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兒子一番辛勞,他也不能無視,隻繼續道:“這等纖芥之疾交給內衛就好,你……”


    沉吟了片刻,他道:“便去戶部行走吧。”


    蕭獻本來沉鬱的心情,在聽到這話之時驟然明媚起來。


    之前他行走工部,苦且無權,整日不是去修建堤壩就是在修建堤壩的路上。


    如今,終於到了實權衙門,這如何不讓他歡喜呢?


    蕭獻明白,這是父皇對自己之前工部所作所為的獎賞,也是對他剛剛謙讓老九的讚譽。


    心中微微吐了一口氣,蕭獻將剛對蕭遙升起的些不滿壓下去許多。


    他不是蠢老九,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父親的愛。


    比起父皇的愛護,他更想要的是真切的權利,真正能登上那個位置的階梯。


    大哥的身子能不能撐到年底都是問題,等大哥去了才是真正大幕拉開的時候。


    到時,他與其他兄弟便是你死我活!


    皇帝望著蕭獻這番姿態,眸中閃過一絲滄桑。


    他揮了揮手:“去吧,你也去瞧瞧你大哥。”


    待到蕭獻叩首離開之時,他幽幽的聲音響起:“老九天真不知事,他不會是你們的對手。”


    這番過分直白的話從帝王口中說出,可見無奈。


    便是坐擁九鼎,他也無法控製接下來兒子們間廝殺的事態了。


    老大是他最優秀的兒子,也是他欽定的繼承人。


    當他還在的時候,其他兄弟不敢有一絲的妄念。


    可隨著他連喪兩子,身子破敗後,一切就已經不同了。


    那些服老大的兒子們,可不見的服其他兄弟。


    而他,也需要在剩下的兒子中選取一個優秀的托付江山。


    當他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的兒子們就不再單單是他的兒子,而是需要被放在秤上稱量的繼承人。


    他有野心的兒子太多,可蠢兒子卻隻有這一個了。


    為父親者,總是要為他考慮一番的。


    蕭獻腳步一頓,隨即匆匆離開,前去探望太子。


    他心中冷笑,父皇的一顆慈父心腸啊!


    給了大哥,給了老九,給了下頭沒有競爭力的弟弟們,卻唯獨沒有給他們中間這些兒子!


    “大哥!”


    東宮之中,蕭遙興衝衝的走到太子寢殿,便見到披著外袍讀書的太子。


    太子頭發花白,臉頰更是瘦得凹陷下去,瞧著不像是皇帝的兒子,反倒像是皇帝的哥哥。


    然而,即便是一身病氣,他的氣息卻依舊是儒雅溫和的。


    此刻見著這冒冒失失的弟弟,神色間也滿是寬容。


    “不是去闖蕩江湖了?怎的這麽快就迴來了?”他將書放到一旁,笑吟吟的看著蕭遙。


    蕭遙臉紅了紅,他也知道自己的那個闖蕩江湖到底有多虛。


    摸了摸鼻子,他訕訕道:“想大哥了,就迴來了唄。”


    而後,他就被太子一雙看透世事的眸子溫和的注視,其中滿是調侃。


    “好吧,您一定知道了。”蕭遙肩膀一垮,也不再隱藏。


    父皇的身邊事向來是不瞞著大哥的,想必大哥早就知曉他在城門和三哥的衝突了。


    一屁股坐到了太子旁,蕭遙一邊為他捏肩膀一邊小聲道:“她真的非常好,您若是見了她也會喜歡的。”


    “我從沒有見過那樣好的女子,像是太陽又像是月亮,反正都是我喜歡的模樣。”


    “她從天而降的那一刻,是什麽話本子都描寫不出來的英俊!”


    他絮絮叨叨的和太子說著事關淩漪的大事小情,說著她對自己的寬容,說著她雖然冷情卻願意照顧自己的溫柔。


    說著說著,他自己的臉都紅了:“大哥,我想娶她。”


    太子含笑的聽著蕭遙的話,望向弟弟的眼神滿是慈和。


    蕭遙與他次子的年紀差不多大,太子也算是從小看著他長起來的。


    他知道這孩子毫無野心,也知道他的天真爛漫。


    難得的是,他的天真爛漫並不含有對下人的刻薄,對百姓的輕蔑。


    在皇室中這種不殘忍的天真,太過稀缺,這也是父皇喜歡老九的原因。


    他也喜歡這樣的孩子,也希望他的天真能多維持些日子。


    像是父親一樣摸了摸他的發絲,太子溫和道:“你若是確定她也心悅你,娶就是了。”


    他相信,再天真的皇家子弟也不至於分不清真心假意。


    在他們身邊獻媚的人太多了,誰有一顆真心,一眼就能看出。


    蕭遙眼睛一亮:“她真的很喜歡我,不會比我喜歡她少的!”


    明明是那樣冷情的一人,可看向他的眼神卻溫柔的像水。


    反倒是看祿安,那就和看路邊的花花草草沒有什麽區別!


    被優待了的瑞王殿下恨不得翹起尾巴狠狠地搖兩下!


    而後,他又小心翼翼的瞥著太子,小聲道:“可父皇不同意怎麽辦?”


    依著今日父皇的態度,估計是對淩漪起了厭惡的情緒。


    蕭遙也是會審時度勢的,非常聰明的沒有在皇帝正當氣頭的時候將求娶淩漪的話說出口。


    若不然正在氣頭的皇帝能做出什麽,他都不敢想。


    太子失笑瞥了一眼這連小心思都不會藏的小子,敲了下他的頭:“我去說就是了。”


    至於那女子會不會真的是反賊?


    他父皇後宮裏還有前朝的後妃公主呢,也沒見他少寵幸,他兒子娶個不完全可能是前朝餘孽的女人又有何妨?


    禮節底線這種東西,在皇室中是最微不足道的。


    想叫掌握了天下人生死的一群人循規蹈矩的遵守什麽律法道理,讓孔夫子活過來用砂鍋大的拳頭勸說應該會比較管用。


    “謝謝大哥!”蕭遙驚喜的站起身,在床頭連連踱步。


    太子無奈的披上外衣,事成了連個肩都不給他捏,這小子……


    “老九,怎麽在大哥這鬧?不知道大哥還在病中嗎?”門口陡然傳來的聲音,讓太子的笑意淺淡了幾分。


    他雖然快死了,但也看不得這些蠢弟弟在他麵前上躥下跳,一副盼著他死的架勢覬覦他屁股下的位置。


    他揮退蕭獻身後的內侍,淺笑道:“你剛迴來,不迴家去瞧你的王妃,來我這訓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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