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要死了。


    當看到病床上行將就木的老者時,高千凝心中隻有這樣一個想法。


    他瘦得就像是皮貼在了骷髏上,灰褐色的皮膚上布滿顏色更深的老年斑,氧氣罩遮住半張臉,頭頂的點滴靜靜滴落。


    若非微微起伏的胸膛,高千凝當真會以為病床上躺了個死人。


    這樣的人,能給她錢嗎?


    倏然間,病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渾濁昏黃的眼睛在注視著高千凝時,她身上起了陣陣的雞皮疙瘩。


    老人麵無表情打量了她片刻,才示意身邊人為他摘掉氧氣罩,支起病床。


    “要做什麽,有人已經和你說了。”他的聲音含混且陰冷,如同夜啼的夜梟。


    高千凝強吸了幾口氣,避開了他過分鋒銳的視線,低低道:“先打錢。”


    這說不定活不到明日的老頭子的承諾不可信,她也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的承諾。


    出乎高千凝意料的是,如同瀕死老狗的老家夥出乎意料的大方,沒有任何猶豫的便同意了她這有些不合理的要求。


    他身邊的中年男人打出了個電話,不過片刻時間,高千凝國外的離岸皮包公司就收到了大筆現金。


    準備好的至少要個定金的底線沒用上,高千凝聽著那邊財務的匯報幾乎有一瞬間想拿錢跑路。


    但那老頭顯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他對著那個中年人道:“盯著她,直到她完成所有的事情。”


    高千凝心中升起不悅的同時,她聽到那個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老家夥道:“敢跑,就殺了她。”


    那個中年人看了一眼悚然一驚的高千凝,沒有任何猶豫的就答應了。


    “咳咳……”不過片刻功夫,老頭子就已經耗費了全部體力,開始無力的咳起來。


    中年人忙要給他戴上氧氣罩,卻被他如同鷹爪一般的大手死死的扣住手腕。


    “快些,我等不及看他再次被拋棄的樣子。”說完這句話,他陡然失去全部力氣,陷入昏迷。


    霎時間病房一陣兵荒馬亂,當高千凝被中年男人帶著離開這療養院的時候,她不禁迴頭看了一眼。


    “你們和周自橫……是什麽關係?”明知道不該問,可在目睹那即將踏入棺材的老頭身上刻骨的仇恨時,她還是沒忍住。


    中年男人木木然看了高千凝一眼,用平板的語調道:“那是老先生目前唯一的後代。”


    霎時間,高千凝從頭冷到腳。


    ……


    “笑什麽?”淩漪將一份文件放到一旁,抬眸看向無端發笑的周自橫。


    “發現一些好笑的事情。”周自橫指尖拂過高千凝進出老頭子療養院的照片,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是好事。”


    討厭的人能被一波帶走,如何不是好事呢?


    周自橫給了老頭子機會,隻要安安心心的縮在國外一輩子不迴來,他可以享有壽終正寢的權利。


    可老東西不識相,非要再出現在他的世界,還要帶著那些惡心東西來惡心他。


    溫暖的手突然貼上周自橫的臉,用力揉搓。


    當英俊的臉蛋被揉成滑稽的模樣時,周自橫心中那翻湧著的陰暗情緒,也不知不覺的被揉沒了。


    他將捉弄他的壞女人抓到懷中,用鬢角一下下的蹭著她的臉:“還鬧不鬧?鬧不鬧?”


    淩漪頑強的推開他,並且順便抽了她的領帶,在他手腕上綁了個鬆鬆的結。


    “你被綁票了,在我允許前都不許動。”


    她還忙著給齊青然一點小小的震撼呢,哪有時間既安慰他突如其來的陰暗情緒,又要麵對他永不滿足的親昵?


    所以,乖乖待著吧。


    桀驁的獵犬似乎真的被小小的一根領帶給束縛了,周自橫乖乖的將雙手放在桌麵上,任由淩漪的溫暖從他懷中離開,隻用眼神幽幽的看著她:“請問劫匪小姐準備什麽時候放了我?”


    “啵啵啵。”


    三個敷衍的吻分別落在了他的眼睛嘴巴上,淩漪宣布:“你現在嘴巴眼睛也被我封印了,不許開口不許看我!”


    說完,又埋頭於一大片的資料中。


    被放置在一旁的周自橫重重的歎了一聲,他哀怨的看著窗外明媚的藍天,期待淩女士什麽時候能分給他一絲眼神。


    但很可惜,淩女士沉迷事業,根本不想理他。


    直到……


    “一一呀,今天又加班?”淩夫人的聲音隨著推開鋒銳辦公室門傳了進來。


    下一刻,她的腳步一頓,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周自橫,然後又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女兒,猛然迴頭:“淩德明,你給我過來!”


    淩總一頭霧水被叫進來,然後也僵硬在了當場。


    後知後覺的察覺到父母反應不對的淩漪猛然側眸,將目光投向了周自橫。


    隻見男人正襟危坐在她一米開外,西裝革履,襯衫扣到領口最上方的那一顆,衣領距離鋒銳的喉結隻有一指距離,是馬上去開會都不會出錯的著裝。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雙手被領帶給捆住,正乖乖的放在桌麵上,顯出與他氣場並不相符的受氣包模樣。


    淩漪幾乎無法唿吸:“你怎麽還是這副模樣?”


    她綁得挺鬆的,抽個手腕就能解綁了呀!


    周自橫乖乖巧巧的垂下眸子,不言不語。


    他的嘴還被封印著呢,可不敢看淩漪,也不敢說話。


    在父母越發詭異的眸光中,淩漪忙給周自橫解綁,且幹笑道:“我們鬧著玩的。”


    周自橫默默的躲到了淩漪身後,似乎在同意她的話,手卻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角,模樣頗為惹人憐愛。


    淩總牙疼得直抽氣,孤男寡女的,有這麽鬧著玩的嗎?


    “一一啊……”他隻說了這三個字,就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了。


    淩漪手肘給了周自橫一下,示意他給自己解圍。


    周自橫猶如虛弱的小白花一般晃了晃,才掏出手機慢悠悠的打字:“一一封印了我的嘴巴眼睛,我不敢看一一,也不敢說話。”


    淩漪:“……”


    她微笑的看著周自橫眼中惡劣的笑意,確定這家夥是想氣死她找個新的了。


    封印是吧。


    她陡然捧住男人的臉,啵啵啵連印三個吻,然後瀟灑道:“對,我們在一起了。”


    “小情侶玩點情趣,也是很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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