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且將實情一一說來。」柏舟先開了口。


    於是那名婦人便將當年是如何與趙珩成婚,又是如何和離再嫁詳詳細細說了一通,倒是與趙珩當年告訴九歌的大差不差。


    柴桑通過九歌的表情,便知道這婦人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更何況,今日他第一眼見那婦人,便發現她與九歌有七八分相似。


    見九歌沒有出言反駁,那婦人便大著膽子,將人一把摟進懷中,嘴裏不住地喊著「心肝兒」。


    柴桑本想出手阻攔,見九歌沒有躲避的意思,伸出去的手便又縮了迴來。


    迴宮的路上,九歌明顯心不在焉。


    迴宮之後,更是一聲招唿也沒打,直接迴了自己的房間。


    柴桑知道她心裏煩亂的很,便沒有進去打擾,而是迴去繼續批閱奏摺,直到晚間,才過去她那裏。


    人還沒進去,便從蘭姐兒口中得知,九歌自從宮外迴來到現在,沒喝過一口水,說過一句話。


    他推門進去,果然看見人在那裏枯坐著。


    柴桑迴想白天的情形,麵對從天而降的娘親,她並沒有表現得很熱絡,但在那名婦人提出想進宮看她時,她也並沒有拒絕。


    可見她心裏,也是矛盾的。


    「餓不餓?」柴桑低聲問,話語裏滿是溫柔。


    九歌這才發現柴桑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自己身邊。


    她搖了搖頭,嘴角努力扯出一絲笑。


    「我可還沒用膳呢。」說著,柴桑招了招手,蘭姐兒便把膳食送了進來,擺在了桌子上。


    隻是九歌不動,柴桑也不動。


    「我沒事。」九歌拿起筷子,塞進柴桑的手裏。


    然而柴桑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看著她。


    九歌無奈,隻得拿起筷子,夾了菜送到了自己嘴裏。


    用過了膳,柴桑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拿了本書坐在九歌身邊,靜靜陪著她。


    「我好像,不需要娘親。」九歌突然開口。


    柴桑立刻把書放下,輕輕握住她的手,摩挲著。


    他知道,這不是實話。


    「她隻是離開你太久了。」柴桑全神貫注注視著九歌,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他伸出手,將她的碎發別在耳後。


    「走了的人,為什麽還要迴來呢?」九歌看著柴桑,臉上是說不出的悲傷。


    柴桑立馬將人擁進懷裏,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後背。


    一定程度上,九歌心裏的糾結和矛盾,他是無法理解的。他雖然也自小沒了娘親,但成長的歲月裏,姑母全然充當了娘親這一角色。


    可是九歌不同,對他也好,對南昭容他們也好,她都毫無保留,但是她心底,始終藏著一塊冰。


    如果得不到迴應,她便會凍結所有的熱情。


    而如今,一個在她生命中消失了十幾年的人,一出現便要她報以熟悉和親昵,她心裏是驚慌的吧。


    「是不是在害怕?」柴桑湊近她耳邊,低聲地問。


    九歌沒有迴答,但身體一下一下顫抖著。


    「別怕。」柴桑將人抱的更緊:「萬事有我。」


    「這個娘親,你想認就認,不想認就不認,沒有人能把你怎麽樣。」


    那晚,柴桑的右肩整個都濕透了。


    柴桑和九歌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所謂的「娘親」身上,殊不知,九歌的身世已然在開封城內傳的沸沸揚揚。


    一時間,開封城內無人不知趙九歌是趙珩的女兒。


    趙珩是誰,十幾年前朝中的風雲人物,朝堂之上,直言進諫,從不給任何人顏麵,也正是因為這樣,在朝中,他從來沒有朋友。


    可說起他,又沒人能說一個不字。


    論才學,朝中無人能出其右,論能力,他也曾在地方上將所轄區域治理得井井有條,論見識,一封封奏疏飛到皇帝案頭,無一不是切中時弊的治世之舉。


    糟就糟在,他一心進取,想著致君堯舜上,輔佐君主一統天下成就一番豐功偉業,可當時的朝堂,烏煙瘴氣,上至皇帝下到芝麻大小的官員無一例外隻願苟安。


    與其說他的離開,是一時的忿然之舉,不如說,是滿朝文武蓄謀已久的一個陰謀。


    眾人隻說,水至清則無魚,殊不知,水清本無錯,錯在世道渾濁。


    這樣一位父親頂在頭上,世人眼中,趙九歌名動開封的原因也就有了解釋。


    虎父無犬女。


    「荒謬!」


    「荒謬至極!」


    一大清早,女子清脆的聲音便打破了福明宮的寧靜。


    第54章


    李鳶一拳砸在桌子上,杯中的茶都翻濺了出來。


    她的怒意來的突然,九歌毫無防備,身子竟也隨著抖了一下,差點將手中的茶盞丟了出去。


    「怎麽這麽大的火。」九歌搖了搖李鳶的胳膊笑著說:「旁人愛說什麽說什麽,何苦往心裏去?」


    「我生平最討厭旁人拿家世說事,一句『虎父無犬女』,便抹殺了一人全部的努力,就好像身上的本事都是打娘胎裏帶來的一樣。」


    看著李鳶皺著眉,一臉的忿然,九歌突然想起,她的父親是李彥明。


    李鳶從不是個熱絡的人,對人對事,麵上總是冷冷的,即使有不平,也多是用行動說話,從不在嘴上逞一時之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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