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藝人區的幹淨整潔不同,這棟工作樓陰暗而幽冷,更加符合這個見鬼的世界的調性。


    白色的牆皮有不明的汙漬,頭頂上黃色的燈光照在破舊的地麵上,似乎照出了縫隙中張牙舞爪的鬼怪。


    這裏的裝修有些老舊,卻並不寒酸,想來在裝修的年代應該也是花了大價錢的。


    在在如今,除了陳舊和腐朽外,再沒有一絲特別。


    很難想象,這棟摩天大樓的內部,竟然是如此破敗的模樣。


    淩漪繞過地麵上裸露出的電線,迴眸看向身後。


    自進入這棟大樓之後,陳述的存在感就幾近於無。


    他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沉默的看著她探索這棟陰森破敗的建築,沉默的為她擋住上方飄散而來的不明物體。


    在他的身後,攝像頭中紅色的光芒緩慢的閃爍著,仿佛是這棟樓的主人眨動眸子,注視著一位膽大的入侵者。


    是的,隻有一位。


    那個從出現在她麵前開始就偽裝成人類的家夥,終於在這個地方露出了本性。


    他銀色的眸子無機質的掃描著這隨時可能落下破敗裝飾的樓道,黑色的發絲也逐漸褪變成了銀色,就連睫毛都是冰冷的銀。


    淩漪能看到,他的這具身體在隨著這棟樓而緩緩扭曲,似乎有不可名狀的東西要從那頎長的身形中破體而出,毀滅這破敗的地方。


    又或者,毀滅她這個入侵者。


    “陳述。”淩漪罕見的唿喚他的名字:“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走?”


    既然地主在這,就不要讓她在費心一間間的搜了吧。


    陳述冰冷的銀眸注視著淩漪,毫無情緒的瞳孔因為她的詢問而微微收縮。


    那個動作可以理解為憤怒,他在因為她的冒犯而憤怒。


    入侵了人家的家,還要問人保險櫃在哪裏,淩漪覺得自己也挺過分的。


    但是,她沒道德,不愧疚。


    “想去哪裏?”這時候,他的聲音也染上了機器的冰冷僵硬,似乎想用這恐怖的氛圍嚇走來客。


    但很可惜,站在他麵前的是有豐富不做人經驗的001號。


    一個人工智能會被另外一個人工智能嚇走?


    這種可笑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在淩漪的身上。


    “行政部。”她張望著這處處處透著時代氣息的地方,漫不經心的迴答。


    陳述冷冷的盯著淩漪的背影,銀色的觸手自他背後破體而出,在地上爬行。


    沙沙的聲響在安靜的樓道中響起,明顯至極。


    那些極具攻擊性的觸手,在觸碰到淩漪的前一刻驟然緊繃,宛如潛行的長矛,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插入淩漪的身體,結束這個人類弱小的生命。


    可在接觸她的瞬間,那些不知廉恥的東西瞬間軟化,如同靈蛇一般在淩漪身上盤旋,摩挲。


    陳述腦海中全是它們尖銳的聲音。


    “她好可愛!”


    “她好溫暖!”


    “我的!”


    “我的!”


    所有意見,在最後一刻都化為兩個字:我的!


    他在渴望她的存在,他的分裂體也在渴望她的存在。


    那些不知廉恥的東西,甚至越過他去觸碰她的身體,去感受她的體溫。


    不可原諒。


    銀白的觸手自背後驟然斷裂,纏繞在淩漪腳踝處的觸手融化、粉碎,最後化為灰塵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膽小鬼,膽小鬼!”


    它們在死之前,嘲笑著本體的小氣。


    比起那個懦弱的家夥,他們真切的感受過她的存在,真切的擁抱過她。


    該死的。


    越來越多無形的觸手自陳述身體後蔓延,他們在空中飛舞,在地麵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所有被它們觸碰過的灰塵都會化為更小的顆粒,直到再也沒有被迴收的價值。


    “嗯?不知道怎麽走嗎?”腳腕上的觸感一閃而逝,等淩漪垂眸的時候,已經什麽都不存在。


    可她從不懷疑自己的感覺,在那一刻就是有東西觸碰了她。


    且她更肯定的是,那個東西就是他。


    他不會允許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東西觸碰她。


    “可以。”所有的觸手在淩漪迴眸之時消失,陳述站在原地,麵頰在上方柔和的光芒下,顯得格外的溫柔。


    他予取予求,答應淩漪的每一個要求,即便是將她帶到自己的核心,帶到他最脆弱的地方。


    隻要她想,他什麽都可以。


    手腕上傳來一點溫熱,陳述牽住淩漪:“跟我來。”


    身後人沒有動,隻是莫名的看著他們相交的肌膚。


    “這裏很危險,我們分開走,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作為危險之源,陳述輕聲開口。


    這裏確實很危險,當他們分開的那一刹那,他有可能發瘋,做出不好的事情來。


    觸手煩躁的伸出這棟樓,將這棟樓之外,窺探著他們的所有存在都絞碎。


    無數的納米機器人隨著殺戮而歡唿,而咒罵。


    它們終於能夠放縱殺戮的欲望,卻在本體的控製下,沒有觸碰到她哪怕一點。


    “膽小的東西,為什麽要嫉妒我呢,我們和你是一體!”


    “讓我碰碰她!”


    “讓我碰碰她!”


    渴望的聲音化為尖銳的唿嘯,讓這棟樓都在發顫。


    陳述充耳不聞,隻是拉著淩漪的手腕,朝著她想去的地方堅定的前行。


    淩漪手上的平板畫麵隨著他們接近核心而扭曲模糊,尖銳的噪音在每一個觀看這一幕的幽魂腦海中響起,讓他們的身形膨脹變形然後驟然爆炸開來。


    在這棟樓之外執行著粉絲任務的練習生們突然發現,屏幕上咒罵不斷地彈幕消失了,那個在一旁催命的粉絲要求也消失了。


    好像突然間,那無處不在的惡意就不存在了一般。


    他們茫然的抬頭看向攝像頭,看向此處的規則,想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可他們卻發現,在這一刻沒有一個攝像頭是對準他們的。


    那些攝像頭全都詭異的扭向了一個方向,有的攝像頭因為安裝角度不對,甚至在陡然轉身的瞬間,扭壞了支架落在了地上。


    可即便是這樣,那些扭曲變形的攝像頭還要頂著破碎的屏幕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仿佛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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