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清楚地記得,得知九歌懷孕那日,衛州獻降,從此大周在濘南,如入無人之境。因此他為她取名雲霽,希望雲開雨霽萬裏明。


    而一向不喜鋪張的他,卻聲勢浩大地為她辦了周歲宴。


    那一日,百官來賀,連遠在衛州的李鳶和林沐也來了。


    福明宮難得如此熱鬧,照著民間的習俗,九歌事先在中堂鋪了錦席,燒香秉燭,放置了金銀七寶玩具、文房書籍、道釋經卷、女工針線等物。


    柴桑抱著霽兒出來,將她放在錦席上,周圍圍著一圈人。


    一年大的孩子,從沒見過這麽多人,卻也不哭不鬧。九歌對於抓周其實沒有太大的好奇,畢竟秉性和喜好還是後天的因素多些。


    但是她沒想到,霽兒會繞過那些金銀七寶玩具,朝最遠的短劍爬去。


    那是九歌及笄時,南昭容送給自己的禮物,這麽多年她一直隨身帶著,方才她也是一時興起,從腰間解了下來,隨手放到了最遠處。


    「好!」柴桑笑得合不攏嘴,一把抱起錦席上的雲霽:「看來霽兒以後要做一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女將軍!」


    那短劍分量不輕,又是精鐵所鑄,九歌怕她傷著自己,便想拿著別的玩具去換,結果短劍一離手,霽兒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莫非霽兒是白虎星下凡?」林沐開玩笑地說。


    李鳶一腳踩在他腳麵上:「胡說什麽。」


    眾人說笑了一番,各自散了。


    迴到家中,換過衣服,南昭容和張婉在家中閑坐著。


    「那老道的事,怎麽沒見你和陛下說?」張婉倒了杯茶,送到了南昭容麵前。


    她說的是今日早些時候,他們去往皇宮的路上,突然一名老道出現在路中間,攔下了正在行駛的馬車。


    當時他二人都沒下車,老道走到馬車旁,從袖口掏出一張紙遞給南昭容:「煩請將軍轉交陛下。」


    「今天是什麽日子,陛下難得高興,哪能用這神神叨叨的事壞他興致。」南昭容手裏捏著那張紙,在指間慢慢地揉搓。


    那老道張婉不認識,他可是見過,當年第一次出征濘南時,在翰城外紮營,這老道便前往軍營求見過柴桑。


    如果他沒記錯,那道士應該是自齊雲山而來。


    沒想到過去了這麽久,他竟然又出現在京城。


    隻是,南昭容迴想著紙條上的四個字,他為什麽一直糾纏柴桑呢?


    國子監重開,謝徐安功不可沒。


    霽兒漸漸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樣離不開娘親,九歌的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便尋了個日子,專程前往國子監拜訪謝徐安。


    「姑娘來的正好」,謝徐安和九歌一左一右,在國子監中閑逛,謝徐安突然停了下來。


    「姑娘知道,經義課程是國子監的重中之重,隻是國子監,至今還缺一名講授《禮記》的夫子。」


    九歌笑了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謝祭酒可是看上了誰,不好出麵去請?」


    謝徐安笑著搖搖頭:「聽聞姑娘當日以《禮記》駁斥孫懷安,不知國子監學子可有幸,請得姑娘前來教授?」


    這倒是讓九歌吃了一驚,她於《禮記》也不過是泛泛讀過,並不精通,那日對上孫懷安,也是脫口而出,讓她在那麽多學子麵前講述,她一時心裏還真沒有底。


    於是便開口謝絕了謝徐安的好意:「非是托大,隻是晚輩才疏學淺,怕是難以勝任,開封人才濟濟,祭酒還是另擇他人吧。」


    謝徐安也不再相勸,兩人又聊起別的話題。


    隻是過了幾日,柴桑散朝迴來,一進門便說:「看來謝徐安請不到你,是決不罷休。」


    第75章


    「怎麽了?」九歌接過他脫下的朝服,掛在一旁。


    「他今日在朝堂上,當著百官的麵,舉薦了你。」


    柴桑的話倒是讓九歌吃了一驚。


    那日她拒絕謝懷安的提議後,他並未多言,她還以為此事就此作罷,沒想到他今日會在朝堂上再提。


    「他大概是真的中意你。」柴桑繼續說:「這麽多年了,從未有人在朝堂上舉薦過你,即使他們心裏清楚,你可堪大任。」


    「因為我是女子。」九歌直言不諱。也正是為此,她和柴桑的關係不管怎樣變化,她心裏對他始終懷有一份知遇之恩的感激。


    「而且他今日上朝舉薦了你,背地裏一定會有人罵他媚上。」柴桑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謝懷安欣賞她的才學和秉性,柴桑希望她能夠坦然接受這份欣賞。


    「可是我於《禮記》,真的算不上精通。」九歌心虛地說。


    「你可是趙九歌,堂堂趙九歌,也有畏懼的時候?」


    柴桑這話一出,九歌知道這差事她非接不可了,還是柴桑了解她,她一向最受不了別人這樣激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裏,九歌終日捧著本《禮記》,從天亮讀到天黑,翻箱倒櫃找出來的趙珩生前做過的筆記,都快翻爛了。


    柴桑批完手中的奏摺,見九歌還在燈下伏案看書,這樣認真的她,倒是很久沒見過了。


    他坐到了她的對麵,托著腮看著她全身心都投入在紙上,全然沒覺察出他的存在。


    他曾以為天賦異稟加上家學淵源,鑄就了她滿腹的才學。


    如今見她這樣,才在心中猜測,她五歲隨趙珩離京,之後固守在安樂穀的那十年裏,她是不是一直像這幾日一般,抱著那些書反覆琢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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