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龜年是太後娘家子侄,皇後同輩兒的堂兄弟,上京城裏赫赫有名的紈絝。潘居良敬服得不行,官家人都病成了這樣,還不忘掛心天下民生,更沒忘對範家開刀,這可真是......


    一個念頭沒完,冷不丁官家又吩咐:「將陳孟瞻給朕盯緊了,朕倒要看看,這兩人到底是在圖謀些什麽陰謀詭計。」


    唉,鬧來鬧去,根兒上還是在朝雲殿。潘居良打定了主意,這麽下去可不行,兩個人總得有個人服個軟,不然聖心含怨,闔宮都得跟著吃掛落。


    「成了,你去辦吧。」交代完事兒,官家趕人了,「朕歇一覺。」


    潘居良卻看清了,官家朝外頭頗為留戀而期盼地瞧了兩眼。夜色沉沉,有什麽好瞧的?指定是盼著什麽人吧。


    退出寢殿,潘居良便打發人去朝雲殿,「同昭儀娘娘說一聲,就說官家病了,這會兒都燒迷糊了,連人都認不大清。」


    潘居良往外朝走了一遭,小半個時辰過去,迴來時,勤政殿卻仍寂寂無聲。適才去朝雲殿傳話的內侍忙挨上來迴稟,「潘丞猜怎麽著,昭儀娘娘也病了,說是寒熱,下半晌請了迴太醫,用過藥後早早就歇下了。」


    潘居良一愣,能有這麽巧的事兒麽?別不是兩個人在廡房裏頭幹了什麽,一塊兒著涼了?可......若真如此,官家哪還能這麽生這麽大氣呢?


    唉,想不通,潘居良覺得自己也開始頭疼了。也罷,左右他盡力了,好不好的,聽天由命吧!


    因頭天晚上睡得早,翌日不到五更天上,官家便醒了。潘居良親自領人進去伺候,張著膽子窺了眼聖顏,不由喜上眉梢,「瞧官家這麵色,應當是無大礙了,臣稍後再傳太醫來替您瞧一瞧。」


    收拾完了便進早膳。皇宮裏頭樁樁樣樣都有定例,尚食局也是一樣,送到禦前的東西,不興一拍腦門想出個新鮮玩意兒,講究的是個穩妥。是以禦膳雖瞧著頓頓數量多,可內容卻十幾年老一套,官家閉著眼都能認出來。


    可今日,擺到眼前的那碗甜水,一看就不是尚食局的東西,多半是哪個宮裏小廚房出來的。


    官家心頭一動,掃了眼邊上的潘居良,潘居良會意,隻得賠笑,「聖人聽說官家病了,很是掛心,叫宮裏小廚房準備了這川貝雪梨甜湯,夤夜送來勤政殿,本是給官家進宵夜的。」


    官家聞言,朝那甜湯伸過去的手一頓,之後再也沒動過。


    用完膳,官家在勤政殿院子裏頭消食,潘居良亦步亦趨跟在後頭,趁不注意往官家臉上飛一眼,瞧他仍是淡淡的,沒怒意,卻也沒有前幾日淺淡的笑模樣。


    官家其實全看在眼裏,漠然道:「有話就說,別悶在心裏,迴頭又自作聰明。」


    潘居良忙噯了聲應是,「官家昨夜不安康,臣便沒通傳——也是禍不單行,昨日昭儀娘娘迴朝雲殿後沒多會兒,也傳了太醫,臣叫人問了問,說是寒熱。」


    官家霍然迴頭,神色終於有些動容,駐足停在廊廡下,眼神不住往勤政殿大門上飄忽,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抵抗,「要不要緊?朕去瞧瞧她。」


    潘居良卻攔他,「官家別著急,您自己尚沒有好利索,這樣貿貿然去,昭儀娘娘還得分出來擔心您,何況一會兒太醫還要來替您診脈......不如這樣,您先問過昨日替娘娘看診的太醫,也是一樣,等晚間您好些了,再去瞧娘娘,豈不更好?」


    潘居良確實有他的小心思,這個擔心吶,得醞釀得久些,才能釀出更多的心疼與憐惜。


    官家想了想,也說罷了,「用不著傳太醫進來了,一來一迴好大的動靜——讓人去太醫院,把昭儀的醫案取來吧。」


    官家雖不通醫理,可太醫院日常給天潢貴胄看診,端著無上小心,也是防著萬一有個什麽不測,就要擔責削腦袋,所以在醫案上頭,一向事無巨細寫得十分詳細,外行人但凡識字,也能輕易瞧明白。


    官家就著千揚的醫案翻了翻,分明寫著昨日酉時初傳太醫,確實是寒熱,麵色青白,怢栗不能食,開溫陽利水方,翌日複診雲雲。


    大約是不太安生,瞧著比他還更重些。官家不放心,還是想去看看她,擱下醫案要喚人,卻一個不留神,將醫案拂在了地上。


    官家彎腰去拾,目光卻凝在了翻開的那一頁上。


    臘月二十四、二十五接連兩條批註,朝雲殿使人取避子湯。


    第27章 同皇叔見個禮


    潘居良聞聲進來聽示下, 嗬腰埋頭疾走,卻沒留神斜剌裏飛來個物件,「啪」的一聲正中腦門兒。


    官家其實算好脾氣。他雖年輕,卻有著重擔裏曆練出來的深沉內斂, 待人處事皆透著端穩與體麵。先帝的和氣, 源於他的慈悲心, 對微末之人都能生出共情與憐憫,而官家的和氣呢, 是等閑不同人計較, 高高在上的君王視野高遠,細枝末節處的名堂, 壓根兒不會打心上過。


    總之國朝皇宮裏,接連兩代主子雖性情有異, 卻都稱得上都好相處, 以至於血流成河的君王之怒, 已是十分遙遠的傳說了。


    潘居良終於慌了神兒, 就地跪下泥首請罪,偷摸拿餘光去掃,依稀辨出適才砸腦門兒上的,似乎正是昭儀娘娘的醫案。


    勤政殿裏外裏跪了一地人,靜了片刻, 才聽官家漠然問出句不相幹的話來:「今日館閣是誰值守?」


    按著舊例, 逢開春朝廷有三天休沐,到先帝朝時放了恩賞, 言若無要緊事可延至七日, 著各部衙自行安排, 打那時起, 便成了不成文的例。是以這幾日,門下中書並不如常運轉,隻排了參知政事值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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