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體一抖,猛然從這種恐怖的猜想中迴過神來。


    在一切事實查清之前,他不能如此揣測公主!


    “你可有證據?”說這話的時候,老人能清晰看見他眼中的動搖。


    也是,這樣經過王朝顛覆的老狐狸,又怎麽會不明白清溪的秉性呢?


    他不過是不肯相信先皇的血脈會如此不堪罷了,即便他的先皇也不是什麽好鳥。


    “你自去查就是了。”


    說罷,淩漪轉身便走。


    老人見著她的背影,心頭一緊:“你去哪?”


    “去做我該做的事情。”淩漪迴眸:“天下之大,並非隻有愚忠一條路。”


    “若你還對遺民有半分憐惜,請盡早帶他們離開這吧。”


    清溪既然起了用這些人頭換前程的心思,就不會善罷甘休。


    這裏,終究是一顆定時炸彈。


    老人眸色沉了沉,瞧著淩漪踏上樹梢,終究沒有多說一句話。


    淩漪一路飛馳,終於在天色將亮之時迴到了他們紮營的地方。


    蕭遙此刻正安安靜靜的躺著,似是睡得很熟,似是根本沒有發現她離開過。


    淩漪將包袱挪到一旁,讓他又靠在自己身上,靠在大樹上閉上了眼睛。


    在她唿吸均勻之時,蕭遙悄悄的睜開了眼睛。


    他對著淩漪看了又看,唇角抿起小小的笑。


    她沒走,這就可以了。


    將頭在人肩窩上蹭了蹭,他也閉上了眼睛,真正的進入夢鄉。


    天光自樹葉間播撒人間,淩漪在燦爛的陽光中皺了皺眉,睜開眼睛。


    入目的又是一張笑眯眯的小狗臉,這些日子淩漪都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可今日終究是不同的。


    裝聾作啞的小狗演技不夠好,終究還是被她看出了些端倪。


    抬手拍了拍蕭遙的頭,她開口:“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接下來想去哪,我都跟著你。”


    比起殺了那對狗男女,哄小狗高興才是當務之急。


    蕭遙的眼神閃了閃,沒問她想做的事情是什麽,而是蹭到她身邊道:“我想迴京城,帶你去見我爹娘。”


    他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淩漪,等待她的迴應。


    帶著人見父母,她一定會知道自己的意思吧,一定會吧!


    當然會。


    淩漪好笑的看著他那淺淺的小心思,不由得彈了他一下。


    蕭遙捂著頭,倔強的不肯叫出來,忐忑的等待著淩漪的答案。


    “好。”


    隻要他想,怎麽會不好呢?


    當那個輕飄飄的字砸在蕭遙頭上的時候,他當即便歡喜的笑了出來。


    見他終於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淩漪心中也鬆了口氣。


    麵對這樣單純過分的他,淩漪覺得任何拒絕他的話都有了罪惡感。


    “那我們迴京!”蕭遙當即化身嘮叨怪,嘮嘮叨叨的和淩漪說著他的爹爹娘親。


    在他口中,爹爹是慈愛的,娘親是溫柔的,就連身邊的朋友小廝也沒有任何一個是不好的。


    他像是受到過所有的善意,才被嬌慣成如今的模樣。


    蕭遙說著說著,便越發的期待見到父皇母妃,期待父皇的指婚。


    她已經答應他去見父親了,怎麽不能是答應他的求親呢?


    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麽,他猛地將腰間玉佩一拽,放到了淩漪掌心:“這是我出生的時候,父親送給我的,給你!”


    白玉蟠龍玉佩玉質溫潤,雕工精湛,顯然是價值連城之物。


    比它本身價值更加值錢的,卻是這個龍形。


    這天子家所屬的東西,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給了旁人,他真的沒有覺得有一點不對嗎?


    沒看旁邊的祿安眼睛都快眨瞎了嗎?


    蕭遙淡定的擋住祿安,不讓淩漪去看:“收下,好不好?”


    收下它,也收下他。


    淩漪手掌倏然合上,將那蟠龍玉佩攥在掌心,露出一抹笑來:“好,我們去京城!”


    有了成婚的期待,蕭遙一路迴程都帶著笑。


    即便越往北天氣越發寒冷,他也像是春日的小白菜一般水靈靈的。


    待到了京城前時,他更是歡喜的像是一株快要開花的桃樹,滿樹的花苞招展飄搖,告訴所有人這裏將有好事發生,快來看!


    馬車中的蕭獻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挑著車簾看蕭遙眼睛追著一個女子不放的模樣,微微皺緊了眉頭。


    對於這位九弟,他心中並無多少防備。


    首先他小自己十歲整,他在前朝行走的時候,這小子還沒開蒙呢。


    其次便是他母妃雖然受寵,卻隻是舞姬出身,並無顯赫的外家,朝中也無人可依。


    這樣的身份,既不長也不賢,即便父皇再如何寵愛,他也無法覬覦那個位置。


    在太子殿下身子越發不好,眾位皇子暗潮洶湧的情況下,九弟更是成了大家所拉攏的對象。


    若是能讓這愛子和愛妃在前朝後宮輪番的吹耳邊風,說不準真的會增加他們的勝率。


    隻可惜,九弟雖然愚蠢可他的母親卻精明的很,在察覺這苗頭之後就將他給支出了京城。


    聽說,那所謂的闖蕩江湖,是玉夫人哭了幾日才向父皇求來的恩典呢。


    笑話,這世上哪有帶著近千人闖蕩江湖的?


    就是他去各地巡查之時,也沒有這等排場,可見父皇對這母子的寵愛之重。


    心中思慮翻轉,蕭獻卻發現身邊溫柔的愛妾氣息有些不對,不由得迴眸。


    “這是怎麽了?”他指尖拂過清溪臉上的淚珠,挑眉:“之前不是一直說要來京城,如今真到了倒哭起來了。”


    那話中的親昵和調侃,在往常能輕易的讓愛妾紅了臉頰,撲到他的懷中。


    可如今……


    蕭獻微微皺眉,攥住愛妾將他抓疼了的手,沉聲道:“迴神!”


    清溪猛然迴神,無助反握住蕭獻的手:“是……是她!”


    “我看見淩漪了,她怎麽會在京城?她是不是想揭穿我?還是說她想報複我?”


    她姣好的麵容上滿是慌張,紅唇更是被貝齒咬得發白。


    她見過淩漪為她如何殺人,自然知曉她的兇殘。


    自那日淩漪對她深深一眼轉身拋棄她始,清溪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


    她怕淩漪突然出現在她的床頭質問她為何那麽做,更怕她什麽都不問就結束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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