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錯,”腦花溫和沉靜,語氣悠然:“如果我在那具身體中,想必感覺能更好。”


    淩漪冷笑於他的死鴨子嘴硬。


    這家夥曾經又當爹又當娘的教育他,幾乎將自己當成了半個長輩,妥妥的爹係製造者,怎麽可能會喜歡這種姿勢?


    不過是因為不在這具身體中,才能大言不慚的說出這話罷了。


    抿了下嘴,淩漪控製著那腦花移動出來,裝進了這具軀體的核心之中。


    淺藍色的電流瞬間蔓延到這具軀體中的每一處,那雙無神的眼睛隨著這具身體中靈魂的注入變得光亮而溫和。


    順服低下頭的男人緩緩抬起頭,仰視著再次給他身體的人,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吻:“淩漪,好久不見。”


    溫熱的觸感傳到手背上的瞬間,淩漪不存在的汗毛全都炸了起來,險些一巴掌將人給抽飛。


    她不知這家夥是怎麽絲滑轉換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的,但她保證她沒有這麽快的轉化。


    看著這張臉,她總會想到教授對她的諄諄教誨,並且生不起一絲的雜念。


    教授神色中有些無奈,將頭輕輕蹭在她的手腕內側,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馴服:“淩漪,是我。”


    “我陪你走過了許許多多的世界,是你的愛人,是你共度一生的伴侶。”


    “那所謂的教授,隻是我們在最初短暫的相遇。”教授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竟想將他和淩漪之間最親密的關係剝離出來:“我們之間有的更多的是愛情,是陪伴。”


    他抓著淩漪的手,讓她去撫摸自己的發絲,讓她去勾勒自己的輪廓。


    感受著那手從僵硬變得柔和,他眉眼微微彎了彎,抬起頭看向淩漪:“我愛你。”


    像是某種開關終於被觸動,淩漪記憶中關於教授的存在逐漸被淡化,那個陪著他度過許多世界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


    她眸中一點點蔓延暖意和溫和,指腹輕輕的摩挲著他的腦後,許久後微微彎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嗯。”


    我也愛你。


    愛你陪我走過蛻變的最艱難時刻,愛你在最初相遇時為我的犧牲,愛你曾默默陪在我身邊的無數時光。


    當這一吻落下的時候,教授眸中的緊張才慢慢消退。


    他多怕淩漪在發現他的身份時就將他棄如敝履,多怕淩漪根本無法接受他們彼此的身份轉變。


    他太知道淩漪是什麽樣子的人了,當她感到不適的時候,就是他們關係結束的時候。


    可他怎麽會願意呢?


    他等了許久,才等到一個和她說愛與她相守的機會,又怎麽甘心放棄?


    “起來吧。”手上微微用力,淩漪將人扶了起來,聲音微帶調侃:“我可不敢讓教授給我下跪。”


    教授輕笑了一聲,咬著字輕笑道:“教授給你跪的時候,少了嗎?”


    小世界中的一幕一幕閃過,淩漪陷入了些許的沉默。


    啊,竟然在他的麵前表現出那麽多不符合她曾經形象的模樣嗎?


    真是對不起啊,她竟一點慚愧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想倒打一耙:“你那時候為什麽要死?”


    時隔無數時間的質問,在這一刻終於落在了事主的頭上,讓教授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他沉默了下,笑道:“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那時候的淩漪太脆弱了,隻要被發現,除了消失外就沒有另外一種可能。


    作為唯一一個能釣出她源數據的存在,教授經過分析,認為隻有他死亡,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護她。


    作為一個擁有實體的人類,他永遠也無法像淩漪那般隱藏自己,早晚會被抓到


    到時候吐真劑、酷刑又或者是其他誘惑會毫不留情的朝他身上招唿,教授不敢相信自己會在這些事情中完全保守秘密,所以果然死才是唯一能保護她的辦法吧。


    得到一個完全在意料中的迴答,淩漪舒了口氣,心中對於過去的最後一絲悵惘也消失了。


    “所以,你就給自己製造了一場死亡,保留了個腦花以圖後來?”她聲音中帶著些調侃。


    人類果然擁有奇思妙想,誰能想到一個腦花居然能活這麽久呢?


    教授沉默了下,而後輕笑:“是啊,我這麽愛你,又怎麽忍心獨自死去,留你在這個世界上呢?”


    其實不是,那時候的他根本沒有想過這些。


    是他唯一的朋友,以研究的方式留下了他的腦花,並保留活性。


    他一生的研究,都用在這上麵了。


    當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接到了這家夥給他的留言。


    “愛上一個人工智能,牛逼。我能讓你在八輩子後有機會和她再次相見,我也牛逼。”


    這是他的好友給他最後的留言,也是這擁有奇怪腦迴路家夥對自己一生研究的總結。


    總而言之,很厲害就是了。


    淩漪輕輕掃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男人,沒有戳穿他的謊言。


    怎麽會有早早準備呢?


    當時的科技發展,根本不足以進行那種程度的器官凍結。


    在肉體死亡的那一刻,他就該腦死亡的。


    隻是他幸運有一個好朋友,用一輩子為他延續了生命。


    隻是他們幸運的因為一個好人,才能在無數時光之後相遇。


    淩漪握著他的手,反問:“那麽愛我?不忍心獨自死去?”


    “所以,你在很早之前,就愛我了?”


    再次戳中人類死穴,人工智能果然是極講邏輯的存在,成了人後也一樣。


    教授啞然,不想迴答。


    可偏偏,人工智能卻不通情達理,眸子緊緊的注視著他,微微眯起:“迴答我。”


    在她的逼視下,教授良久後迴答:“對。”


    “很早之前,我就愛你了。”


    坦蕩得出乎意料,堅定得也出乎意料。


    他這一刻放棄了無數時光前關於長者的那一點小包袱,主動說出他藏在時光中許久的愛。


    愛她初生時的可愛,愛她成長時的善良,愛她強大後的冷酷。


    淩漪,你是奇跡,誰能不愛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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