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歲笑得開心,深以為然。


    陳燁木皮笑肉不笑。


    老徐指著陳燁木,和方鍾說:「你瞧這孩子,還做鬼臉,害羞了。」


    陳燁木的臉更黑了。


    奔騰的車輛行駛在城市的車流中,打工人們哼著快樂的歌,結束忙碌的一天。


    「歲歲,咱們去聊城不會遇到你老鄉吧,」陳燁木突然想到,有些擔憂,怕那村子又把寧歲抓迴去。


    「不會,遠得很,再說了,我都離開多久了,估計早就把我忘了。」


    每日鄉裏有那麽多的瑣碎事兒要嘴,哪會隻盯著他一個,本就沒有多深的感情,無論是人還是地。


    「不是所有的故鄉都值得懷念,」寧歲突然說,「不需要有紮根的地方,哪哪都可以是家。」


    陳燁木笑道:「咱們可以有個家。」


    寧歲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紮眼,明媚地笑道:「那是,我們是兄弟。」


    陳燁木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好頭疼,今天是和「兄弟」這詞過不去了嗎?


    寧歲依舊傻乎乎地特別開心,「往前推幾百年、幾千年,咱們都是炎黃子孫,都是同一個祖先,所以啊都是兄弟,親兄弟!」


    「哪看來的?」


    「營銷號說的。」


    「少玩手機,」陳燁木輕輕彈了下寧歲的腦門。


    都說最熟悉的人是成不戀人的,陳燁木正在深刻反思,他們之間的關係離最熟悉還有多遠的距離。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至親,這是個很難把握的尺度。當兩個人的關係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那麽是永遠的朋友還是戀人那就必須得做出選擇。


    在一個恰當的時間,這層窗戶紙必須得捅破了。


    此時此刻,在聊城附近的群山之中,有一座石碑,上麵寫著「襄臨村」三個大字。


    挑水的農人搖搖晃晃走在鄉間小路上,雖快入冬了,鄉野卻依舊有幾多野花開放,香味刺鼻。


    那位寧歲在火車上碰到的老人,此刻正坐在自家的院子裏,周圍是好幾塊大石頭,她坐在石頭上磨刀。


    「雅婆,好多天不見,」挑水人坐在了石頭上,和老婆婆打著招唿。


    「這迴出去,得是見世麵去了,」挑水人的手上因為長期的磨損,有厚厚的繭,該是個老實本分的農人,語氣卻是世俗的諂媚。


    老婆婆笑了,脖子上的金項鍊將衣服壓出了皺痕,豐腴富態。


    「那可不。」


    這兒的房屋建得很分散,有的山頭隻有一家一戶住著,有的泥路走到一半突然就沒了,走著走著就進了荒野。


    繞過幾座歪歪扭扭的小土坡,有個爛泥巴、茅草建成的小院子,像戶收破爛的人家。


    一個老氣橫秋的中年人跨站在門口,幾個大漢正哼哧哼哧地把鐵門卸下來。


    「寧秋遠,這扇鐵門我們搬走了,就放你一馬,算五百吧,剩下的錢你趕緊準備著,別叫我們兄弟難辦。」


    「嗬,你們想搬就搬走,我反正是無所謂的,」寧秋遠抱著手,看著他們拆自家的鐵門。


    一旁的大黃狗趴在樹下嘀嘀咕咕,像在罵人。


    「你手腳都健全著,怎麽就不出去打工,天天就會喝酒賭博,難怪你兒子不要你,」那拆門的兄弟沒忍住多說了幾句。


    寧秋遠拍拍褲子就要幹架,又覺得自己打不過,便順勢換了個姿勢繼續虛張聲勢地站著。


    「少管閑事,我兒子那是出去打工了,明年帶一大疊鈔票迴來我都不給他進門。」鄉裏最講究的那是要一個氣派,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自己的兒子離家出走了那多沒麵子。


    那幾個拆門的癟癟嘴,懶得說話。


    寧秋遠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雙手叉著腰,顯得更加霸氣了。


    家裏黃狗萎靡不振,不知道幾天沒好好吃上飯了。


    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說:「另一條街的雅婆,昨兒買了個電視機,又大又厚,可氣派了。」


    「那麽重一個,得不少錢吧,」另一個說道。


    尖嘴猴腮挑事道:「看看人家的日子,」又故意環視了寧秋遠院子裏的一片破爛。


    寧秋遠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尊嚴,他暴跳如雷:「不就是兒子出息嗎,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子沒錢這能怪老子嗎,那是那龜孫子不爭氣!有個給錢的兒子,跟得個稀世珍寶似的四處炫耀,我呸,誰稀罕!」


    尖嘴猴腮被逗樂了,捂嘴低聲笑道:「是真蠢,真信啊。」旁邊的人踢了他的小腿,示意他別挑事。


    一夥人拆了門,便一塊兒抬走了。


    寧秋遠有氣沒處撒,踹了一旁趴著的狗一腳,「不會說人話的狗東西。」


    狗子躲得特快,是被踹出經驗來了。


    空蕩蕩的門口如今什麽都沒了,沒了遮擋,冷風襲來,是凍人的寒。


    第33章 出發——聊城


    今天是周末,正巧和寒假的旅遊大軍撞上,機場人擠人,小孩子們在機場裏麵打鬧,周圍人擠人。


    陳燁木和寧歲挨著走,怕一不留神就被衝散了。


    「季淩真會選時間,」陳燁木帶著怨氣說,這美術展偏偏要挑在人流最多的時候舉辦,生怕擠不成一張餅。


    陳燁木左手邊是寧歲,右手拖著一個行李箱。


    陳燁木往前走幾步,就要往自己的左邊瞅幾眼,生怕把寧歲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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