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隻在一念之間,而榮枯之事也無需過於掛懷。無論是晦暗還是光明,都任由其沉浮,隻需順其自然,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心神寧靜,深沉而寂靜,但若陷入昏沉冥頑,便會有魔障侵擾。五行不順,會破壞禪林的寧靜,風動之時,必然會帶來寒冷的氣息。
話說那孫大聖帶著八戒辭別了沙僧,跳過枯鬆洞,徑直來到那怪石崖前。果然看到一座洞府,其景致真是非同凡響。隻見:
迴鑾古道幽深而寧靜,清風明月也伴著玄鶴的鳴叫。白雲飄蕩,透出滿川光輝,流水潺潺,過橋處更增添了幾分仙意。
猿猴長嘯,鳥兒啼鳴,花木奇異,藤蘿攀附,石蹬錯落,芝蘭繁盛。蒼鬆搖曳,崖壑間彌漫著煙霞,翠綠的竹林吸引著彩鳳棲息。
遠處的山峰排列如屏,山巒朝向著澗水,環繞著這座真正的仙洞。昆侖地脈延伸至此,有緣之人方能受用。
孫悟空師徒四人一路西行,曆經重重磨難。這一日,他們來到了號山枯鬆澗火雲洞前。
隻見一座石碣矗立在門前,上麵鐫刻著八個大字:“號山枯鬆澗火雲洞”。石碣旁,一群小妖正在那裏興高采烈地掄槍舞劍,歡蹦亂跳地玩耍著。
孫大聖見此情景,心中大怒,他厲聲高叫道:“那小的們,趁早去報與洞主知道,教他速速送出我唐僧師父來,否則,休怪我不客氣!我要掀翻你們的山場,平了你們的洞府!”
那些小妖們聽到孫大聖的吼聲,頓時嚇得驚慌失措。他們慌忙轉過身,爭先恐後地向洞裏跑去,邊跑邊喊:“大王,不好了,禍事來了!”
卻說那怪自將三藏擒拿到洞中,先是粗暴地剝去了他的衣服,然後用繩索將其四肢緊緊捆綁,如同四馬攢蹄一般,扔在了後院裏。接著,他吩咐小妖打來幹淨的水,準備刷洗三藏,打算將他上籠蒸熟後吃掉。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小妖來報,說是有禍事降臨。那怪聽聞,暫且停下了刷洗的動作,來到前庭詢問:“究竟有何禍事?”小妖趕忙迴道:“有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帶著一個長嘴大耳的和尚,在門前叫嚷著要他們的唐僧師父。還揚言說,若是我們敢說半個‘不’字,就要掀翻我們的山場,夷平我們的洞府。”
魔王聽了,微微冷笑一聲,說道:“這想必是孫行者與豬八戒。他們倒也有幾分本事,居然能夠尋到這裏。我從半山中將他師父擄到此地,路程足有一百五十裏,他們卻能如此迅速地找上門來。”隨即下令:“小的們,把管車的,推出車去!”那一班幾個小妖聞言,連忙推出五輛小車兒來,打開了前門。
八戒遠遠望見,說道:“哥哥,這妖精想必是害怕我們,推出車子,往那邊搬呢。”行者迴應道:“未必如此,且看他們將車子放在何處。”隻見那小妖們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方位安放好車子,留下五個看守,另外五個則進去通報。那魔王問道:“都準備好了嗎?”小妖們齊聲迴答:“已經準備妥當。”魔王下令:“取我的槍來。”這時,有一夥負責管理兵器的小妖,讓兩個小妖抬出一杆丈八長的火尖槍,恭敬地遞給妖王。妖王手持長槍,大踏步地走出,身上並沒有什麽盔甲,隻是腰間束著一條錦繡戰裙,赤著雙腳,來到門前。行者和八戒抬頭仔細觀看,隻見那怪物麵容白皙,如敷粉般三分潔白,嘴唇紅潤,宛如塗朱,儀表堂堂,才華出眾。他的鬢發如雲,仿佛被靛青染過,眉毛如新月般彎彎,好似刀裁一般。他的戰裙上繡著精美的盤龍鳳圖案,身形比哪吒還要富態。他雙手持槍,威風凜凜,身上散發著祥瑞的光芒。他的聲音洪亮,猶如春雷般震耳欲聾,雙眼暴突,明亮如閃電般銳利。若要知曉此魔的真實姓名,那便是名揚千古的紅孩兒。
隻見那紅孩兒怪,從洞裏走出來,高聲喊道:“是誰啊,在我的地盤大喊大叫!”孫悟空走上前去,笑著說:“我親愛的侄兒,別裝模作樣了。今天早上,你在山路上,高高地掛在鬆樹枝頭,就是那麽一個瘦弱、膽怯的黃臉孩子,騙了我師傅。我還好心背著你,結果你卻施法術把我師傅給抓走了。現在你又變成這樣,我難道會不認識你嗎?趕快把我師傅送出來吧,免得丟了麵子,傷了親戚情分;要是讓你爹知道了,肯定會責怪我老孫欺負小孩,那就太不像話了。”那妖怪聽了,心裏十分生氣,怒喝一聲:“你個潑猴!我跟你有什麽親戚關係?你在這裏滿嘴胡言亂語,喊什麽叔叔!誰是你的侄兒?”
孫悟空說:“哥哥,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和你父親結拜為兄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那妖怪說:“你這猴子簡直是胡說八道!你是哪裏人,我又是哪裏人,怎麽能跟我父親稱兄道弟?”
行者笑道:“你這老兒,竟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是那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啊!想當年,我尚未大鬧天宮之時,便已遊曆天下,足跡遍布海角天涯、四大部洲,沒有一處地方是我沒去過的。那個時候,我一心仰慕豪傑之士,四處結交英雄好漢。你的父親叫做牛魔王,被封為平天大聖,他和我老孫結拜為兄弟,還讓他做了我們的大哥呢;此外還有蛟魔王,封為複海大聖,做了二哥;大鵬魔王,封為混天大聖,做了三哥;獅王,封為移山大聖,做了四哥;獼猴王,封為通風大聖,做了五哥;還有個狨王,封為驅神大聖,做了六哥;隻有我老孫身材矮小,被封為齊天大聖,排在最後一個,做了老七。我這些老兄弟們,那時候玩耍的時候,你恐怕還沒出生吧!”
那怪物聽聞此言,哪裏肯相信?它舉起手中的火尖槍,狠狠地刺向孫悟空。然而,孫悟空是個行家,並不慌張,再次施展出一個靈活的身法,輕鬆地避開了槍頭。接著,他揮舞著金箍棒,憤怒地咒罵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看看我的金箍棒!”那妖怪見狀,同樣使出靈活的身法,躲開了金箍棒的攻擊,並迴應道:“你這隻狂妄自大的猴子,真是不識好歹!嚐嚐我的火尖槍!”他們兩人不再顧及親情,同時變了臉色,各自施展神通,縱身跳到雲端之上,展開一場激烈的戰鬥。
這場戰鬥異常激烈,孫悟空聲名遠揚,而牛魔王實力強大。一方橫著舉起金箍棒,另一方直直挺起火尖槍。吐出的霧氣籠罩三界,噴出的雲彩照亮四方。整天充滿殺氣和兇猛的吼聲,使得日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芒。言語之間毫不相讓,情誼也變得緊張起來。其中一方違背心意失去禮節,另一方則改變麵容沒有了倫理道德。棍棒揮舞威風凜凜,長槍刺出野性張狂。一方是混元真大聖,另一方是正果善財郎。兩人全力以赴爭奪勝利,隻為了讓唐僧成為法王。
那妖魔與孫大聖激戰了二十迴合,仍然勝負難分。
豬八戒在旁邊,看得明明白白:這妖精雖然沒有敗退,但也隻能勉強招架,完全沒有攻擊和殺戮的能力;而孫悟空雖然不能立刻戰勝她,但金箍棒的技法精湛,每次攻擊都在那妖精頭頂,不離其左右。豬八戒暗自心想:“不好啊,孫悟空機靈得很,如果一不小心露出破綻,讓那妖魔趁機鑽進去,用金箍棒一棒打死,那就沒有我什麽功勞了......”於是,他振作精神,舉起九齒釘耙,在空中朝著妖精的頭部用力劈下去。那妖怪見狀大驚失色,急忙拖著長槍敗退下來。孫悟空大聲喊道:“快追上去!”兩人追到那妖怪的洞口前,隻見那妖精一隻手高舉著火尖槍,站在中間的一輛小車上;另一隻手捏成拳頭,對著自己的鼻子打了兩拳。豬八戒笑著說:“這家夥真不要臉,竟然耍賴!你以為把鼻子打破流出點血來,塗紅了臉,就能到哪裏去告我們嗎?”
那妖魔怒不可遏,揮舞著拳頭,猛擊了兩下,口中念念有詞,刹那間,火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濃煙也從鼻子裏滾滾冒出,他眨巴眨巴眼睛,火焰便愈發旺盛起來。與此同時,那五輛車子上也冒出了熊熊火光。妖魔接連噴了好幾口火,隻見那紅焰漫天,大火熊熊燃燒,將整個火雲洞都籠罩在一片煙火之中,真是熯天熾地,令人膽戰心驚。
八戒見狀,頓時慌了神,大聲叫嚷道:“哥哥,情況不妙啊!這一鑽進去,非得被燒成灰燼不可!到時候,俺老豬可就成了烤豬,被加上香料,供人享用啦!快走吧!快走吧!”說完,他也不管行者,撒腿就跑,一溜煙地跨過了山澗。
行者神通廣大,他不慌不忙地捏著避火訣,一頭紮進了火海之中,尋找那妖怪的蹤跡。妖怪見行者竟敢闖入火海,心中大怒,又接連吐出幾口火焰,火勢比之前更加兇猛。這火焰真是非同凡響:
熊熊大火燃燒不盡,漫天遍野一片通紅。火焰如車輪般上下飛舞,又似炭屑般東西飄散。這火並非燧人氏鑽木取火所得,也不是老子煉丹時的爐火,既非天火,亦非野火,而是妖魔修煉而成的三昧真火。五輛車子與五行相對應,五行相生,火便由此而生。肝木能使心火旺盛,心火又能使脾土平和。脾土能生金,金能生水,水又能生木,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萬物皆因火而繁榮昌盛,這妖魔的三昧真火,果然厲害非凡,難怪他能永鎮西方,成為第一名。
行者被那煙火飛騰,無法尋找妖怪蹤跡,也看不見他洞門前的路徑,隻得縱身跳出火中。那妖精站在洞門口,看得清楚明白。她見行者逃走了,這才收起火具,率領眾妖迴到洞內,關閉石門,自以為大獲全勝,便吩咐小妖們擺下宴席,奏響音樂,盡情歡慶,不再提及此事。
再說行者跳過枯鬆澗,按下雲頭。忽然聽到八戒和沙僧在鬆林間談笑風生。行者走上前去,怒聲嗬斥八戒道:“你這個呆子,簡直沒有一點人氣!你因為害怕妖火,狼狽逃竄,卻把我丟在這裏。幸好我還有些本事!”八戒笑著說:“哥哥啊,你被那妖精說對了,真是不識時務。古人說:‘懂得時事的人,才稱得上是俊傑。’那妖精和你並無交情,你非要攀親;既然與她打賭鬥,她又放出如此無情的火來,你還不逃跑,還要繼續和她糾纏不休呢!”行者問:“那怪物的手段和我相比如何?”八戒迴答:“不如你。”
“槍法比我何如?”八戒揮舞著手中的九齒釘耙,得意洋洋地問道。
“也不濟。”孫悟空搖了搖頭,“老豬見他撐持不住,卻來助你一鈀,不期他不識耍,就敗下陣來,沒天理,就放火了。”
“正是你不該來。”孫悟空埋怨道,“我再與他鬥幾合,我取巧兒撈他一棒,卻不是好?”
他兩個隻管論那妖精的手段,講那妖精的火毒。沙和尚倚著鬆根,看著他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兄弟,你笑怎麽?”孫悟空看見了,問道,“你好道有甚手段,擒得那妖魔,破得那火陣?這樁事,也是大家有益的事。常言道:‘眾毛攢球。’你若拿得妖魔,救了師父,也是你的一件大功績。”“我也沒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沙僧笑著說,“我笑你兩個都著了忙也。”
“我怎麽著忙?”孫悟空不解地問“我也沒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沙僧笑著說,“我笑你兩個都著了忙也。”
沙僧說道:“那妖怪的手段不如你厲害,槍法也沒有你精湛,隻是他的火勢太猛,所以你才難以取勝。如果按照我說的,用相生相克的方法對付他,又有什麽難的呢?”行者聽後,嗬嗬笑著說:“兄弟說得有道理。果然是我們著急了,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如果按照相生相克的理論來說,必須要用水來克製火;但是要去哪裏找些水來,撲滅這妖怪的火焰,才能救出師父啊?”沙僧迴答道:“正是這樣。不用猶豫了。”行者說:“你們兩個就在這裏,不要和他交戰,等我去東洋大海請求借用龍兵,取些水來,澆滅妖火,抓住這個妖怪。”八戒說:“哥哥放心去吧,我們知道怎麽做。”
好一個孫悟空,騰雲駕霧離開了這個地方,很快就到達了東海。不過他並沒有心思欣賞海邊的景色,而是施展了避水訣,分開了波浪。正當他前行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巡海夜叉,夜叉看到是孫悟空後,急忙返迴水晶宮,向老龍王稟報。敖廣立刻率領龍子、龍孫、蝦兵、蟹將一起出門迎接,並邀請孫悟空進入宮中坐下。雙方坐定後,互相行禮,然後奉上茶水。孫悟空說:“不用麻煩了,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我的師父唐僧要去西天拜佛取經,路過號山枯鬆澗火雲洞時,被一個叫紅孩兒的妖精抓走了。他自稱聖嬰大王,我找到洞口和他交戰,他卻放火。我們抵擋不住他的火勢,想到水能滅火,所以特意來向你請求一些水,希望能下一場大雨,撲滅妖火,拯救唐僧一命。”龍王迴答說:“大聖,你找錯人了。如果你想要降雨,不應該來找我。”孫悟空疑惑地問:“你可是四海龍王,負責掌管雨水,我不來找你,還能找誰呢?”
龍王道:“我雖然負責下雨之事,但卻不敢擅自做主;必須得到玉帝的旨意,明確在哪個地方下多少雨,什麽時候開始和結束,還需要三官舉筆,太乙移文,並下令給雷公、電母、風伯、雲童等諸神。俗話說:‘龍無雲則無法行動’啊!”行者道:“我不需要風雲雷電,隻要一些雨水來滅火就好。”龍王道:“大聖不需要風雲雷電,但我一個人也難以提供幫助,讓我的兄弟們一起協助大聖怎麽樣?”行者道:“你的弟弟在哪裏?”龍王道:“南海龍王敖欽、北海龍王敖閏、西海龍王敖順。”行者笑道:“如果我還要再遊過三個海洋去找他們,還不如直接上天庭請求玉帝的旨意呢。”龍王道:“不必麻煩大聖親自前去,隻要我在這裏敲響鐵鼓、金鍾,他們自然會立刻趕來。”行者聽了這話,說道:“老龍王,快點敲響鍾鼓吧。”
須臾之間,三海龍王簇擁而至,齊聲問道:“大哥,喚我等來所為何事?”敖廣答道:“孫大聖在此處請求借雨助力降妖。”三弟隨即引領著孫悟空進入,彼此相見完畢後,行者詳細地講述了借水之事。眾海神們紛紛歡喜順從,即刻點起兵將:
勇猛的鯊魚作為前部先鋒,口大的鱯魚擔任先行官。鯉魚元帥翻動波浪,鯿魚提督吐出雲霧和狂風。鯖魚太尉在東邊放哨,鮊魚都司在西邊催促出征。紅眼馬郎在南邊舞動,黑甲將軍在北邊衝鋒陷陣。把總負責中軍掌管號令,五方兵馬在各處盡顯英勇。機智巧妙的黿魚任樞密使,深謀遠慮的烏龜任軍師。足智多謀的鼉魚任丞相,變化多端的鱉魚任總兵。橫行霸道的螃蟹士兵揮舞長劍,直蹦亂跳的蝦婆婆拉緊硬弓。鯰魚外郎負責查明文簿,點齊龍兵出離波濤之中。
有詩讚曰:
四海龍王喜助功,齊天大聖請相從。
隻因三藏途中難,借水前來滅火紅。
四海龍王欣喜相助,齊天大聖邀請相隨。隻因唐僧途中遇難,借水前來撲滅火災。
那行者領著龍兵,不多時,便早到了號山枯鬆澗之上。行者開口說道:“敖氏昆玉,此次有勞你們遠行了。此間乃是妖魔的地盤,你們暫且停留在空中,切勿出頭露麵。讓老孫我去與他賭鬥一番,若是我贏了他,就不須勞煩各位捉拿;若是我輸與他,也不用各位助陣。隻是他若放火時,可聽我唿喚,一齊噴雨滅火。”
龍王們齊聲應道:“謹遵號令。”
行者隨即按下雲頭,進入鬆林之中,見到了八戒和沙僧,高聲叫道:“兄弟。”八戒迴應道:“哥哥來得好快呀!可曾成功請得龍王前來?”行者答道:“都已經請來了。你們兩個務必要小心謹慎,隻怕雨勢過大,莫要淋濕了行李,待老孫前去與那妖魔打鬥一番。”沙僧說道:“師兄盡管放心前去,我等自會小心留意的。”
行者一個筋鬥雲翻過了山澗,來到火雲洞門前,大聲叫道:“開門!”那些小妖又趕忙進去報告:“大王,孫行者又來了。”紅孩兒一聽,仰起臉來哈哈大笑說:“那猴子想必是上次火沒把他燒死,這次又來找死來了。好啊,這次可不能再放過他,一定要把他燒得皮焦肉爛才行!”說著,他急忙跳起身來,挺起手中的長槍,命令道:“小的們,快給我推出火車子來!”
行者見他出來,便大聲喝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妖怪,竟敢用三昧真火傷害我老孫!現在趕緊放了我師父和師弟,不然休怪我不客氣!”紅孩兒卻笑著說:“你這猴子,怎麽這麽笨呢?那唐僧做了你師父,也能做我的下酒菜,你還想要迴他嗎?別做夢了,哈哈!”
行者聞言,不禁怒火中燒,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掣起金箍棒便朝著那妖精劈頭打去。那妖精也不甘示弱,舞動著火尖槍,迅速迎上前來。
這一場賭鬥,與之前大不相同。隻見行者怒發衝冠,宛如魔神降世,而那妖精則麵露猙獰,毫無親情可言。雙方都毫不留情,招式淩厲,殺意彌漫。
這一個一心要救取經僧,那一個卻隻想吃掉唐三藏。心已變,情已疏,隻剩下無盡的爭鬥與廝殺。這個恨不得將對方活捉剝皮,那個恨不得將其拿來生蘸醬。真可謂是英雄豪傑,勇猛無比。
金箍棒與火尖槍相互碰撞,發出陣陣轟鳴聲,光芒四射。兩人你來我往,舉手相掄二十餘迴,卻依舊難分勝負,雙方的本事竟不相上下。
那妖王與行者激戰二十迴合後,自知難以取勝,便虛晃一槍,抽身而退。他捏緊拳頭,又朝著自己的鼻子狠狠地捶了兩下,刹那間,火焰從他的口中鼻中噴湧而出。門前的車子瞬間被點燃,煙火四起,而他的口眼之中,更是赤焰飛騰,宛如地獄惡鬼。
孫大聖見狀,迴頭大聲喝道:“龍王何在?”聲音如洪鍾般響亮,傳遍整個山穀。
那龍王兄弟,率領著眾多水族,朝著妖精的火光處噴下雨水。這場雨下得真是好啊!
真可謂是:瀟瀟灑灑,密密沉沉。瀟瀟灑灑的雨滴,猶如從天邊墜落的銀星;密密沉沉的雨幕,好似海口倒懸的浪滾。起初,雨滴如拳頭般大小,隨後便如甕潑盆傾一般。滿地的水流澆綠了鴨頂,高山也被洗出了佛頭青的顏色。溝壑中的水如千丈玉般飛濺,澗泉中的水波漲起萬條銀練。三叉路口被雨水漸漸填滿,九曲溪中的水位也逐漸升高。這正是唐僧有難時神龍相助,扳倒天河往下傾倒的景象。
那雨如淙淙溪流般大小,卻絲毫不能熄滅那妖精的熊熊火勢。原來,龍王私自降下的雨水,隻能撲滅凡間的普通火焰;而妖精所擁有的三昧真火,又豈是這般輕易就能被潑滅的?這雨水反倒像是火上澆油,使得火勢愈發猛烈,越燒越旺。
大聖見狀,說道:“待我撚動法訣,鑽入火中!”說罷,他掄起金箍棒,朝著妖精打去。那妖精見大聖前來,張嘴噴出一口濃煙,直撲大聖麵龐。大聖急忙迴頭躲避,卻被這濃煙熏得眼花繚亂,忍不住淚如雨下。
原來,這大聖並不懼怕火焰,隻是對這濃煙無可奈何。想當年,他大鬧天宮之時,曾被太上老君關進八卦爐中煆燒。所幸他在巽位尋得安身之所,才沒有被燒壞。然而,也正是那八卦爐中的風,將濃煙攪動起來,熏烤著他的雙眼,最終使他練就了火眼金睛。但也正因如此,他至今仍對這濃煙畏懼三分。
那妖精見狀,又噴出一口濃煙。大聖抵擋不住,隻得駕起筋鬥雲,逃離了此地。而那妖王則收起了火具,得意洋洋地迴歸洞府去了。
這大聖渾身煙火繚繞,熾熱難耐,徑直投身於澗水之中,試圖撲滅火焰。然而,他卻未曾料到,這冷水一激,竟使得火氣攻心,三魂瞬間出竅。可憐他氣息堵塞胸堂,喉舌冰冷,魂魄飛散,就此喪失了殘生!驚慌失措的四海龍王在半空中,急忙收了雨澤,高聲唿喊:“天蓬元帥!卷簾將軍!莫要在林中藏匿,趕快尋找你們的師兄出來!”
八戒與沙僧聽到唿喊他們的聖號,匆忙解開馬匹,挑起擔子,奔出樹林,全然不顧道路的泥濘,順著澗邊急切地找尋。隻見那上遊,波濤翻滾,急流中一個人順水淌下。沙僧見狀,毫不猶豫地連衣跳入水中,將其抱上岸來,定睛一看,竟是孫大聖的身軀。唉!你看他四肢蜷縮,無法伸展,渾身上下冰冷如霜。沙和尚眼中滿是淚水,悲歎道:“師兄啊!可惜了你這億萬年不老長生的仙軀,如今卻化作了中途短命之人!”
八戒見此情形,不禁笑道:“兄弟莫哭。這猴子定是佯推死,故意嚇我們哩。你且摸摸他,看看胸前是否還有一點熱氣殘留?”沙僧聽聞,伸手摸了摸行者的胸膛,搖頭道:“渾身都已冰冷,僅有一點兒熱氣,又怎的能夠迴生呢?”八戒卻不以為然,說道:“他有七十二般變化,便有七十二條性命。你扯住他的腳,待我來擺布一番。”
於是,那沙僧果真扯著行者的腳,八戒則扶住他的頭,將其身體拽直,推上腳來,讓他盤膝坐定。緊接著,八戒將自己的兩手搓熱,緊緊捂住行者的七竅,施展出一個按摩禪法。
原來,那行者被冷水逼迫,氣息阻滯在丹田,無法出聲。幸而有八戒的按摸揉擦,片刻之後,氣息便透達三關,流轉明堂,衝開了孔竅。行者終於叫出了一聲:“師父啊!”沙僧見狀,欣喜地說道:“哥啊,你生是師父的徒弟,死了也還掛念著師父。快快蘇醒吧,我們都在這裏呢。”行者緩緩睜開雙眼,說道:“兄弟們,我老孫吃了大虧啊!”
八戒笑著說道:“你這呆子,真是發昏了!若不是俺老豬救了你,你早就一命嗚唿了,還不快快謝我!”行者這才緩緩起身,仰麵向著天空說道:“敖氏弟兄在哪裏?”那四海龍王在半空中齊聲應道:“小龍在此伺候。”行者說道:“勞煩你們遠道而來,卻未能成功,還請先迴去吧,改日再行道謝。”龍王率領著水族,浩浩蕩蕩地迴去了,暫且不提。
沙僧攙扶著行者,一同來到鬆林之下坐下。過了一會兒,行者總算定了神,順了氣,但仍止不住淚水從腮邊滑落。他又悲聲唿喊:“師父啊!
憶昔當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脫災殃。
三山六水遭魔障,萬苦千辛割寸腸。
托缽朝餐隨厚薄,參禪暮宿或林莊。
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傷!”
迴憶往昔,當年我們從大唐出發,你在岩前救我脫離災殃。此後,我們曆經三山六水,遭遇重重魔障,曆經萬苦千辛,令人肝腸寸斷。
一路上,我們托缽化緣,朝餐隨厚薄,參禪暮宿,或在山林村莊。一心隻盼著能夠修成正果,怎料今日卻遭受如此傷痛!”
沙僧道:“哥哥,且休煩惱。我們需早做打算,尋思個法子:去何處請兵助力,好搭救師父脫離困境呀?”行者道:“那該去何處請救呢?”沙僧道:“想當初菩薩特意吩咐過,著我等盡心盡力保護唐僧。她還曾許諾我們,叫天天應,叫地地應。如今我們有難,自當去那裏請救啊!”行者道:“想當年老孫大鬧天宮時,那些神兵天將,都禁受不住我的能耐。這妖怪神通廣大,本事定然不小,恐怕非得是比老孫手段更為高強之人,方能降得住他哩。天神難以相助,地煞也無能為力,若要捉拿此妖魔,看來須得去請觀音菩薩出麵才行了。隻可惜我此刻皮肉酸麻,腰膝疼痛,實在駕不起筋鬥雲,如何去請啊?”
八戒道:“哥哥有何吩咐,盡管說與我聽,等我去請便是。”行者笑道:“也罷,你去倒也合適。若見到了菩薩,切不可抬頭仰視,隻能低頭禮拜。等她發問時,你再將地名、妖名如實說與她聽,然後再懇請她出手搭救師父。她若肯前來,定然能夠擒獲那怪物。”八戒聽聞此言,當即駕起雲霧,朝著南方飛馳而去。
卻說那個妖王在洞裏歡喜異常,大笑道:“小的們,孫行者此次吃了大虧離去了。這一陣雖未能取他性命,但想必也讓他發了個大昏。嘿嘿,隻怕他又要去請救兵了。快開門,待我去看看他究竟請的是誰。”
眾妖聞言,連忙打開洞門,妖精隨即縱身躍至空中,定睛觀看。隻見八戒正朝著南方匆匆而去。妖精心中暗想,南邊再無其他厲害人物,八戒定然是去請觀音菩薩了。他急忙按下雲頭,吩咐道:“小的們,快把我的皮袋找出來。這皮袋許久未曾使用,隻怕口繩不夠牢固,給我換上一條新的,放在二門之下。待我去將八戒騙迴來,裝入袋中,蒸熟了犒勞你們。”原來,那妖精有一個神奇的皮袋,能裝下許多東西。眾小妖趕忙找出皮袋,換了口繩,將其放置在二門之內。
且說那妖王長期居住在此地,對周圍環境十分熟悉,知道哪條路距離南海較近,哪條較遠。於是,他選擇了最近的一條路,駕馭著雲朵迅速超過了八戒。然後,他端坐在岩壁之上,變成了一個“假觀世音”的模樣,靜靜地等待著八戒的到來。
那呆子正在雲端飛行,突然看到前方出現了菩薩。然而,他又怎能分辨出真假呢?畢竟,他一直都是見到佛像就當作真佛來參拜。呆子立刻停下雲霧,恭敬地下跪行禮,說道:“菩薩,弟子豬悟能向您叩頭。”那妖精假扮的觀音則故作威嚴地質問:“你為何不保護唐僧前去西天取經,反而來拜見我?究竟所為何事?”八戒趕忙解釋道:“弟子和師父走到半途時,遇到了一座名為號山枯鬆澗火雲洞的地方,裏麵有個名叫紅孩兒的妖怪。他將我的師父擄走了。我和師兄們找到他家門前,與他展開戰鬥。他原本擅長放火,我們第一次交手未能取勝;第二次,我們請來了龍王幫忙降雨,但依然無法撲滅他的火焰。師兄被他燒傷,無法行動,因此派我前來請求菩薩相助。希望菩薩大發慈悲,救救我師父吧!”
那妖怪聽了之後說道:“那火雲洞洞主,並不是一個喜歡殺生的人;一定是你們冒犯了他。”豬八戒趕忙解釋道:“我沒有冒犯他,是我師兄孫悟空冒犯了他。他變成一個小孩,掛在樹上,試探我們師傅。我師傅心地善良,讓我將他解救下來,並叫我師兄背他一段路程。誰知我師兄竟然將他摔了一下,結果他就耍起了威風,將我師傅抓走了。”妖怪說道:“你起來吧,跟我進洞裏去見見洞主,替你說說情,你向他賠個禮,把你師傅要迴來就行了。”豬八戒一聽,連忙答應道:“菩薩啊,如果能還我師傅,我給他磕頭都行。”
妖王道:“你跟我來吧。”那呆子不知好歹,竟然真的跟著他,順著原路返迴,隻是方向卻不是南海,而是火雲門。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火雲門前。妖怪先進去稟報:“你不要多疑。他是我的朋友,你進來吧。”
呆子無奈,隻好抬腳跨進了門裏。眾妖齊聲大喊,一擁而上把八戒抓住,裝進袋子裏。緊緊地係住袋口繩子,高高地吊起在馱梁之上。那妖精現出本來麵目,坐在中間說道:“豬八戒,你有什麽本事,竟敢保唐僧去西天取經,竟敢請菩薩來降我?你瞪大雙眼,難道還認不出我就是聖嬰大王嗎!今天抓到了你,先吊個三五天,等蒸熟了再賞給小妖怪們當酒菜!”八戒聽到這話,在袋子裏大罵起來:“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怪物!真是太沒禮貌了!要是說起你想盡辦法哄騙我吃東西,看我怎麽收拾你,讓你們一個個都腦袋腫大、染上瘟疫!”呆子不停地罵著,大聲叫嚷著,暫且不提。再說孫大聖和沙僧正在坐著聊天,忽然一陣腥風撲麵而來,大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說:“不好,不好!這陣怪風,兇多吉少。恐怕是豬八戒走錯路了吧。”沙僧說:“他就算迷路了,不會開口問路嗎?”大聖說:“肯定是遇到妖精了。”沙僧說:“那他遇到妖精,不會逃迴來嗎?”
行者道:“不行啊,你留在這裏看著行李馬匹,等我跳過山澗去打聽一下情況。”沙僧道:“師兄腰傷未愈,隻怕再被妖怪所傷,還是讓我去吧。”行者道:“你本事不如我,還是讓我去。”
好行者,咬牙忍痛,手持金箍棒,跳過山澗,來到火雲洞前,大聲喊道:“妖怪!”那守門的小妖急忙跑進洞裏稟報:“孫行者又在門外叫陣呢!”那妖王下令捉拿,一群小妖手持刀槍簇擁而出,齊聲呐喊,打開洞門,齊聲高唿:“抓住他,抓住他!”行者見勢不妙,不敢應戰,連忙躲到路邊,念動咒語“變”!瞬間變成一個金色包袱。小妖們看到後,立刻向妖王報告:“大王,孫行者害怕了;剛聽到我們喊‘抓’字,就嚇得扔下包袱逃跑了。”妖王笑著說:“那包袱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估計是那和尚的破舊衣衫和帽子,拿迴來拆洗做補丁吧。”
卻說那門外的小妖,果然將包袱背了進來,卻不知道這是行者變化而成的。行者心裏暗喜道:“好了,這個銷金包袱終於到手了!”那妖精並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隨手將包袱丟在了門內。
這行者真是足智多謀,他竟然能假中帶假,虛中有實。隻見他迅速拔出一根毫毛,輕輕一吹,就變出了一個與真包袱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而他自己呢,則搖身一變,化作一隻小小的蒼蠅,牢牢地釘在了門樞上。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八戒在那裏哼哼唧唧,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但仔細一聽,似乎是一隻得了瘟疫的豬發出的聲音。行者心生好奇,嚶嚶地飛到那邊一瞧,才發現原來八戒被吊在一個皮袋子裏。
行者輕輕地落在皮袋上,又聽見八戒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一些難聽的話,一會兒罵妖怪長得醜陋,一會兒又抱怨妖怪太短小。最後,八戒還惡狠狠地詛咒道:“總有一天,我的大師兄會施展齊天無量法,將你們這些滿山的妖魔鬼怪統統擒拿!到那時,他一定會解開皮袋放我出去,並讓我用九齒釘耙築死你,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行者聽到這話,心中暗自偷笑:“這個呆子雖然被困在這裏,但還沒有放棄抵抗。老孫一定要抓住這個妖怪,否則難以解恨!”
正當行者準備想辦法救八戒時,突然聽到那妖王喊道:“六健將何在?”這時,有六個小妖出現,他們都是妖王的心腹精靈,被封為健將,並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一個叫雲裏霧,一個叫霧裏雲;一個叫急如火,一個叫快如風;一個叫興烘掀,一個叫掀烘興。六健將走上前跪下來。妖王道:“你們認識老大大王嗎?”
六健將迴答道:“認識。”妖王道:“你替我連夜去請老大大王來,告訴他我抓到了唐僧,可以蒸熟給他吃,讓他延年益壽一千歲。”六怪領命後,一個個相互拉扯著,徑直走出了洞穴。行者輕輕地鳴叫一聲,從袋子裏飛了下來,悄悄地跟隨著那六怪,離開了洞穴。
究竟這六怪如何去請老大大王,且聽下迴分解。
話說那孫大聖帶著八戒辭別了沙僧,跳過枯鬆洞,徑直來到那怪石崖前。果然看到一座洞府,其景致真是非同凡響。隻見:
迴鑾古道幽深而寧靜,清風明月也伴著玄鶴的鳴叫。白雲飄蕩,透出滿川光輝,流水潺潺,過橋處更增添了幾分仙意。
猿猴長嘯,鳥兒啼鳴,花木奇異,藤蘿攀附,石蹬錯落,芝蘭繁盛。蒼鬆搖曳,崖壑間彌漫著煙霞,翠綠的竹林吸引著彩鳳棲息。
遠處的山峰排列如屏,山巒朝向著澗水,環繞著這座真正的仙洞。昆侖地脈延伸至此,有緣之人方能受用。
孫悟空師徒四人一路西行,曆經重重磨難。這一日,他們來到了號山枯鬆澗火雲洞前。
隻見一座石碣矗立在門前,上麵鐫刻著八個大字:“號山枯鬆澗火雲洞”。石碣旁,一群小妖正在那裏興高采烈地掄槍舞劍,歡蹦亂跳地玩耍著。
孫大聖見此情景,心中大怒,他厲聲高叫道:“那小的們,趁早去報與洞主知道,教他速速送出我唐僧師父來,否則,休怪我不客氣!我要掀翻你們的山場,平了你們的洞府!”
那些小妖們聽到孫大聖的吼聲,頓時嚇得驚慌失措。他們慌忙轉過身,爭先恐後地向洞裏跑去,邊跑邊喊:“大王,不好了,禍事來了!”
卻說那怪自將三藏擒拿到洞中,先是粗暴地剝去了他的衣服,然後用繩索將其四肢緊緊捆綁,如同四馬攢蹄一般,扔在了後院裏。接著,他吩咐小妖打來幹淨的水,準備刷洗三藏,打算將他上籠蒸熟後吃掉。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小妖來報,說是有禍事降臨。那怪聽聞,暫且停下了刷洗的動作,來到前庭詢問:“究竟有何禍事?”小妖趕忙迴道:“有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帶著一個長嘴大耳的和尚,在門前叫嚷著要他們的唐僧師父。還揚言說,若是我們敢說半個‘不’字,就要掀翻我們的山場,夷平我們的洞府。”
魔王聽了,微微冷笑一聲,說道:“這想必是孫行者與豬八戒。他們倒也有幾分本事,居然能夠尋到這裏。我從半山中將他師父擄到此地,路程足有一百五十裏,他們卻能如此迅速地找上門來。”隨即下令:“小的們,把管車的,推出車去!”那一班幾個小妖聞言,連忙推出五輛小車兒來,打開了前門。
八戒遠遠望見,說道:“哥哥,這妖精想必是害怕我們,推出車子,往那邊搬呢。”行者迴應道:“未必如此,且看他們將車子放在何處。”隻見那小妖們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方位安放好車子,留下五個看守,另外五個則進去通報。那魔王問道:“都準備好了嗎?”小妖們齊聲迴答:“已經準備妥當。”魔王下令:“取我的槍來。”這時,有一夥負責管理兵器的小妖,讓兩個小妖抬出一杆丈八長的火尖槍,恭敬地遞給妖王。妖王手持長槍,大踏步地走出,身上並沒有什麽盔甲,隻是腰間束著一條錦繡戰裙,赤著雙腳,來到門前。行者和八戒抬頭仔細觀看,隻見那怪物麵容白皙,如敷粉般三分潔白,嘴唇紅潤,宛如塗朱,儀表堂堂,才華出眾。他的鬢發如雲,仿佛被靛青染過,眉毛如新月般彎彎,好似刀裁一般。他的戰裙上繡著精美的盤龍鳳圖案,身形比哪吒還要富態。他雙手持槍,威風凜凜,身上散發著祥瑞的光芒。他的聲音洪亮,猶如春雷般震耳欲聾,雙眼暴突,明亮如閃電般銳利。若要知曉此魔的真實姓名,那便是名揚千古的紅孩兒。
隻見那紅孩兒怪,從洞裏走出來,高聲喊道:“是誰啊,在我的地盤大喊大叫!”孫悟空走上前去,笑著說:“我親愛的侄兒,別裝模作樣了。今天早上,你在山路上,高高地掛在鬆樹枝頭,就是那麽一個瘦弱、膽怯的黃臉孩子,騙了我師傅。我還好心背著你,結果你卻施法術把我師傅給抓走了。現在你又變成這樣,我難道會不認識你嗎?趕快把我師傅送出來吧,免得丟了麵子,傷了親戚情分;要是讓你爹知道了,肯定會責怪我老孫欺負小孩,那就太不像話了。”那妖怪聽了,心裏十分生氣,怒喝一聲:“你個潑猴!我跟你有什麽親戚關係?你在這裏滿嘴胡言亂語,喊什麽叔叔!誰是你的侄兒?”
孫悟空說:“哥哥,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和你父親結拜為兄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那妖怪說:“你這猴子簡直是胡說八道!你是哪裏人,我又是哪裏人,怎麽能跟我父親稱兄道弟?”
行者笑道:“你這老兒,竟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是那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啊!想當年,我尚未大鬧天宮之時,便已遊曆天下,足跡遍布海角天涯、四大部洲,沒有一處地方是我沒去過的。那個時候,我一心仰慕豪傑之士,四處結交英雄好漢。你的父親叫做牛魔王,被封為平天大聖,他和我老孫結拜為兄弟,還讓他做了我們的大哥呢;此外還有蛟魔王,封為複海大聖,做了二哥;大鵬魔王,封為混天大聖,做了三哥;獅王,封為移山大聖,做了四哥;獼猴王,封為通風大聖,做了五哥;還有個狨王,封為驅神大聖,做了六哥;隻有我老孫身材矮小,被封為齊天大聖,排在最後一個,做了老七。我這些老兄弟們,那時候玩耍的時候,你恐怕還沒出生吧!”
那怪物聽聞此言,哪裏肯相信?它舉起手中的火尖槍,狠狠地刺向孫悟空。然而,孫悟空是個行家,並不慌張,再次施展出一個靈活的身法,輕鬆地避開了槍頭。接著,他揮舞著金箍棒,憤怒地咒罵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看看我的金箍棒!”那妖怪見狀,同樣使出靈活的身法,躲開了金箍棒的攻擊,並迴應道:“你這隻狂妄自大的猴子,真是不識好歹!嚐嚐我的火尖槍!”他們兩人不再顧及親情,同時變了臉色,各自施展神通,縱身跳到雲端之上,展開一場激烈的戰鬥。
這場戰鬥異常激烈,孫悟空聲名遠揚,而牛魔王實力強大。一方橫著舉起金箍棒,另一方直直挺起火尖槍。吐出的霧氣籠罩三界,噴出的雲彩照亮四方。整天充滿殺氣和兇猛的吼聲,使得日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芒。言語之間毫不相讓,情誼也變得緊張起來。其中一方違背心意失去禮節,另一方則改變麵容沒有了倫理道德。棍棒揮舞威風凜凜,長槍刺出野性張狂。一方是混元真大聖,另一方是正果善財郎。兩人全力以赴爭奪勝利,隻為了讓唐僧成為法王。
那妖魔與孫大聖激戰了二十迴合,仍然勝負難分。
豬八戒在旁邊,看得明明白白:這妖精雖然沒有敗退,但也隻能勉強招架,完全沒有攻擊和殺戮的能力;而孫悟空雖然不能立刻戰勝她,但金箍棒的技法精湛,每次攻擊都在那妖精頭頂,不離其左右。豬八戒暗自心想:“不好啊,孫悟空機靈得很,如果一不小心露出破綻,讓那妖魔趁機鑽進去,用金箍棒一棒打死,那就沒有我什麽功勞了......”於是,他振作精神,舉起九齒釘耙,在空中朝著妖精的頭部用力劈下去。那妖怪見狀大驚失色,急忙拖著長槍敗退下來。孫悟空大聲喊道:“快追上去!”兩人追到那妖怪的洞口前,隻見那妖精一隻手高舉著火尖槍,站在中間的一輛小車上;另一隻手捏成拳頭,對著自己的鼻子打了兩拳。豬八戒笑著說:“這家夥真不要臉,竟然耍賴!你以為把鼻子打破流出點血來,塗紅了臉,就能到哪裏去告我們嗎?”
那妖魔怒不可遏,揮舞著拳頭,猛擊了兩下,口中念念有詞,刹那間,火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濃煙也從鼻子裏滾滾冒出,他眨巴眨巴眼睛,火焰便愈發旺盛起來。與此同時,那五輛車子上也冒出了熊熊火光。妖魔接連噴了好幾口火,隻見那紅焰漫天,大火熊熊燃燒,將整個火雲洞都籠罩在一片煙火之中,真是熯天熾地,令人膽戰心驚。
八戒見狀,頓時慌了神,大聲叫嚷道:“哥哥,情況不妙啊!這一鑽進去,非得被燒成灰燼不可!到時候,俺老豬可就成了烤豬,被加上香料,供人享用啦!快走吧!快走吧!”說完,他也不管行者,撒腿就跑,一溜煙地跨過了山澗。
行者神通廣大,他不慌不忙地捏著避火訣,一頭紮進了火海之中,尋找那妖怪的蹤跡。妖怪見行者竟敢闖入火海,心中大怒,又接連吐出幾口火焰,火勢比之前更加兇猛。這火焰真是非同凡響:
熊熊大火燃燒不盡,漫天遍野一片通紅。火焰如車輪般上下飛舞,又似炭屑般東西飄散。這火並非燧人氏鑽木取火所得,也不是老子煉丹時的爐火,既非天火,亦非野火,而是妖魔修煉而成的三昧真火。五輛車子與五行相對應,五行相生,火便由此而生。肝木能使心火旺盛,心火又能使脾土平和。脾土能生金,金能生水,水又能生木,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萬物皆因火而繁榮昌盛,這妖魔的三昧真火,果然厲害非凡,難怪他能永鎮西方,成為第一名。
行者被那煙火飛騰,無法尋找妖怪蹤跡,也看不見他洞門前的路徑,隻得縱身跳出火中。那妖精站在洞門口,看得清楚明白。她見行者逃走了,這才收起火具,率領眾妖迴到洞內,關閉石門,自以為大獲全勝,便吩咐小妖們擺下宴席,奏響音樂,盡情歡慶,不再提及此事。
再說行者跳過枯鬆澗,按下雲頭。忽然聽到八戒和沙僧在鬆林間談笑風生。行者走上前去,怒聲嗬斥八戒道:“你這個呆子,簡直沒有一點人氣!你因為害怕妖火,狼狽逃竄,卻把我丟在這裏。幸好我還有些本事!”八戒笑著說:“哥哥啊,你被那妖精說對了,真是不識時務。古人說:‘懂得時事的人,才稱得上是俊傑。’那妖精和你並無交情,你非要攀親;既然與她打賭鬥,她又放出如此無情的火來,你還不逃跑,還要繼續和她糾纏不休呢!”行者問:“那怪物的手段和我相比如何?”八戒迴答:“不如你。”
“槍法比我何如?”八戒揮舞著手中的九齒釘耙,得意洋洋地問道。
“也不濟。”孫悟空搖了搖頭,“老豬見他撐持不住,卻來助你一鈀,不期他不識耍,就敗下陣來,沒天理,就放火了。”
“正是你不該來。”孫悟空埋怨道,“我再與他鬥幾合,我取巧兒撈他一棒,卻不是好?”
他兩個隻管論那妖精的手段,講那妖精的火毒。沙和尚倚著鬆根,看著他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兄弟,你笑怎麽?”孫悟空看見了,問道,“你好道有甚手段,擒得那妖魔,破得那火陣?這樁事,也是大家有益的事。常言道:‘眾毛攢球。’你若拿得妖魔,救了師父,也是你的一件大功績。”“我也沒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沙僧笑著說,“我笑你兩個都著了忙也。”
“我怎麽著忙?”孫悟空不解地問“我也沒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沙僧笑著說,“我笑你兩個都著了忙也。”
沙僧說道:“那妖怪的手段不如你厲害,槍法也沒有你精湛,隻是他的火勢太猛,所以你才難以取勝。如果按照我說的,用相生相克的方法對付他,又有什麽難的呢?”行者聽後,嗬嗬笑著說:“兄弟說得有道理。果然是我們著急了,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如果按照相生相克的理論來說,必須要用水來克製火;但是要去哪裏找些水來,撲滅這妖怪的火焰,才能救出師父啊?”沙僧迴答道:“正是這樣。不用猶豫了。”行者說:“你們兩個就在這裏,不要和他交戰,等我去東洋大海請求借用龍兵,取些水來,澆滅妖火,抓住這個妖怪。”八戒說:“哥哥放心去吧,我們知道怎麽做。”
好一個孫悟空,騰雲駕霧離開了這個地方,很快就到達了東海。不過他並沒有心思欣賞海邊的景色,而是施展了避水訣,分開了波浪。正當他前行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巡海夜叉,夜叉看到是孫悟空後,急忙返迴水晶宮,向老龍王稟報。敖廣立刻率領龍子、龍孫、蝦兵、蟹將一起出門迎接,並邀請孫悟空進入宮中坐下。雙方坐定後,互相行禮,然後奉上茶水。孫悟空說:“不用麻煩了,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我的師父唐僧要去西天拜佛取經,路過號山枯鬆澗火雲洞時,被一個叫紅孩兒的妖精抓走了。他自稱聖嬰大王,我找到洞口和他交戰,他卻放火。我們抵擋不住他的火勢,想到水能滅火,所以特意來向你請求一些水,希望能下一場大雨,撲滅妖火,拯救唐僧一命。”龍王迴答說:“大聖,你找錯人了。如果你想要降雨,不應該來找我。”孫悟空疑惑地問:“你可是四海龍王,負責掌管雨水,我不來找你,還能找誰呢?”
龍王道:“我雖然負責下雨之事,但卻不敢擅自做主;必須得到玉帝的旨意,明確在哪個地方下多少雨,什麽時候開始和結束,還需要三官舉筆,太乙移文,並下令給雷公、電母、風伯、雲童等諸神。俗話說:‘龍無雲則無法行動’啊!”行者道:“我不需要風雲雷電,隻要一些雨水來滅火就好。”龍王道:“大聖不需要風雲雷電,但我一個人也難以提供幫助,讓我的兄弟們一起協助大聖怎麽樣?”行者道:“你的弟弟在哪裏?”龍王道:“南海龍王敖欽、北海龍王敖閏、西海龍王敖順。”行者笑道:“如果我還要再遊過三個海洋去找他們,還不如直接上天庭請求玉帝的旨意呢。”龍王道:“不必麻煩大聖親自前去,隻要我在這裏敲響鐵鼓、金鍾,他們自然會立刻趕來。”行者聽了這話,說道:“老龍王,快點敲響鍾鼓吧。”
須臾之間,三海龍王簇擁而至,齊聲問道:“大哥,喚我等來所為何事?”敖廣答道:“孫大聖在此處請求借雨助力降妖。”三弟隨即引領著孫悟空進入,彼此相見完畢後,行者詳細地講述了借水之事。眾海神們紛紛歡喜順從,即刻點起兵將:
勇猛的鯊魚作為前部先鋒,口大的鱯魚擔任先行官。鯉魚元帥翻動波浪,鯿魚提督吐出雲霧和狂風。鯖魚太尉在東邊放哨,鮊魚都司在西邊催促出征。紅眼馬郎在南邊舞動,黑甲將軍在北邊衝鋒陷陣。把總負責中軍掌管號令,五方兵馬在各處盡顯英勇。機智巧妙的黿魚任樞密使,深謀遠慮的烏龜任軍師。足智多謀的鼉魚任丞相,變化多端的鱉魚任總兵。橫行霸道的螃蟹士兵揮舞長劍,直蹦亂跳的蝦婆婆拉緊硬弓。鯰魚外郎負責查明文簿,點齊龍兵出離波濤之中。
有詩讚曰:
四海龍王喜助功,齊天大聖請相從。
隻因三藏途中難,借水前來滅火紅。
四海龍王欣喜相助,齊天大聖邀請相隨。隻因唐僧途中遇難,借水前來撲滅火災。
那行者領著龍兵,不多時,便早到了號山枯鬆澗之上。行者開口說道:“敖氏昆玉,此次有勞你們遠行了。此間乃是妖魔的地盤,你們暫且停留在空中,切勿出頭露麵。讓老孫我去與他賭鬥一番,若是我贏了他,就不須勞煩各位捉拿;若是我輸與他,也不用各位助陣。隻是他若放火時,可聽我唿喚,一齊噴雨滅火。”
龍王們齊聲應道:“謹遵號令。”
行者隨即按下雲頭,進入鬆林之中,見到了八戒和沙僧,高聲叫道:“兄弟。”八戒迴應道:“哥哥來得好快呀!可曾成功請得龍王前來?”行者答道:“都已經請來了。你們兩個務必要小心謹慎,隻怕雨勢過大,莫要淋濕了行李,待老孫前去與那妖魔打鬥一番。”沙僧說道:“師兄盡管放心前去,我等自會小心留意的。”
行者一個筋鬥雲翻過了山澗,來到火雲洞門前,大聲叫道:“開門!”那些小妖又趕忙進去報告:“大王,孫行者又來了。”紅孩兒一聽,仰起臉來哈哈大笑說:“那猴子想必是上次火沒把他燒死,這次又來找死來了。好啊,這次可不能再放過他,一定要把他燒得皮焦肉爛才行!”說著,他急忙跳起身來,挺起手中的長槍,命令道:“小的們,快給我推出火車子來!”
行者見他出來,便大聲喝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妖怪,竟敢用三昧真火傷害我老孫!現在趕緊放了我師父和師弟,不然休怪我不客氣!”紅孩兒卻笑著說:“你這猴子,怎麽這麽笨呢?那唐僧做了你師父,也能做我的下酒菜,你還想要迴他嗎?別做夢了,哈哈!”
行者聞言,不禁怒火中燒,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掣起金箍棒便朝著那妖精劈頭打去。那妖精也不甘示弱,舞動著火尖槍,迅速迎上前來。
這一場賭鬥,與之前大不相同。隻見行者怒發衝冠,宛如魔神降世,而那妖精則麵露猙獰,毫無親情可言。雙方都毫不留情,招式淩厲,殺意彌漫。
這一個一心要救取經僧,那一個卻隻想吃掉唐三藏。心已變,情已疏,隻剩下無盡的爭鬥與廝殺。這個恨不得將對方活捉剝皮,那個恨不得將其拿來生蘸醬。真可謂是英雄豪傑,勇猛無比。
金箍棒與火尖槍相互碰撞,發出陣陣轟鳴聲,光芒四射。兩人你來我往,舉手相掄二十餘迴,卻依舊難分勝負,雙方的本事竟不相上下。
那妖王與行者激戰二十迴合後,自知難以取勝,便虛晃一槍,抽身而退。他捏緊拳頭,又朝著自己的鼻子狠狠地捶了兩下,刹那間,火焰從他的口中鼻中噴湧而出。門前的車子瞬間被點燃,煙火四起,而他的口眼之中,更是赤焰飛騰,宛如地獄惡鬼。
孫大聖見狀,迴頭大聲喝道:“龍王何在?”聲音如洪鍾般響亮,傳遍整個山穀。
那龍王兄弟,率領著眾多水族,朝著妖精的火光處噴下雨水。這場雨下得真是好啊!
真可謂是:瀟瀟灑灑,密密沉沉。瀟瀟灑灑的雨滴,猶如從天邊墜落的銀星;密密沉沉的雨幕,好似海口倒懸的浪滾。起初,雨滴如拳頭般大小,隨後便如甕潑盆傾一般。滿地的水流澆綠了鴨頂,高山也被洗出了佛頭青的顏色。溝壑中的水如千丈玉般飛濺,澗泉中的水波漲起萬條銀練。三叉路口被雨水漸漸填滿,九曲溪中的水位也逐漸升高。這正是唐僧有難時神龍相助,扳倒天河往下傾倒的景象。
那雨如淙淙溪流般大小,卻絲毫不能熄滅那妖精的熊熊火勢。原來,龍王私自降下的雨水,隻能撲滅凡間的普通火焰;而妖精所擁有的三昧真火,又豈是這般輕易就能被潑滅的?這雨水反倒像是火上澆油,使得火勢愈發猛烈,越燒越旺。
大聖見狀,說道:“待我撚動法訣,鑽入火中!”說罷,他掄起金箍棒,朝著妖精打去。那妖精見大聖前來,張嘴噴出一口濃煙,直撲大聖麵龐。大聖急忙迴頭躲避,卻被這濃煙熏得眼花繚亂,忍不住淚如雨下。
原來,這大聖並不懼怕火焰,隻是對這濃煙無可奈何。想當年,他大鬧天宮之時,曾被太上老君關進八卦爐中煆燒。所幸他在巽位尋得安身之所,才沒有被燒壞。然而,也正是那八卦爐中的風,將濃煙攪動起來,熏烤著他的雙眼,最終使他練就了火眼金睛。但也正因如此,他至今仍對這濃煙畏懼三分。
那妖精見狀,又噴出一口濃煙。大聖抵擋不住,隻得駕起筋鬥雲,逃離了此地。而那妖王則收起了火具,得意洋洋地迴歸洞府去了。
這大聖渾身煙火繚繞,熾熱難耐,徑直投身於澗水之中,試圖撲滅火焰。然而,他卻未曾料到,這冷水一激,竟使得火氣攻心,三魂瞬間出竅。可憐他氣息堵塞胸堂,喉舌冰冷,魂魄飛散,就此喪失了殘生!驚慌失措的四海龍王在半空中,急忙收了雨澤,高聲唿喊:“天蓬元帥!卷簾將軍!莫要在林中藏匿,趕快尋找你們的師兄出來!”
八戒與沙僧聽到唿喊他們的聖號,匆忙解開馬匹,挑起擔子,奔出樹林,全然不顧道路的泥濘,順著澗邊急切地找尋。隻見那上遊,波濤翻滾,急流中一個人順水淌下。沙僧見狀,毫不猶豫地連衣跳入水中,將其抱上岸來,定睛一看,竟是孫大聖的身軀。唉!你看他四肢蜷縮,無法伸展,渾身上下冰冷如霜。沙和尚眼中滿是淚水,悲歎道:“師兄啊!可惜了你這億萬年不老長生的仙軀,如今卻化作了中途短命之人!”
八戒見此情形,不禁笑道:“兄弟莫哭。這猴子定是佯推死,故意嚇我們哩。你且摸摸他,看看胸前是否還有一點熱氣殘留?”沙僧聽聞,伸手摸了摸行者的胸膛,搖頭道:“渾身都已冰冷,僅有一點兒熱氣,又怎的能夠迴生呢?”八戒卻不以為然,說道:“他有七十二般變化,便有七十二條性命。你扯住他的腳,待我來擺布一番。”
於是,那沙僧果真扯著行者的腳,八戒則扶住他的頭,將其身體拽直,推上腳來,讓他盤膝坐定。緊接著,八戒將自己的兩手搓熱,緊緊捂住行者的七竅,施展出一個按摩禪法。
原來,那行者被冷水逼迫,氣息阻滯在丹田,無法出聲。幸而有八戒的按摸揉擦,片刻之後,氣息便透達三關,流轉明堂,衝開了孔竅。行者終於叫出了一聲:“師父啊!”沙僧見狀,欣喜地說道:“哥啊,你生是師父的徒弟,死了也還掛念著師父。快快蘇醒吧,我們都在這裏呢。”行者緩緩睜開雙眼,說道:“兄弟們,我老孫吃了大虧啊!”
八戒笑著說道:“你這呆子,真是發昏了!若不是俺老豬救了你,你早就一命嗚唿了,還不快快謝我!”行者這才緩緩起身,仰麵向著天空說道:“敖氏弟兄在哪裏?”那四海龍王在半空中齊聲應道:“小龍在此伺候。”行者說道:“勞煩你們遠道而來,卻未能成功,還請先迴去吧,改日再行道謝。”龍王率領著水族,浩浩蕩蕩地迴去了,暫且不提。
沙僧攙扶著行者,一同來到鬆林之下坐下。過了一會兒,行者總算定了神,順了氣,但仍止不住淚水從腮邊滑落。他又悲聲唿喊:“師父啊!
憶昔當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脫災殃。
三山六水遭魔障,萬苦千辛割寸腸。
托缽朝餐隨厚薄,參禪暮宿或林莊。
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傷!”
迴憶往昔,當年我們從大唐出發,你在岩前救我脫離災殃。此後,我們曆經三山六水,遭遇重重魔障,曆經萬苦千辛,令人肝腸寸斷。
一路上,我們托缽化緣,朝餐隨厚薄,參禪暮宿,或在山林村莊。一心隻盼著能夠修成正果,怎料今日卻遭受如此傷痛!”
沙僧道:“哥哥,且休煩惱。我們需早做打算,尋思個法子:去何處請兵助力,好搭救師父脫離困境呀?”行者道:“那該去何處請救呢?”沙僧道:“想當初菩薩特意吩咐過,著我等盡心盡力保護唐僧。她還曾許諾我們,叫天天應,叫地地應。如今我們有難,自當去那裏請救啊!”行者道:“想當年老孫大鬧天宮時,那些神兵天將,都禁受不住我的能耐。這妖怪神通廣大,本事定然不小,恐怕非得是比老孫手段更為高強之人,方能降得住他哩。天神難以相助,地煞也無能為力,若要捉拿此妖魔,看來須得去請觀音菩薩出麵才行了。隻可惜我此刻皮肉酸麻,腰膝疼痛,實在駕不起筋鬥雲,如何去請啊?”
八戒道:“哥哥有何吩咐,盡管說與我聽,等我去請便是。”行者笑道:“也罷,你去倒也合適。若見到了菩薩,切不可抬頭仰視,隻能低頭禮拜。等她發問時,你再將地名、妖名如實說與她聽,然後再懇請她出手搭救師父。她若肯前來,定然能夠擒獲那怪物。”八戒聽聞此言,當即駕起雲霧,朝著南方飛馳而去。
卻說那個妖王在洞裏歡喜異常,大笑道:“小的們,孫行者此次吃了大虧離去了。這一陣雖未能取他性命,但想必也讓他發了個大昏。嘿嘿,隻怕他又要去請救兵了。快開門,待我去看看他究竟請的是誰。”
眾妖聞言,連忙打開洞門,妖精隨即縱身躍至空中,定睛觀看。隻見八戒正朝著南方匆匆而去。妖精心中暗想,南邊再無其他厲害人物,八戒定然是去請觀音菩薩了。他急忙按下雲頭,吩咐道:“小的們,快把我的皮袋找出來。這皮袋許久未曾使用,隻怕口繩不夠牢固,給我換上一條新的,放在二門之下。待我去將八戒騙迴來,裝入袋中,蒸熟了犒勞你們。”原來,那妖精有一個神奇的皮袋,能裝下許多東西。眾小妖趕忙找出皮袋,換了口繩,將其放置在二門之內。
且說那妖王長期居住在此地,對周圍環境十分熟悉,知道哪條路距離南海較近,哪條較遠。於是,他選擇了最近的一條路,駕馭著雲朵迅速超過了八戒。然後,他端坐在岩壁之上,變成了一個“假觀世音”的模樣,靜靜地等待著八戒的到來。
那呆子正在雲端飛行,突然看到前方出現了菩薩。然而,他又怎能分辨出真假呢?畢竟,他一直都是見到佛像就當作真佛來參拜。呆子立刻停下雲霧,恭敬地下跪行禮,說道:“菩薩,弟子豬悟能向您叩頭。”那妖精假扮的觀音則故作威嚴地質問:“你為何不保護唐僧前去西天取經,反而來拜見我?究竟所為何事?”八戒趕忙解釋道:“弟子和師父走到半途時,遇到了一座名為號山枯鬆澗火雲洞的地方,裏麵有個名叫紅孩兒的妖怪。他將我的師父擄走了。我和師兄們找到他家門前,與他展開戰鬥。他原本擅長放火,我們第一次交手未能取勝;第二次,我們請來了龍王幫忙降雨,但依然無法撲滅他的火焰。師兄被他燒傷,無法行動,因此派我前來請求菩薩相助。希望菩薩大發慈悲,救救我師父吧!”
那妖怪聽了之後說道:“那火雲洞洞主,並不是一個喜歡殺生的人;一定是你們冒犯了他。”豬八戒趕忙解釋道:“我沒有冒犯他,是我師兄孫悟空冒犯了他。他變成一個小孩,掛在樹上,試探我們師傅。我師傅心地善良,讓我將他解救下來,並叫我師兄背他一段路程。誰知我師兄竟然將他摔了一下,結果他就耍起了威風,將我師傅抓走了。”妖怪說道:“你起來吧,跟我進洞裏去見見洞主,替你說說情,你向他賠個禮,把你師傅要迴來就行了。”豬八戒一聽,連忙答應道:“菩薩啊,如果能還我師傅,我給他磕頭都行。”
妖王道:“你跟我來吧。”那呆子不知好歹,竟然真的跟著他,順著原路返迴,隻是方向卻不是南海,而是火雲門。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火雲門前。妖怪先進去稟報:“你不要多疑。他是我的朋友,你進來吧。”
呆子無奈,隻好抬腳跨進了門裏。眾妖齊聲大喊,一擁而上把八戒抓住,裝進袋子裏。緊緊地係住袋口繩子,高高地吊起在馱梁之上。那妖精現出本來麵目,坐在中間說道:“豬八戒,你有什麽本事,竟敢保唐僧去西天取經,竟敢請菩薩來降我?你瞪大雙眼,難道還認不出我就是聖嬰大王嗎!今天抓到了你,先吊個三五天,等蒸熟了再賞給小妖怪們當酒菜!”八戒聽到這話,在袋子裏大罵起來:“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怪物!真是太沒禮貌了!要是說起你想盡辦法哄騙我吃東西,看我怎麽收拾你,讓你們一個個都腦袋腫大、染上瘟疫!”呆子不停地罵著,大聲叫嚷著,暫且不提。再說孫大聖和沙僧正在坐著聊天,忽然一陣腥風撲麵而來,大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說:“不好,不好!這陣怪風,兇多吉少。恐怕是豬八戒走錯路了吧。”沙僧說:“他就算迷路了,不會開口問路嗎?”大聖說:“肯定是遇到妖精了。”沙僧說:“那他遇到妖精,不會逃迴來嗎?”
行者道:“不行啊,你留在這裏看著行李馬匹,等我跳過山澗去打聽一下情況。”沙僧道:“師兄腰傷未愈,隻怕再被妖怪所傷,還是讓我去吧。”行者道:“你本事不如我,還是讓我去。”
好行者,咬牙忍痛,手持金箍棒,跳過山澗,來到火雲洞前,大聲喊道:“妖怪!”那守門的小妖急忙跑進洞裏稟報:“孫行者又在門外叫陣呢!”那妖王下令捉拿,一群小妖手持刀槍簇擁而出,齊聲呐喊,打開洞門,齊聲高唿:“抓住他,抓住他!”行者見勢不妙,不敢應戰,連忙躲到路邊,念動咒語“變”!瞬間變成一個金色包袱。小妖們看到後,立刻向妖王報告:“大王,孫行者害怕了;剛聽到我們喊‘抓’字,就嚇得扔下包袱逃跑了。”妖王笑著說:“那包袱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估計是那和尚的破舊衣衫和帽子,拿迴來拆洗做補丁吧。”
卻說那門外的小妖,果然將包袱背了進來,卻不知道這是行者變化而成的。行者心裏暗喜道:“好了,這個銷金包袱終於到手了!”那妖精並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隨手將包袱丟在了門內。
這行者真是足智多謀,他竟然能假中帶假,虛中有實。隻見他迅速拔出一根毫毛,輕輕一吹,就變出了一個與真包袱一模一樣的東西來。而他自己呢,則搖身一變,化作一隻小小的蒼蠅,牢牢地釘在了門樞上。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八戒在那裏哼哼唧唧,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但仔細一聽,似乎是一隻得了瘟疫的豬發出的聲音。行者心生好奇,嚶嚶地飛到那邊一瞧,才發現原來八戒被吊在一個皮袋子裏。
行者輕輕地落在皮袋上,又聽見八戒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一些難聽的話,一會兒罵妖怪長得醜陋,一會兒又抱怨妖怪太短小。最後,八戒還惡狠狠地詛咒道:“總有一天,我的大師兄會施展齊天無量法,將你們這些滿山的妖魔鬼怪統統擒拿!到那時,他一定會解開皮袋放我出去,並讓我用九齒釘耙築死你,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行者聽到這話,心中暗自偷笑:“這個呆子雖然被困在這裏,但還沒有放棄抵抗。老孫一定要抓住這個妖怪,否則難以解恨!”
正當行者準備想辦法救八戒時,突然聽到那妖王喊道:“六健將何在?”這時,有六個小妖出現,他們都是妖王的心腹精靈,被封為健將,並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一個叫雲裏霧,一個叫霧裏雲;一個叫急如火,一個叫快如風;一個叫興烘掀,一個叫掀烘興。六健將走上前跪下來。妖王道:“你們認識老大大王嗎?”
六健將迴答道:“認識。”妖王道:“你替我連夜去請老大大王來,告訴他我抓到了唐僧,可以蒸熟給他吃,讓他延年益壽一千歲。”六怪領命後,一個個相互拉扯著,徑直走出了洞穴。行者輕輕地鳴叫一聲,從袋子裏飛了下來,悄悄地跟隨著那六怪,離開了洞穴。
究竟這六怪如何去請老大大王,且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