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指著還在哭的許洛之,「他哭得太難聽了。」


    竟然為了她哭成這樣。


    說話還亂七八糟的,說不清楚。


    「他……」尚初陽瞥了眼光顧著哭的許洛之,抽抽嘴角,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隻好說:「讓他好好哭一下,應該是壓抑太久了。」


    「可他……」哭成這樣。


    指出的手,最終還是落在許洛之的頭上。


    宿雨咬咬牙,小聲說:「許洛之,你不能這麽哭,你這麽哭我也跟著難過,我一難過就不想原諒你啦。」


    不原諒?


    許洛之的哭聲猛地止住,抬頭看向宿雨,又連忙擦臉上眼淚,站起身略顯急促地啞聲說:「我不哭,你別難過。」


    可他紅著眼睛讓她不難過的樣子,讓她更難過了。


    宿雨不知道許洛之到底經曆了什麽,又是知道了什麽,隻知道,這個人是因她曾經的經曆而自責難過。


    可他們之間是相互的。


    「我之前不記得你,所以再苦再痛,都從沒怪過你。現在你出現了,給我帶來的也從來都不是痛苦。既然說好了重新開始,那就應該放下以前的事情,開開心心地重新開始,你看這段時間,我們不是都過得很好嗎?」


    「我、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揪著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不放。


    可怎麽做得到。


    曾經他用生命保護周全的小女孩兒,被眾叛親離慘死手術台,就連死後……也被海水浸泡,麵目全非腐臭不堪。


    他家的小姑娘,明明就該被寵愛著長大才對。


    怎麽能被關在一個牢籠裏,心盲眼瞎,寄人籬下?


    更別提,京都河裏那邊傳來的消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許洛之,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曆經萬苦,才有今天這樣,健健康康地站在他麵前,與他重逢。


    「你又在想什麽?!」宿雨忍不住掙開尚初陽,用力扯住狀態越來越不對勁兒的許洛之,聲音不自覺提高,「我說過,除了把我獨自留在那個世界的事情上我不太想原諒你,其他的我都不計較——」


    「可我要計較!那些人憑什麽這麽對你!又不是你選擇的出生,也不是你願意心盲眼瞎,什麽遺產後媽,什麽未婚夫,什麽長得像素姨!這裏麵哪一樣是你的錯?!憑什麽他們都怪在你頭上?」


    他幾乎嘶吼出來的話,讓宿雨愣住。半晌,才僵硬地道:「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不止知道,我還——」


    「許洛之!」尚初陽截斷他的話,將麵色蒼白的宿雨護在懷中,警告道:「你喝醉了,別說胡話。」


    「我沒有喝醉,我——」


    「你!喝!醉!了!」


    字字重音,終於讓許洛之清醒了些,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什麽之後,再看到宿雨的狀態,頓時慌了,「對不起,宿雨,我……」


    「……你知道了也好,本來,也不是什麽秘密。」她掐住尚初陽的手臂,忍住傷疤被揭開的痛苦,故作輕鬆地說:「是我那時候太沒用,竟然落得那樣的結局。如果是換成現在的我,以我現在的心態……」


    如果是以她現在的心態重新經曆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那她一定能,勇敢地站起來,拒絕所有人的別有用心。


    而不是懦弱的,選擇貪戀那些人的陪伴。


    明知道那些人別有用心,卻還是為了不被拋下,裝作眼盲心瞎。


    太卑微,以至於結局才會那樣悲慘。


    可那個世界,即使有現在的心態,也又能怎樣呢?


    心盲眼瞎,身邊無人真心待她。


    許洛之忍住心中的苦痛,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臉,上前一步,又在觸及宿雨的眼神時停住,局促不安道,「不是你的原因,是他們——是那些人太壞了。宿雨,我喝醉了,你別聽我胡說八道。」


    宿雨點點頭,見他臉側那明顯的手掌印,不覺被轉移了注意力,「你以後別這麽打自己,看著我臉也疼。」


    「好,再也不打。」許洛之把手背到身後。


    這謹慎的模樣,與不久前還在痛哭的人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宿雨無聲嘆息,將他的手拉出來,覆蓋上去,傳遞著彼此的力量,「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了些什麽,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在我這裏已經翻篇。如果你真的心疼我,想要我好,那就將所有的重心放在當下。」


    「……我知道了。是我……亂了陣腳,抱歉。」明明尚初陽之前就和他說過宿雨如今的想法,他也深深記得,但——


    「因為聽到京都城宿雨的死訊嗎?」


    許洛之猛地收緊手,也順勢將宿雨的手緊緊握住,聲音艱難地發出:「她也是你,對不對?」


    即使是來到這個世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許多苦。


    宿雨輕遲疑了片刻,點頭,「……是也不是。之前可能沒跟你說清楚,我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一直是借用中心城蘇家的女兒蘇小雨的身體活著。那時候不知道,以為用的是我自己的身體,就直接叫我自己的名字。直到有一天我和真正的蘇小雨見麵,才知道是蘇小雨許了願,將我拉進了她的身體,替她活下去。」


    「那現在為什麽……」宿雨——不,蘇小雨的身體會以那樣的方式出現?


    宿雨:「真正的原因我也不敢確認,但是開學前兩天,我許願讓蘇小雨去全新的世界重新開始,沒想到蘇小雨剛走沒多久,我就莫名變成了現在這副新身體。就忽然間變了一個身體,我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的那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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