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比起護士的驚喜,聞兆的心情就複雜多了。


    淩漪晃了晃手中的空藥瓶,似笑非笑:“我是誰不重要,這個是什麽才重要。”


    如今這片土地太需要救命藥了,別說拿出它的是身份有些說不清的滬城人淩漪,就是三體人從天上投擲下這玩意兒,大家都得捏著鼻子接了。


    聞兆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深深吸了口氣控製過分激動的情緒,開口:“那麽,這個是什麽藥?”


    “penicillin。”淩漪口中吐出兩個人都沒聽過的單詞,然後在他們迷茫的眼神中道:“當然,我更願意稱它為青黴素。”


    “這是一款和磺胺完全不同,更為廉價、更為高效、更容易獲取的一種新抗生素。”


    護士喃喃的重複了好幾遍那個單詞,眸中光芒越來越盛。


    在如今這個知識獲取極其艱難的年代,一個跨國消息也許十年八年都不會傳到普通人的耳中,就如同現在還有人不知道磺胺一般,護士即便聽說了這藥品的名字,也完全沒辦法從腦中找出任何相似的影子。


    但這不重要!


    她聽得懂後麵淩漪說的話。


    廉價!


    高效!


    容易獲取!


    這對艱苦的後方,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一刻,她眼中幾乎要閃出光芒來,盯著淩漪就像是在盯著什麽絕世珍寶,連床上的病號什麽時候醒了都不知道。


    床上病號暗自觀察了這詭異的場景片刻,終於發出一聲低低呻吟,打破沉寂。


    “醒了!”護士忙迴過神,匆匆上前:“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


    那邊的問詢此刻已經沒辦法再傳入聞兆的耳中了,他隻沉沉的看著淩漪,神色複雜。


    這一刻,他無比相信淩漪不是任何一方的人。


    因為隻要腦子沒病,就沒有任何一方會將這樣的寶貝放在這詭譎危險的地方來。


    她該被牢牢保護起來,成為即便國破家亡也要最後死去的國寶。


    聞兆現在隻是想知道,她是如何研製出這藥品的,又是如何獲得這些知識的。


    身為淩家大小姐的淩漪早在被他懷疑的時候就被他查得一幹二淨,在她的生活環境中,根本不可能有接觸這些事情的可能。


    難道她天生神異、生而知之?


    這想法太可笑了,唯物主義戰士根本不可能相信!


    將腦中奇怪的思緒甩開,聞兆冷靜而審視的看向那本事似乎是從天而降的女子,開口:“你想要什麽?”


    此刻,什麽淩漪跟蹤她,什麽身份暴露都不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他要將這藥品拿到手,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有這樣的寶貝,就是全滬城的同誌都為此而死,也值得!


    上鉤了。


    淩漪彎了彎眼睛:“這隻是試驗品,未曾進行過大規模的實驗,我需要你們幫我進行大規模實驗。”


    “可以!”聞兆沒有任何猶豫答應下來。


    他相信,總部也不會拒絕淩漪這個要求。


    因為感染而絕望等死的戰士太多了,能有讓他們活下來的機會,即便是被當成試驗品,也是一種活下來的可能。


    應下之後,聞兆等了片刻,卻沒有等到第二個要求。


    “然後呢?”他聲音透出幾分急促。


    淩漪抿唇,笑得有幾分壞:“沒了呀。”


    沒有要求,就問你怕不怕,就問你慌不慌,就問你抓心撓肝不!


    “接下來,去找你們上級匯報吧。”淩漪彎彎眼睛:“我隻有一個要求,不離開滬城。”


    作為各國博弈的核心,這裏很熱鬧,也有太多的機會,淩漪有太多想法要在這裏實現,根本不想離開這裏。


    聞兆點頭:“我會和上級匯報!”


    這已經不是他的級別能決定的事情了,頓了頓他又道:“你不該留在這裏。”


    倘若她有個三長兩短,那將是不可接受的損失。


    “囉嗦。”淩漪揮揮手,有些不耐的要離開。


    打開房門的時候,她突然迴頭,似笑非笑道:“我還是更喜歡聞少爺桀驁不馴的樣子。”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呆頭鵝。


    聞兆按了按因接收消息過多而脹痛的額角,苦笑一聲。


    他哪裏還桀驁不馴的起來?


    這祖宗。


    迴眸瞧了一眼給傷員檢查傷口的同誌,他麵色嚴肅:“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不準向任何人泄露,包括我們的同誌!”


    “在我下一次到來之前,保持靜默,等待組織安排!”


    說罷,他推門而出,於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跟上淩漪的身影。


    時刻走在視覺盲區的淩漪察覺到身後若有若無的視線,不由得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這種戳穿麵具的感覺,太讓人著迷了。


    聞兆這廝,還囂張不?


    想著從前流的那些淚,淩漪覺得她可能有機會讓聞兆流一遍了。


    哼著小曲兒關上房門的時候,淩漪感覺到那如影隨形的視線消失了。


    目睹淩漪安全,聞兆轉身就朝著自己的電台處而去。


    按照慣例布置好,聞兆朝著西北發了一篇大長電文。


    特高課中,負責監控電台的特務再次發現熟悉的電台,精神不由一震。


    這台電台處於法租界內,頻率也極為神秘。


    曾在軍統與他們作戰後發出過信息,也曾在中統人員被捕後發出過信息,在西北叛徒被殺時,他同時也發出過信息。


    這樣一個明擺著三姓家奴的角色,讓特高課幾乎認定這是一個拿著幾方錢財,潛伏在特高課或者是軍方內部的高級間諜。


    他們抓這個家夥好久了,今日終於揪到了它的尾巴!


    “囂張!”負責監聽的技術員感受著那熟悉的指法,不由得咬牙切齒。


    這麽長的電文,這麽不掩飾發報,是真的當他們不存在嗎?


    聞兆當然不會當那些監聽他的人不存在,事實上在發出這大長電報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過了今日就讓這台電台陷入徹底沉眠,讓它消失在滬城的情報界,以保持最大程度的安全。


    如今,國內電台緊張,他這為了一條消息就做出如此決定,實在是奢侈。


    但聞兆相信,淩漪和她研究出來的東西,值得這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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