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王朝四十三年,西北邊疆。


    “爺爺,你讓我和你一起去嘛,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讓我去嘛,讓我去嘛……”沐錦華一邊拽著爺爺手臂,一邊撒著嬌。


    這是她慣用的手法,要是放在平時,她爺爺定然是受不了的。可是這次自己事先惹了他生氣,那張滿臉皺紋卻不失嚴肅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


    “胡鬧!都是大老爺們待得地兒,你一個小姑娘跟著去幹什麽!”沐鴻昌掛在鼻子下邊的胡子,因為氣憤,一跳一跳的。


    沐錦華不放棄道:“孫女不是沒見過爺爺練兵嘛,京都人都說沐老將軍威猛,無人能敵。如今孫女難得來一趟,你就讓孫女去看看爺爺有多威猛,有多厲害,等將來迴京都,我也好和那些姐妹說說,讓她們羨慕羨慕我有一個這麽威武的爺爺!”


    聽到自家孫女誇自己,沐鴻昌的臉色才好看一點。不過也隻是一瞬間,沐鴻昌想到孫女竟為了逃婚,獨自一人跑到著西北,臉色更加沉了下來。


    “不行!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和那一幫子五大三粗的男人混在一起,要是讓你爹知道了,看不打斷你的腿!”沐鴻昌不買賬。


    沐錦華一聽,心裏頓時有些不服氣,“哼,我是女孩子怎麽了,要說拳腳功夫,說不定他們還不如我!”


    “你!”沐鴻昌甩開沐錦華,氣憤道:“我說不行就不行,這個軍營,你爺爺我最大,我看誰敢放你出營帳!等過兩日我讓人送你迴去!”


    說完不待沐錦華纏上,拔腿就向外走。


    “唉!爺爺!”沐錦華掀開帳簾趕忙跟上,可是還沒走兩步就被站在門口的兩個士兵的擋住了。


    沐錦華見著越走越遠的背陰,撅著嘴巴,轉身進了營帳。小聲嘀咕道:“哼!不帶我去,我自己不迴去啊!”


    進了營帳,熟車熟路的跑到床邊,蹲下,從床下麵拖出一個包袱。打開一看是一個很普通的士兵戰袍。


    沐錦華嘴角勾起,眼底閃過一抹亮光。


    …………


    以一麵旗杆為中心的百米教場上,一個穿著銀色戰甲的中年男人,一個穿著黑色戰甲的年輕人。各騎著一匹馬,手拿著長qiang(木倉),向著對方發起進攻。看著兩人身上的戰甲,就知道兩人的地位在這軍營中不低。


    “沈副將!加油!”


    “魏校尉!好樣的!”


    “加油!加油!”


    “……”


    教場上兩匹馬穿插而過,馬上的人各不相讓,看的讓人心血澎湃!


    “英雄出少年啊!我們都要讓位給年輕人了!”站在看台上的沐鴻昌對著老友季長鳴感慨一句。


    “哈哈……老沐啊,在這戰場上都快四十年了,該把著戰場讓給年輕人了!”季長鳴粗狂的大笑一聲,眉眼間透著隻有經過生死洗練後的淩厲。


    沐鴻昌看著教場上揮灑汗水的戰士門,眼裏盡是懷戀,“我沐鴻昌戎馬一生,卻連一個繼承衣缽的都沒有,我那幾個不肖子孫,唉……”


    想到遠在京都的兒孫,臉上露出一抹失望。


    季長鳴見著老友這副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到沐家那幾個後輩,遂安慰道:“現在天嘉國泰民安,那還需要那麽多將軍。再說了你不是一直說你家那丫頭像你嗎?多培養培養,說不定咱們天嘉能出一個女將軍!”


    沐鴻昌斜著眼睛看了老友一眼,轉頭又看向教場。想到沐錦華,有些氣悶道:“那丫頭就是鬼機靈一個,做事毛毛躁躁,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天嘉要是指望她,還不知道這邊疆能不能安寧!”


    “哈哈……老沐,別謙虛啦!你那丫頭可不簡單,一個挑兩……”


    “別聽那些人胡……”


    沐鴻昌剛要反駁老友的話,就看到教場上不知道何時,已經換了人。


    隻見一個身材相交於其他士兵顯得十分瘦小的年輕人,手拿著長qiang(木倉),直立的站在教場中間。緊抿的薄唇,微眯著那雙鳳眼,被束起的長發從腦後纏繞在臉龐,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而站在他的對麵的是兩個身材高大,體格強健的男人。那兩個男人微彎著腰,喘著粗氣,臉上憋得通紅。


    三人顯然已經經曆過一場切磋。


    “阿年,大牛,你們倆一個人都快抵上人家兩個了,還被人家打成這樣,等下了場別說你是我們隊的哈!”教場邊圍觀群眾轟然大笑。


    場裏那個叫阿年和大牛的臉色從紅色瞬間變的煞白。


    “小子!這次我大牛不會在讓你了!”大牛舉起手裏的長qiang(木倉),做出了一個準備攻擊的動作。阿年做了跟著做了一個防備的姿勢。


    一攻一守,看來是改變戰略了!


    沐錦華嘴角勾起,左手拇指輕輕擦了一下鼻尖,滿眼笑意:“盡管放馬過來!”


    沐錦華話剛一落,身形一閃,已經快速的繞道兩人的身後。那兩人一驚,立馬轉身,手裏的長qiang(木倉)向前一遞,槍尖緊逼沐錦華麵門。


    沐錦華腦袋向後一躲,接著身體一蹲,一招掃堂腿踢向還在做防守的阿年腿上。隻聽阿年大叫一聲‘啊!’,聲音還沒落,沐錦華的長qiang(木倉)又緊逼大牛的下腹。


    大牛比阿年早進軍營兩年,這種教場上的比武要比他多的多,身手也比阿年好。躲過沐錦華的長qiang(木倉),不甘示弱的舉起長qiang(木倉),向著沐錦華的胸前揮去。


    “住手!”


    一道急切的怒吼,讓教場圍觀的人心裏一顫。


    沐錦華從小就當爺爺為大英雄。在京都沐家,舞刀弄棍的沒少玩過,請來的武術師傅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但是,到底是將軍府的大小姐,武術師傅們把看家本領都教授了,卻沒有讓她實戰。


    沐錦華身上有功夫,但是實戰經驗不足。力度自然也沒有長經曆戰場的戰士大。


    所以,當大牛的那長qiang(木倉)帶著淩厲的氣勢甩過來的時候,沐錦華下意識的就去用手裏的長qiang(木倉)去擋。


    但顯然,自己的力氣沒有大牛大。再加上那一聲怒吼讓自己一驚,手裏的動作一頓。而大牛在聽到沐老將軍的大吼之後,已經收不住力氣了。長qiang(木倉)狠狠的甩在了沐錦華緊緊裹住的胸口。


    胸口一陣疼痛,接著一陣胸悶。


    “噗……”一陣血腥味溢出口腔,沒忍住吐了出來。


    “華兒!”


    在倒地的一瞬間,沐錦華見著她那個平時威風凜凜的爺爺,一臉焦急的跑了過來,而此時,那花白的胡須和滿臉的皺紋,讓她覺著,她的爺爺似乎蒼老了許多。


    …………


    沐錦華睜開眼睛,空氣中帶著一股怪味,滿屋子的白色讓她有些發愣。


    難道地府是這個樣子的?還是說,老天看她善良,讓她升了仙?


    記憶停留在她昏迷的一瞬間,那張蒼老的臉上。


    “爺爺……”沐錦華想到爺爺,連忙爬了一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扯動手腕上的傷口。


    “哎喲!”沐錦華驚唿一聲,看著自己用白色紗布包紮的手腕,頓時愣住了。


    “這……”


    她不是傷的胸口?怎麽變成手腕了?


    心中疑問還沒解答,她就被眼前看見的東西震驚了。


    雪白的牆,雪白的被褥,雪白的窗簾……一眼望去,眼裏什麽都是白色的。


    沐錦華慢慢抬起手,看著細白光滑的手指,心裏開始惶恐。


    她常年舞刀弄槍,手早已經不像閨閣中的女子一樣細膩白嫩,而是布著一層薄繭。在看看自己的胸部。哎喲,她那個小湯包的胸,怎麽變成包子了。還有她的細長腿,怎麽感覺短了一截。


    不對,不對,什麽都不對!


    沐錦華恐慌的用雙手抱著頭,腦袋一陣劇痛,接著腦子裏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麵。


    一個女孩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母因為工作而經常不在家。她有一個哥哥,比她大三歲。父母不在家的時候,她都是由哥哥照顧。雖然哥哥有時候會欺負她,但是她知道哥哥一直都很愛她。


    女孩從有記憶開始,就默默喜歡著一個男孩。是鄰居家的大哥哥,在自己十九歲的初夏。她向那個大哥哥表白了,然後那個大哥哥笑著對那個女孩說:“對不起,小柔,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


    女孩傷心過度,受不了,拿著刀片割了手腕……


    一個女孩一生的畫麵草草揭過。沐錦華現在覺著不僅腦袋疼,心也跟著疼了起來。特別想到那個大哥哥說的那句:“對不起,小柔,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


    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


    “啊!”有一股力量在撕扯著她的靈魂,臉開始變的扭曲。


    剛要開門的人聽到這一聲大叫,慌張的打開門。一個二十來歲的帥氣小夥子麵含焦急的走了進來,見著床上嬌弱的身體蜷成一團,心裏一陣心疼。


    “柔柔,怎麽了,柔柔……”


    沐錦華皺著眉頭,忍著疼痛,抬起手抓住來人的手臂,虛弱道:“哥,我疼……”


    接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意識消失前,沐錦華還模模糊糊的嘀咕道:“我一定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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