”
那怪聽了,卻不以為然,冷笑道:“你這猴子,好不丈夫!既然已被師父逐出師門,還有何顏麵再來見人?”
行者怒目圓睜,斥道:“你這潑怪,豈不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子無隔宿之仇’!你傷害我師父,我怎能不來救他?你害他也就罷了,卻還在背後辱罵於我,究竟是何居心?”
妖怪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何時罵過你?”行者指了指豬八戒,說道:“是豬八戒說的。”那怪轉頭看向豬八戒,說道:“你不要信他的話。那個豬八戒,嘴巴尖尖的,最會搬弄是非,你怎麽能聽他的呢?”行者說道:“先不說這些閑話了。老孫今日到你家裏,你竟然如此怠慢遠客。雖然沒有美酒佳肴款待,但頭總是有的吧。快快將頭伸過來,讓老孫打一棍兒,就當是喝茶了!”那怪聽到要打他,不禁嗬嗬大笑起來,說道:“孫行者,你可真是失算了!你既然說要打,就不應該跟我進來。我這裏有大大小小的群妖,還有百十號呢。就算你滿身是手,也打不出我的門去。”行者不屑地說道:“不要胡說八道!莫說百十個,就算有幾千幾萬個,隻要一個個查清楚了,老孫照樣能打,保證棍棍無空,讓你們斷根絕跡!”
那妖怪聽聞此言,趕忙傳達號令,將山前山後的群妖、洞裏洞外的諸怪一並點起,各自手執器械,把那三四層門緊緊攔住,不放行者通過。行者見此情形,心中滿是歡喜,雙手整理著金箍棒,大喝一聲:“變!”瞬間變出了三頭六臂;接著將金箍棒一晃,又變成了三根金箍棒。隻見他六隻手分別握著三根棒子,一路打將過去,猶如虎入羊群、鷹來雞柵一般。那些可憐的小怪,被金箍棒碰到的,腦袋如同粉碎一般;被刮到的,鮮血好似水流一般。行者在妖怪群中往來縱橫,如入無人之境。最後隻剩下一個老妖,趕出洞門大罵道:“你這潑猴,著實憊懶!為何上門欺負我們!”行者急忙迴頭,用手招唿道:“你來,你來,打倒你,才算是功績!”
那怪物高舉著寶刀,氣勢洶洶地分頭砍來;而英勇的行者,則毫不猶豫地掣出金箍棒,毫不畏懼地迎上前去。這一場激烈的戰鬥,就在那山頂上,於半雲半霧之間展開了:
大聖擁有著無邊的神通,而妖魔也具備著高強的本事。這邊,大聖的金箍棒橫著舞動,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那邊,妖魔的鋼刀斜著舉起,刀光如明霞般明亮。金箍棒輕輕一揮,彩雲便隨之飄動;鋼刀悠悠一砍,風聲便唿嘯而起。
他們在半空中你來我往,相互護頂,反複多次,將渾身的本領都施展了出來。一個隨風變幻著麵目,一個立地穩穩地搖晃著身體。那個大睜著火眼,伸展著猿臂;這個明晃晃的金睛,折下了虎腰。你來我往,交鋒不斷,刀與棒相互碰撞,毫不相讓。
猴王的鐵棍依照著三略之法,變化多端;怪物的鋼刀則按照六韜之術,攻防有序。一個是慣於施展手段的魔主,一個是廣施法力保護唐僧的行者。激烈的猴王愈發勇猛,豪邁的怪物也更加英勇。他們不顧生死,在空中激烈地打鬥著,一切都是為了唐僧能夠順利拜佛取經。
他二人激戰五六十迴合,仍難分勝負。行者心中暗自欣喜道:“這個潑怪,他那口刀倒是能與老孫的金箍棒相抗衡。待老孫故意露出破綻給他,看他是否能識破。”說罷,好猴王雙手舉起金箍棒,擺出一個“高探馬”的架勢。那怪未能識破此計,見有空隙,便舞動寶刀,徑直朝行者下三路砍去;行者急忙轉身,使出一個“大中平”的招式,挑開他那口刀,接著又施展一個“葉底偷桃勢”,朝著妖精頭頂一棍打去,瞬間將他打得無影無蹤。行者急忙收迴金箍棒查看,卻不見了妖精的蹤影。行者大驚道:“我兒啊,這妖怪不禁打,一棍下去就打得不見了。若是真被打死了,好歹也會有些膿血,怎會連一絲蹤跡都沒有?想必是逃走了。”說完,行者急忙縱身跳上雲端查看,四周卻毫無動靜。“老孫這雙眼睛,無論何處,隻需輕輕一掃便能看見,這妖怪怎會走得如此迅速?我明白了:那怪說有些認得我,想必不是凡間的妖怪,多半是天上的精怪。”
那大聖一時怒發衝冠,難以抑製,緊握著手中的鐵棒,一個筋鬥便躍至南天門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那龐、劉、苟、畢、張、陶、鄧、辛等眾神驚慌失措,他們趕忙在兩邊躬身控背,不敢有絲毫阻攔,任由大聖闖入天門,直奔通明殿下。
早有張、葛、許、邱四大天師在此等候,見大聖到來,連忙問道:“大聖,你為何而來?”行者答道:“我因保護唐僧前往寶象國,途中遇到一妖魔,他欺騙國女,傷害我師父,我與他展開賭鬥。然而,在戰鬥正酣之時,那妖魔卻突然消失不見。我料想此怪並非凡間之物,多半是天上的妖精,特來此查勘,看是哪一路的妖神下凡為禍。”
天師們聽聞此言,不敢怠慢,立即前往靈霄殿上啟奏玉帝。玉帝隨即下令差人查勘九曜星官、十二元辰、東西南北中央五鬥、河漢群辰、五嶽四瀆、普天神聖等諸神,結果發現他們都在天上,沒有一個敢擅自離開自己的方位。接著,又查了鬥牛宮外的二十八宿,發現其中顛倒錯亂,隻有二十七位,唯獨少了奎星。
天師迴奏玉帝道:“奎木狼已下界去了。”玉帝問道:“他離開天庭有多久了?”天師迴答說:“已有四卯的時間未在天庭了。天庭每三日點卯一次,如今已過去了十三日。”玉帝聽聞後說道:“天上的十三日,在人間已然是十三年了。”隨即命令奎木狼所在的本部將其收歸上界。
那二十七宿星員領了玉帝的旨意,出了天門,各自念起咒語,以驚動奎星。你可知他在何處躲避?原來,他曾是在孫大聖大鬧天宮時被打怕了的神將,一直躲藏在那山澗之中,潛藏著災禍。他被水氣隱住了妖雲,因此不曾被人發現。直到他聽到本部星員念咒,才敢現身,跟隨眾人一同上界。
然而,當他剛到天門時,卻被大聖攔住,大聖欲要打他,幸虧眾星極力勸阻,才將他押解去見玉帝。那怪從腰間取出金牌,在殿下叩頭認罪。
玉帝坐在龍椅之上,麵色陰沉地看著眼前跪著的奎木狼,語氣嚴厲地問道:“奎木狼,你可知罪?上界有無數的美景和享樂之處,為何你卻要私自下凡?”奎木狼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聲音顫抖地迴答道:“陛下,請饒恕微臣的死罪!那寶象國的公主並非凡人,她原本是披香殿侍奉香火的玉女。因為她想要與我私通,而我擔心會玷汙了天宮的聖潔之境,所以她便先下到凡間,投胎於皇宮內院。我不願辜負我們之前的約定,於是變成妖怪占據名山,將她攝入我的洞府,與她結為夫妻已有13年之久。正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如今,孫悟空將我擊敗,讓我在此接受懲罰。”玉帝聽後,臉上的表情略微緩和,但仍然嚴肅地說道:“既然如此,朕便收迴你的金牌,並將你貶至兜率宮,命你跟隨太上老君燒火。如果你能立功,可以恢複職位;若不能,則加重罪責。”
行者看到玉帝這樣處理,心裏非常高興。他向上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對眾神說:“各位,請出發吧!”天師笑著說:“這個猴子還是這麽粗俗。幫他收服了妖怪,竟然不感謝上天的恩情,就這樣行禮後離開了。”玉帝說:“隻要他沒有事情,讓天上變得平靜安寧就是幸運的了。”
那大聖按下祥瑞之光,直接轉向碗子山波月洞,尋找公主。他將自己下凡收妖的經曆詳細陳述給公主聽,隻聽到半空中八戒和沙僧高聲喊道:“師兄,有妖精,留幾個給我們打呀。”行者迴答說:“妖精已經全部被消滅了。”沙僧說:“既然已經把妖精打滅了,沒有什麽牽掛了,那就把公主帶到朝廷去吧。不要睜開眼睛。兄弟們,用縮地法來吧。”
那公主隻覺得耳邊風聲唿嘯,轉眼間就迴到了城裏。他們三人帶著公主來到金鑾殿上。公主參拜了父王和母後,會見了姐妹們,各位官員紛紛前來拜見。公主這才上奏說:“幸虧孫長老法力無邊,降服了黃袍怪,救我迴國。”國王問道:“黃袍怪是什麽怪物?”孫悟空迴答說:“陛下的駙馬,是上界的奎星;您的女兒乃是侍奉香火的玉女,因為思念凡間而降臨人間,這件事非同小可,都是因為前世的緣分,才有這樣的姻緣。那妖怪被老孫上天宮向玉帝稟報,玉帝查到他已經四天沒有上朝,在下界已經過去了十三年,因為天上一天,相當於下界一年。隨即派遣本部星宿,把他收迴上界,貶到兜率宮去立功了;老孫卻把您的女兒救迴來了。”國王感謝了孫悟空的恩情,又吩咐:“看看你師父怎麽樣了。”
他們三個人徑直走下寶殿,和眾官員一起走到朝房裏,抬起鐵籠,解開假老虎身上的鐵索。其他人看它是一隻老虎,但孫悟空看它卻是一個人。原來唐僧被妖法迷惑,不能行走,心裏明白,隻是嘴巴和眼睛難以張開。孫悟空笑著說:“師父啊,你是個好和尚,怎麽會變成這樣醜惡的樣子呢?你責怪我行兇作惡,趕我迴去,你想要一心向善,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模樣?”豬八戒說:“哥哥啊,救救他吧。不要再一味地挑剔他了。”孫悟空說:“你總是挑撥離間,是他最得意的好徒弟,你不去救他,找我幹什麽?原本跟你說了,等降伏了妖怪,報了罵我的仇,我就要迴去的。”
沙僧急忙走上前來,雙膝跪地,語氣懇切地說道:“大師兄啊,古人曾經說過:‘不看僧麵看佛麵。’既然您已經到這裏來了,希望您能夠救救他。如果我們自己能夠拯救他,又怎麽敢大老遠地跑來麻煩您呢!”行者連忙伸出雙手扶起沙僧,溫和地迴答道:“我怎麽可能會有不救人之心呢?你們快去打水過來吧。”於是,八戒迅速飛身前往驛站之中,取迴了行李和馬匹,並拿出紫金缽盂,盛滿了半缽盂的清水,然後遞給了行者。行者接過水後,口中念念有詞,對著老虎的頭部用力地噴出一口水。隨著這口水噴出,老虎身上的妖法瞬間被破除,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那長老現了原身,定睛一看,才認出是孫悟空,趕忙一把扶住說道:“悟空啊!你從哪裏來呀?”沙僧恭敬地站在一旁,將邀請孫悟空、降伏妖怪、拯救公主、解除虎妖之氣以及迴報朝廷等事情,詳細地陳述了一遍。唐僧感激涕零,連連道謝:“好徒弟啊,多虧了你啊!多虧了你啊!這次前往西方,早日迴到東方故土,向唐王稟報,你的功勞當屬第一。”孫悟空笑著迴答道:“不必多說!不必多說!隻要不忘記那句話,就足以感受到深深的情誼了。”國王聽到這句話,再次感謝他們四人。隨後,眾人準備了豐盛的素食宴席,打開東閣大門。他們師徒接受了國王的恩賜後,辭別國王向西而去。國王帶領眾多官員遠遠相送。真是:
君王迴歸寶殿穩定江山,僧人便去雷音寺參拜佛祖。
究竟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情,何時才能到達西天,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卻說那呆子被一窩猴子捉住了,扛抬扯拉,把一件直裰子揪破。口裏勞勞叨叨的,自家念誦道:“罷了,罷了!這一去有個打殺的情了!”不一時,到洞口。那大聖坐在石崖之上,罵道:“你這饢糠的夯貨!你去便罷了,怎麽罵我?”八戒跪在地下道:“哥啊,我不曾罵你;若罵你,就嚼了舌頭根。我隻說哥哥不去,我自去報師父便了。怎敢罵你?”
行者聽聞八戒的話,不禁笑道:“你這呆子,如何能瞞得過我老孫?我這左耳往上一扯,便能知曉三十三天上眾人的言語;右耳往下一扯,十代閻王與判官的算賬之事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你方才走路時罵我,我豈會聽不見?”
八戒聽了,心中暗叫不好,嘴上卻說道:“哥啊,我曉得你的本事。你向來賊頭鼠腦的,定然是又變作了什麽東西,悄悄跟在我身後偷聽。”
行者聞言,臉色一沉,喝道:“小的們,選大棍來!先給這呆子打二十個見麵孤拐,再打二十個背花,然後等我用鐵棒給他送行!”
八戒見狀,嚇得連忙磕頭求饒:“哥哥,千萬看在師父的麵上,饒了我這一次吧!”
行者卻不為所動,說道:“我看那師父倒是個好仁義的人。”
八戒連忙又道:“哥哥,若是不看師父的麵子,也請看在海上菩薩的份上,饒了我吧!”
行者一聽八戒提起了菩薩,心裏便有些動搖,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既然如此,我暫且先不打你。但你必須如實告訴我,不得隱瞞。那唐僧到底在哪裏遇到了危險,你為何要來這裏騙我?”八戒連忙說道:“哥哥,真的沒有什麽大困難,隻是單純地想念你。”行者頓時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你這個挨打的蠢貨!居然還敢在這裏狡辯!我老孫雖然迴到了水簾洞,但心裏一直惦記著取經的事。那師父一路上曆經艱險,災禍不斷。你最好趕快告訴我實情,否則我絕不輕饒!”八戒聽到這番話,趕忙跪地求饒:“哥啊,我本來就打算瞞著你,然後請你前去幫忙。沒想到你這麽聰明,一下子就識破了我的計謀。求你別再打我了,讓我起來慢慢說吧。”行者無奈地搖搖頭:“好吧,你起來說吧。”眾猴們紛紛鬆開手,那呆子一骨碌爬了起來,四處張望。行者見狀問道:“你東張西望幹什麽?”八戒答道:“我看看哪條路比較寬敞,方便逃跑。”
行者怒喝道:“你這呆子,究竟跑到何處去了?老孫且讓你先走三日,我自有法子趕上你!快快如實道來!若再惹惱了我,定不饒你!”
八戒趕忙迴道:“哥哥,實不相瞞。自從你離開之後,我與沙僧便護送師父繼續前行。途中,隻見一座黑鬆林,師父下馬後,讓我去化齋。我因路途遙遠,又不見一戶人家,實在疲憊不堪,便在草叢中稍作歇息。誰知沙僧與師父分別後,又迴來尋我。你也知道師父性子急,他獨自一人在林間漫步賞景,走出林子後,瞧見一座黃金寶塔閃閃發光,他隻當是座寺院,卻沒料到塔下有個妖精,名叫黃袍怪,師父不幸被他擒住。後來我與沙僧迴去尋找,隻發現了白馬和行囊,師父卻不見蹤影。我們順著蹤跡尋到洞口,便與那妖怪展開了一場廝殺。師父被困在洞中,幸好有一位救星相助。那是寶象國的三公主,被那妖怪擄來的。
他精心修撰了一封飽含深情的家書,托付給師父幫忙寄去。如此一來,倒也方便了許多,也算是解放了師父。待他們抵達國中,遞上書信後,國王立刻請求師父降妖,以取迴公主。
哥啊,你可知道,那老和尚哪裏會降妖呢?我二人再次前去與那妖怪交戰。豈料那妖怪神通廣大,竟又將沙僧捉了去。我在戰鬥中敗下陣來,隻得伏在草叢之中。
那妖怪變化成一個俊俏的文人,進入朝中與國王相認,還將師父變成了一隻老虎。幸好白龍馬在夜間現身為龍身,前去尋找師父。然而,師父並未找到,卻碰巧遇見那妖怪正在銀安殿中飲酒作樂。
他變作一名宮娥,為妖怪巡酒、舞刀,試圖趁機將其砍殺,怎奈反被妖怪用滿堂紅打傷了馬腿。正是他讓我前來請師兄相助,還說:“師兄是個有仁有義的君子。君子不念舊惡,一定會來救師父脫離此難。”萬望哥哥念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情分上,千萬要救他一救啊!
行者聽後不禁生氣地說道:“你這個呆子!我臨走前可是反複叮囑過你,如果有妖怪抓住了師父,一定要告訴他們老孫就是他的大徒弟。可你倒好,竟然沒有照辦!”八戒心中暗自思忖著,覺得還是用激將法比較有效,於是便開口道:“哥哥啊,不提起你倒也罷了;可一旦提及你,那妖怪就變得越發囂張跋扈起來了!”行者好奇地問道:“它說了些什麽?”八戒迴答道:“我對那妖怪說:‘妖精,你休要無禮,不得傷害我師父!我還有一個大師兄,名叫孫行者。他神通廣大,善於降妖除魔。等他來了,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結果那妖怪聽了之後,怒氣更盛,破口大罵道:‘孫行者算什麽東西,我豈會怕他!他要是敢來,我定要扒了他的皮,抽掉他的筋,嚼碎他的骨頭,吃掉他的心!就算他是隻瘦猴子,我也要將他剁碎做成肉醬油炸!’”
行者聽完這些話,氣得抓耳撓腮,暴跳如雷地吼道:“究竟是誰膽敢如此辱罵於我!”八戒道:“哥哥息怒,是那黃袍怪這等罵來,我故學與你聽也。”行者道:“賢弟,你起來。不是我去不成,既是妖精敢罵我,我就不能不降他。我和你去。老孫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普天的神將看見我,一個個控背躬身,口口稱唿大聖。這妖怪無禮,他敢背前麵後罵我!他轉身對八戒說:“我這就去,把他拿住,碎屍萬段,以報罵我之仇!等我報完仇,立刻就迴來。”八戒點頭說道:“哥哥說得對。你隻管去抓住那個妖精,報了你的仇,到時候你來或不來,都隨你的便。”
說完,那猴子縱身跳下懸崖,衝進洞裏,脫掉妖怪的衣服,整理好自己的錦直裰,係緊虎皮裙,握著金箍棒,大步走出門來。驚慌失措的群猴連忙攔住他,喊道:“大聖爺爺,您要去哪裏啊?帶上我們一起玩幾年吧。”行者笑著迴答:“小的們,你們說什麽呢!我保護唐僧的這件事,天上地下的人都知道孫悟空是唐僧的徒弟。他並不是趕我迴來,而是讓我迴家看看,順便自由自在地玩耍一番。現在因為這件事,你們都要好好看守家業,按時種植柳樹和鬆樹,不要荒廢。等我再迴去保護唐僧,去西天取完經迴到東土大唐。成功之後,我還是會迴來跟你們一起享受天真快樂的生活?
那大聖方才與八戒攜手一同駕起祥雲,離開了洞穴,穿越了東洋大海,抵達西岸,停駐在雲光之中,大聖開口說道:“兄弟,你暫且在此處緩慢前行,等我下海去清洗一下身子。”八戒疑惑地問道:“如此匆忙地趕路,為何還要淨身呢?”行者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我自從歸來之後,這幾日身上沾染了一些妖精氣。師父向來喜愛幹淨,恐怕會嫌棄我。”八戒聽聞此言,方才明白行者的一片真心,並無其他意圖。
片刻之後,大聖清洗完畢,再次駕雲向西行進。隻見那座金塔閃耀著光芒。八戒指著前方說道:“那不是黃袍怪的家嗎?沙僧還在他的家中。”行者說道:“你在空中稍等,待我下去查看一下那門前的情況,也好與妖精對陣。”八戒趕忙阻攔道:“不要去,妖精不在家中。”行者自信地說道:“我心中有數。”說罷,便縱身跳下雲端飛去。
好一個威風凜凜的猴王,隻見他按下祥光,徑直來到洞門外觀察。隻見有兩個小孩子,正在那裏歡快地玩耍著。一個孩子大約十來歲,另一個則有八九歲的模樣。他們手持彎頭棍,打著毛球,還在爭搶著窩耍子,玩得不亦樂乎。
正當他們玩得興起之時,行者突然衝上前去,也不管這兩個孩子是張家的還是李家的,一把抓住他們的頂搭子,就提了過來。那兩個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口中一邊胡亂叫罵著,一邊哇哇大哭起來。他們的哭聲驚動了波月洞裏的小妖,小妖急忙跑去報告公主:“奶奶,不好了,不知是什麽人把二位公子搶走了!”原來,這兩個孩子正是公主與那妖怪所生。
公主聽到這個消息,急忙走出洞門。隻見行者提著兩個孩子,站在那高高的懸崖之上,似乎想要把他們扔下去。公主嚇得臉色蒼白,連忙高聲叫道:“好漢,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搶走我的兒子?他的父親可是非常厲害的,如果你敢傷害他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行者笑道:“你不認得我嗎?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孫悟空。我的師弟沙和尚就在你的洞裏,你快去把他放出來,我就把這兩個孩子還給你。這樣兩個換一個,對你來說可是非常劃算的。”
那公主聽聞此言,急忙向裏奔去,嗬斥那幾個把門的小妖離開,親手將沙僧解開繩索。沙僧說道:“公主,請不要解救我,恐怕你那妖怪迴來,向你要我這個人,連累你受到委屈。”公主迴答說:“長老啊,你是我的恩人,你幫我解釋了家書,救了我一命,我也一直想著釋放你;沒想到洞門外邊,你的大師兄孫悟空來了,讓我放了你呢。”
咦!那沙僧一聽“孫悟空”這三個字,仿佛被醍醐灌頂,又像得到了甘露滋潤心田。頓時心生歡喜,滿臉都是春色。就好像聽到有人要來,如同撿到了一塊珍貴的玉石一樣。隻見他甩動雙手,撣掉衣服上的灰塵,走出房門,對著行者行禮道:“哥哥,你真的像是從天上降下來的救星啊!請務必救救我吧!”
行者笑著說:“你這個呆頭呆腦的家夥!師父念緊箍咒的時候,你怎麽不幫我說句話呢?就知道耍嘴皮子!想要保護師父,為什麽不直接走西方的路,反而在這裏磨蹭呢?”沙僧迴答道:“哥哥,別說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追究了。我們這些戰敗的將領,沒有資格談論勇敢,還是先救救我吧!”行者說道:“你快上來。”於是,沙僧縱身躍上了石崖。
就在這時,八戒站在空中,看到沙僧走出洞穴,便按下雲頭,叫道:“沙師弟,忍住,忍住啊!”沙僧迴頭一看,驚訝地問:“二哥,你是從哪裏來的?”八戒迴答道:“昨天我打了敗仗,晚上迴到城裏,見到了白馬,得知師父遇到了危險,被黃袍怪用法術變成了一隻老虎。那白馬和我商量後,決定請大師兄前來相助。”
行者道:“呆子,先別聊閑天,快抱好這兩個孩子,你先帶其中一個進寶象城去引那妖怪出來,我在這裏等著打他。”沙僧忙問道:“大哥,怎麽個引法?”行者道:“你們倆架著雲飛到金鑾殿上空,不要分什麽好壞,直接把孩子扔到白玉台階前麵。要是有人問你是誰,你就說這孩子是黃袍妖精的兒子,被我倆抓來了。那妖怪聽到消息肯定會趕迴來,這樣我就不用進城和他打架了。如果在城裏打起來,一定會雲霧彌漫、塵土飛揚,驚動朝廷和眾多官員百姓,大家都會不安寧。”八戒笑著說:“哥哥,你總是讓我們做這些事。”行者反問道:“怎麽能叫支使你們呢?”
八戒說道:“這兩個孩子,被你抓來,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這一會兒聲音都哭啞了,再過一會兒肯定死翹翹了;我們把他們扔下去,摔成肉醬,那妖怪趕上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要讓我們倆償命。你倒是撇得幹淨,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你,你這不就是坑我們嗎?”行者說道:“如果那妖怪拉扯你們,你們就和他在這裏打起來。這裏地勢開闊,適合戰鬥,我會在這裏等他過來打他。”沙僧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哥說得很有道理。我們走吧。”於是他倆憑借著自己的威風,帶著孩子離開了。
行者立即從石頭懸崖跳下來,來到塔門前。那公主說道:“你這個和尚,一點誠信都沒有:你說過放了你的師弟,就會給我孩子,為什麽你師弟被放走後,卻又留下我的孩子,反而來到我的門口幹什麽呢?”行者笑著道歉說:“公主請不要責怪。你來這裏很久了,我帶你的兒子去找他的外公呢。”
公主聽了這話,氣得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嗬斥道:“和尚休得無禮!我那黃袍郎與眾不同,你若是驚嚇到了我的孩子,我定要跟你沒完!”行者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公主啊,人生在世,為何如此懼怕得罪他人呢?”公主瞪著眼睛說:“我當然知道!”行者又問:“你一個女子,懂得什麽?”公主哼了一聲,迴答道:“我自幼生長在宮廷之中,受到過父母的教導。記得古書上說:‘五刑所屬的罪名有三千種,但最大的罪過莫過於不孝。’”行者冷笑著說:“你可真是個不孝之人啊!正所謂‘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所以孝順乃是百行之源、萬善之本。你卻拋下父母,陪伴這妖怪,甚至不思量父母之恩情,難道不是犯下了不孝之罪嗎?”
公主聽了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語後,頓時臉紅得像蘋果一樣,半天沒有說話。突然,她忍不住開口說道:“長老說得很對。我怎麽會不想念自己的父母呢?隻是這個妖怪把我抓到這裏,他的法令森嚴,讓我無法逃脫。路途遙遠,沒有人可以幫我傳遞消息給父母。我曾經想過自殺,但又擔心父母會以為我逃跑了,事情終究會變得不明不白。所以,我隻能無奈地苟且偷生,實在是天地間的大罪人啊!”說完,她淚流滿麵。
孫悟空安慰她說:“公主不要悲傷。豬八戒曾經告訴過我,你有一封信,曾經救過我師父一命,而且你在信裏也表達了對父母的思念之情。老孫這次前來,就是要幫助你除掉這個妖怪,然後帶你迴到朝廷,拜見皇上,再找個好郎君,侍奉雙親直到終老。你覺得怎麽樣?”
公主卻不以為然地說:“和尚啊,你不要白白送死。昨天你的那兩個師弟那麽厲害,也打不過我那個黃袍郎。你這樣一個瘦骨嶙峋、渾身是骨頭的人,看起來就像隻螃蟹,骨頭都露在外麵,能有什麽本事?還敢說能抓住妖魔這種大話?”
行者笑著說道:“你真是沒有眼力見兒啊,連人都不認得。俗話說得好:‘尿泡雖大無斤兩,秤鉈雖小壓千斤。’他們長得倒是高大,但是卻毫無用處,走起路來還抗風;穿衣服浪費布料,生火做飯時心裏空落落的;頭頂著門腰就軟了下來,吃東西也沒有什麽用。而我們老孫雖然身材矮小,但筋骨強勁有力。”那公主問道:“你真的有本事嗎?”行者迴答道:“我的本事,你還沒有親眼看到呢。我絕對能夠降妖除魔,非常善於製服鬼怪。”公主說道:“你可別耽誤我啊。”行者說道:“肯定不會耽誤你的。”公主又問:“既然你會降妖除魔,現在要怎麽抓住他呢?”行者說:“你先迴避一下吧,不要出現在我麵前:要是他來了,我不好施展手腳,就怕你跟他感情深厚,舍不得讓我抓他。”公主說:“我怎麽可能舍不得他?我之所以留在這兒,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行者說道:“你和他做了十三年夫妻,難道沒有一點情意嗎?我要是見到他,可不會跟他玩鬧,一棍子就是一棍子,一拳就是一拳,一定要把他打倒,才能讓你迴去上朝拜見國王。”
那公主果然按照行者所說的話,去僻靜的地方躲藏起來。也許是她和妖怪的姻緣已經到頭了,所以遇到了大聖到來。那猴王把公主藏好後,自己搖身一變,變成了公主的樣子,迴到洞中,專門等待那妖怪迴來。
再說八戒、沙僧,他們把兩個孩子帶到寶象國裏,在那白玉台階前摔下去,可憐這兩個孩子都被摔成了肉餅一樣,鮮血四濺,骨頭都碎了。嚇得那滿朝的官員紛紛報告說:“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掉下來兩個人了!”八戒大聲喊道:“這兩個孩子是黃袍妖怪的兒子,被我老豬和沙師弟抓過來了!”
那怪此刻仍待在銀安殿內,因宿醉尚未醒來。正當他在睡夢中時,突然聽到有人唿喊他的名字,於是便翻身起來,抬起頭定睛一看,發現雲端之上站著的竟是豬八戒和沙和尚兩人正在大聲叫嚷。妖怪心裏暗自琢磨:“豬八戒倒還好說,但沙和尚明明被我綁在家中,他怎麽可能逃得出來呢?我的妻子又怎會輕易放他離開?而我的孩子又怎麽會落入他的手中?恐怕是豬八戒害怕我出去與他交戰,所以故意使出這種計謀來困住我吧。如果我就這樣輕易相信他的話,豈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不行!我還是先迴去看看情況再說。畢竟我現在還處於醉酒狀態,如果真的被他用耙子擊中一下,不僅會讓自己的威風掃地,更重要的是還可能暴露自己的弱點。所以我還是先迴家看看,確認是否真是我的兒子後,再來找他算賬也不遲。”這個狡猾的妖怪,竟然連國王都顧不上辭別,直接轉身進入山林,徑直迴到山洞中查看情況。這時,朝廷中的眾人已經知道他是一個妖怪了。
原來他在夜裏吃了一個宮娥,還有十七個宮娥僥幸逃脫。五更時分,她們將此事奏報給國王,詳細描述了經過。又因為他不辭而別,國王更加確信他是妖怪。於是,國王立即派了許多官員看守著那隻假老虎,暫且不提此事。
卻說那妖怪徑直迴到洞口。行者見他迴來,便設法哄騙他,故意把眼睛擠了一擠,眼淚撲簌簌地像雨一樣落下,接著便開始唿天搶地,在洞裏號啕痛哭。那妖怪一時間竟沒認出他來,走上前摟住他說道:“渾家,你這是怎麽了,為何如此煩惱?”那大聖編造了一番鬼話,捏造出一些虛詞,淚汪汪地哭訴道:“郎君啊!常言說:‘男子無妻財沒主,婦女無夫身落空!’你昨日進宮認親,為何到現在還不迴來?今早豬八戒劫走了沙和尚,又把我們的兩個孩兒搶走了。我苦苦哀求,他卻不肯放過。他說要把孩兒帶去朝中認認外公。這半日都不見孩兒的蹤影,也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你又不見迴來,叫我如何割舍?因此我才忍不住傷心痛哭。”那妖怪聽了,心中大怒道:“真的是我的兒子?”行者道:“正是,被豬八戒搶去了。”
那妖魔氣得暴跳如雷,怒聲吼道:“罷了,罷了!我那可憐的孩子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隻有拿那個和尚來給我兒子抵命,才能讓我平息怒火!老婆,你先別哭。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快治一治吧。”行者淚流滿麵地說道:“我沒什麽事,隻是太舍不得孩子,哭得我心痛難忍。”妖魔安慰道:“別擔心,你快站起來,我這裏有一件寶貝,隻要在你疼痛的地方摸一下,就不會痛了。不過你要小心點,千萬別用大拇指去彈它;如果用大拇指彈了,我的真麵目就會被發現了。”行者聽了,心中暗自竊喜,笑著想:“這個愚蠢的怪物,還挺老實的;不用動刑,自己就把真相供出來了。等他拿出寶貝來,我試著彈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麽妖怪變的。”
那怪緊緊攜著行者,一路行至洞裏幽深密閉之處,這才停下腳步。隻見它從口中緩緩吐出一件寶貝,約莫有雞子般大小,乃是一顆玲瓏剔透的舍利子內丹。行者見狀,心中不禁暗自歡喜道:“好東西耶!這件寶貝不知耗費了多少工夫,曆經了幾年磨難,又搭配了幾轉雌雄,方能煉成這顆內丹舍利。今日真是大有緣法,竟讓我老孫遇上了。”
說罷,那猴子便伸手拿過寶貝,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反而故意摸了一摸,隨後用一指頭輕輕彈將出去。那妖見狀,頓時慌了神,急忙劈手來搶。你且想想,那猴子何等機靈,怎會讓它輕易得手?隻見它一個轉身,便將那寶貝一口吸進了肚裏。
那妖魔見寶貝被奪,氣得咬牙切齒,揮舞著拳頭就朝行者打來。行者卻不慌不忙,伸出一隻手隔住了它的攻擊,另一隻手在臉上一抹,瞬間現出了本相,大聲喝道:“妖怪!休要無禮!你且仔細認認看,我究竟是誰?”
那妖怪見了,頓時大驚失色,叫嚷道:“呀!渾家,你為何擺出這副嚇人的嘴臉?”行者怒喝道:“我呸!你這潑怪,誰是你渾家?你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得,還敢在此胡言亂語!”那怪聽了,忽然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什麽,說道:“我好像確實有些認得你。”行者見狀,冷笑一聲道:“我且先不打你,你再仔細認認看。”那怪盯著行者看了半晌,仍是一臉茫然,說道:“我雖覺得你麵熟,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你的姓名。你究竟是誰?從何處而來?又把我渾家藏到了何處?竟然還敢來我家騙取我的寶貝,實在是無禮至極,可惡至極!”行者聞言,氣得火冒三丈,大聲喝道:“你這瞎了眼的妖怪,竟然連我都不認識。我乃唐僧的大徒弟,孫悟空行者是也!我是你五百年前的老祖宗!”
那妖怪聽聞此言,不禁怪笑道:“休要胡言亂語!我拿住唐僧之時,隻知曉他有兩個徒弟,一個叫豬八戒,一個叫沙和尚,何曾聽聞有人提及姓孫的。你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怪物,竟敢到此欺騙於我!”
行者聽了,心中惱怒,大聲喝道:“你這無知的潑怪,我豈會騙你!我確實不曾與那二人一同前來。隻因我師父老孫慣於降妖除魔,殺傷妖怪眾多,他乃是個慈悲善良之人,恐我造下過多殺孽,便將我逐迴。因此,我才未與他一路同行。你這妖怪,連自己祖宗的名姓都不知曉,真是可笑至極!”
那怪聽了,卻不以為然,冷笑道:“你這猴子,好不丈夫!既然已被師父逐出師門,還有何顏麵再來見人?”
行者怒目圓睜,斥道:“你這潑怪,豈不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子無隔宿之仇’!你傷害我師父,我怎能不來救他?你害他也就罷了,卻還在背後辱罵於我,究竟是何居心?”
妖怪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何時罵過你?”行者指了指豬八戒,說道:“是豬八戒說的。”那怪轉頭看向豬八戒,說道:“你不要信他的話。那個豬八戒,嘴巴尖尖的,最會搬弄是非,你怎麽能聽他的呢?”行者說道:“先不說這些閑話了。老孫今日到你家裏,你竟然如此怠慢遠客。雖然沒有美酒佳肴款待,但頭總是有的吧。快快將頭伸過來,讓老孫打一棍兒,就當是喝茶了!”那怪聽到要打他,不禁嗬嗬大笑起來,說道:“孫行者,你可真是失算了!你既然說要打,就不應該跟我進來。我這裏有大大小小的群妖,還有百十號呢。就算你滿身是手,也打不出我的門去。”行者不屑地說道:“不要胡說八道!莫說百十個,就算有幾千幾萬個,隻要一個個查清楚了,老孫照樣能打,保證棍棍無空,讓你們斷根絕跡!”
那妖怪聽聞此言,趕忙傳達號令,將山前山後的群妖、洞裏洞外的諸怪一並點起,各自手執器械,把那三四層門緊緊攔住,不放行者通過。行者見此情形,心中滿是歡喜,雙手整理著金箍棒,大喝一聲:“變!”瞬間變出了三頭六臂;接著將金箍棒一晃,又變成了三根金箍棒。隻見他六隻手分別握著三根棒子,一路打將過去,猶如虎入羊群、鷹來雞柵一般。那些可憐的小怪,被金箍棒碰到的,腦袋如同粉碎一般;被刮到的,鮮血好似水流一般。行者在妖怪群中往來縱橫,如入無人之境。最後隻剩下一個老妖,趕出洞門大罵道:“你這潑猴,著實憊懶!為何上門欺負我們!”行者急忙迴頭,用手招唿道:“你來,你來,打倒你,才算是功績!”
那怪物高舉著寶刀,氣勢洶洶地分頭砍來;而英勇的行者,則毫不猶豫地掣出金箍棒,毫不畏懼地迎上前去。這一場激烈的戰鬥,就在那山頂上,於半雲半霧之間展開了:
大聖擁有著無邊的神通,而妖魔也具備著高強的本事。這邊,大聖的金箍棒橫著舞動,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那邊,妖魔的鋼刀斜著舉起,刀光如明霞般明亮。金箍棒輕輕一揮,彩雲便隨之飄動;鋼刀悠悠一砍,風聲便唿嘯而起。
他們在半空中你來我往,相互護頂,反複多次,將渾身的本領都施展了出來。一個隨風變幻著麵目,一個立地穩穩地搖晃著身體。那個大睜著火眼,伸展著猿臂;這個明晃晃的金睛,折下了虎腰。你來我往,交鋒不斷,刀與棒相互碰撞,毫不相讓。
猴王的鐵棍依照著三略之法,變化多端;怪物的鋼刀則按照六韜之術,攻防有序。一個是慣於施展手段的魔主,一個是廣施法力保護唐僧的行者。激烈的猴王愈發勇猛,豪邁的怪物也更加英勇。他們不顧生死,在空中激烈地打鬥著,一切都是為了唐僧能夠順利拜佛取經。
他二人激戰五六十迴合,仍難分勝負。行者心中暗自欣喜道:“這個潑怪,他那口刀倒是能與老孫的金箍棒相抗衡。待老孫故意露出破綻給他,看他是否能識破。”說罷,好猴王雙手舉起金箍棒,擺出一個“高探馬”的架勢。那怪未能識破此計,見有空隙,便舞動寶刀,徑直朝行者下三路砍去;行者急忙轉身,使出一個“大中平”的招式,挑開他那口刀,接著又施展一個“葉底偷桃勢”,朝著妖精頭頂一棍打去,瞬間將他打得無影無蹤。行者急忙收迴金箍棒查看,卻不見了妖精的蹤影。行者大驚道:“我兒啊,這妖怪不禁打,一棍下去就打得不見了。若是真被打死了,好歹也會有些膿血,怎會連一絲蹤跡都沒有?想必是逃走了。”說完,行者急忙縱身跳上雲端查看,四周卻毫無動靜。“老孫這雙眼睛,無論何處,隻需輕輕一掃便能看見,這妖怪怎會走得如此迅速?我明白了:那怪說有些認得我,想必不是凡間的妖怪,多半是天上的精怪。”
那大聖一時怒發衝冠,難以抑製,緊握著手中的鐵棒,一個筋鬥便躍至南天門上。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那龐、劉、苟、畢、張、陶、鄧、辛等眾神驚慌失措,他們趕忙在兩邊躬身控背,不敢有絲毫阻攔,任由大聖闖入天門,直奔通明殿下。
早有張、葛、許、邱四大天師在此等候,見大聖到來,連忙問道:“大聖,你為何而來?”行者答道:“我因保護唐僧前往寶象國,途中遇到一妖魔,他欺騙國女,傷害我師父,我與他展開賭鬥。然而,在戰鬥正酣之時,那妖魔卻突然消失不見。我料想此怪並非凡間之物,多半是天上的妖精,特來此查勘,看是哪一路的妖神下凡為禍。”
天師們聽聞此言,不敢怠慢,立即前往靈霄殿上啟奏玉帝。玉帝隨即下令差人查勘九曜星官、十二元辰、東西南北中央五鬥、河漢群辰、五嶽四瀆、普天神聖等諸神,結果發現他們都在天上,沒有一個敢擅自離開自己的方位。接著,又查了鬥牛宮外的二十八宿,發現其中顛倒錯亂,隻有二十七位,唯獨少了奎星。
天師迴奏玉帝道:“奎木狼已下界去了。”玉帝問道:“他離開天庭有多久了?”天師迴答說:“已有四卯的時間未在天庭了。天庭每三日點卯一次,如今已過去了十三日。”玉帝聽聞後說道:“天上的十三日,在人間已然是十三年了。”隨即命令奎木狼所在的本部將其收歸上界。
那二十七宿星員領了玉帝的旨意,出了天門,各自念起咒語,以驚動奎星。你可知他在何處躲避?原來,他曾是在孫大聖大鬧天宮時被打怕了的神將,一直躲藏在那山澗之中,潛藏著災禍。他被水氣隱住了妖雲,因此不曾被人發現。直到他聽到本部星員念咒,才敢現身,跟隨眾人一同上界。
然而,當他剛到天門時,卻被大聖攔住,大聖欲要打他,幸虧眾星極力勸阻,才將他押解去見玉帝。那怪從腰間取出金牌,在殿下叩頭認罪。
玉帝坐在龍椅之上,麵色陰沉地看著眼前跪著的奎木狼,語氣嚴厲地問道:“奎木狼,你可知罪?上界有無數的美景和享樂之處,為何你卻要私自下凡?”奎木狼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聲音顫抖地迴答道:“陛下,請饒恕微臣的死罪!那寶象國的公主並非凡人,她原本是披香殿侍奉香火的玉女。因為她想要與我私通,而我擔心會玷汙了天宮的聖潔之境,所以她便先下到凡間,投胎於皇宮內院。我不願辜負我們之前的約定,於是變成妖怪占據名山,將她攝入我的洞府,與她結為夫妻已有13年之久。正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如今,孫悟空將我擊敗,讓我在此接受懲罰。”玉帝聽後,臉上的表情略微緩和,但仍然嚴肅地說道:“既然如此,朕便收迴你的金牌,並將你貶至兜率宮,命你跟隨太上老君燒火。如果你能立功,可以恢複職位;若不能,則加重罪責。”
行者看到玉帝這樣處理,心裏非常高興。他向上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對眾神說:“各位,請出發吧!”天師笑著說:“這個猴子還是這麽粗俗。幫他收服了妖怪,竟然不感謝上天的恩情,就這樣行禮後離開了。”玉帝說:“隻要他沒有事情,讓天上變得平靜安寧就是幸運的了。”
那大聖按下祥瑞之光,直接轉向碗子山波月洞,尋找公主。他將自己下凡收妖的經曆詳細陳述給公主聽,隻聽到半空中八戒和沙僧高聲喊道:“師兄,有妖精,留幾個給我們打呀。”行者迴答說:“妖精已經全部被消滅了。”沙僧說:“既然已經把妖精打滅了,沒有什麽牽掛了,那就把公主帶到朝廷去吧。不要睜開眼睛。兄弟們,用縮地法來吧。”
那公主隻覺得耳邊風聲唿嘯,轉眼間就迴到了城裏。他們三人帶著公主來到金鑾殿上。公主參拜了父王和母後,會見了姐妹們,各位官員紛紛前來拜見。公主這才上奏說:“幸虧孫長老法力無邊,降服了黃袍怪,救我迴國。”國王問道:“黃袍怪是什麽怪物?”孫悟空迴答說:“陛下的駙馬,是上界的奎星;您的女兒乃是侍奉香火的玉女,因為思念凡間而降臨人間,這件事非同小可,都是因為前世的緣分,才有這樣的姻緣。那妖怪被老孫上天宮向玉帝稟報,玉帝查到他已經四天沒有上朝,在下界已經過去了十三年,因為天上一天,相當於下界一年。隨即派遣本部星宿,把他收迴上界,貶到兜率宮去立功了;老孫卻把您的女兒救迴來了。”國王感謝了孫悟空的恩情,又吩咐:“看看你師父怎麽樣了。”
他們三個人徑直走下寶殿,和眾官員一起走到朝房裏,抬起鐵籠,解開假老虎身上的鐵索。其他人看它是一隻老虎,但孫悟空看它卻是一個人。原來唐僧被妖法迷惑,不能行走,心裏明白,隻是嘴巴和眼睛難以張開。孫悟空笑著說:“師父啊,你是個好和尚,怎麽會變成這樣醜惡的樣子呢?你責怪我行兇作惡,趕我迴去,你想要一心向善,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模樣?”豬八戒說:“哥哥啊,救救他吧。不要再一味地挑剔他了。”孫悟空說:“你總是挑撥離間,是他最得意的好徒弟,你不去救他,找我幹什麽?原本跟你說了,等降伏了妖怪,報了罵我的仇,我就要迴去的。”
沙僧急忙走上前來,雙膝跪地,語氣懇切地說道:“大師兄啊,古人曾經說過:‘不看僧麵看佛麵。’既然您已經到這裏來了,希望您能夠救救他。如果我們自己能夠拯救他,又怎麽敢大老遠地跑來麻煩您呢!”行者連忙伸出雙手扶起沙僧,溫和地迴答道:“我怎麽可能會有不救人之心呢?你們快去打水過來吧。”於是,八戒迅速飛身前往驛站之中,取迴了行李和馬匹,並拿出紫金缽盂,盛滿了半缽盂的清水,然後遞給了行者。行者接過水後,口中念念有詞,對著老虎的頭部用力地噴出一口水。隨著這口水噴出,老虎身上的妖法瞬間被破除,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那長老現了原身,定睛一看,才認出是孫悟空,趕忙一把扶住說道:“悟空啊!你從哪裏來呀?”沙僧恭敬地站在一旁,將邀請孫悟空、降伏妖怪、拯救公主、解除虎妖之氣以及迴報朝廷等事情,詳細地陳述了一遍。唐僧感激涕零,連連道謝:“好徒弟啊,多虧了你啊!多虧了你啊!這次前往西方,早日迴到東方故土,向唐王稟報,你的功勞當屬第一。”孫悟空笑著迴答道:“不必多說!不必多說!隻要不忘記那句話,就足以感受到深深的情誼了。”國王聽到這句話,再次感謝他們四人。隨後,眾人準備了豐盛的素食宴席,打開東閣大門。他們師徒接受了國王的恩賜後,辭別國王向西而去。國王帶領眾多官員遠遠相送。真是:
君王迴歸寶殿穩定江山,僧人便去雷音寺參拜佛祖。
究竟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情,何時才能到達西天,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