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走過去把床頭升起來,對周頌望聞問切檢查了一番,道:「沒有大礙,再吊瓶水就可以了。」


    護士出去了,粱桭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拿出手機道:「我給大哥發個消息,他昨晚一直守著你,司機剛把他送迴去。」


    周頌看了看豎在床邊的輸液瓶,發現轉動腦袋的時候頭稍有些暈:「我怎麽了?」


    粱桭:「你怎麽了?你在老別墅地窖裏昏倒了,除了腦震蕩沒其他毛病,但就是一直不醒。醫生說你是驚厥過度。」說著,他神色發狠,連打字也加重力道,「石海城真是活膩歪了,竟然打你的主意。」


    周頌靠在床頭又發了會兒懵:「你怎麽找到的我?」


    粱桭抬眼看了看他,然後把手機擱在桌上,給他倒了一杯水,才道:「不是我,是韓飛鷺。」


    周頌下意識看了眼緊閉的病房門,門外的人似乎和他心有靈犀,在他看向房門的下一秒門就開了,隨即走進來兩位身穿便衣的警察,都是他的老熟人,顧海和穆雪橙。他們也在病房外等待了多時,去樓梯間講個電話的功夫,迴來就被護士告知周頌醒了。穆雪橙禮貌問候了一句:「你醒啦,感覺還好嗎?」


    周頌:「還好,謝謝。」


    穆雪橙:「我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粱桭請他們坐在窗邊的一組沙發上,還用一次性紙杯給他們倒了水。顧海一落座就問:「你和石海城為什麽會去遲辰光的舊別墅?」


    周頌先向粱桭要了杯水,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才道:「我在他車裏發現一塊舊懷表,但也被他發現。他想殺我滅口。」


    顧海和穆雪橙對視一眼,穆雪橙道:「然後呢?」


    周頌:「他用繩子把我綁住,開車帶我出城,中途下了大雨,所以拐到老別墅。」


    穆雪橙:「之後發生了什麽?」


    周頌又喝了口水,道:「我掙脫繩子想逃跑,他追上來,我和他打了起來,他把我推到牆角,我撞到頭,昏過去了。」


    穆雪橙在記錄本上記了幾筆,道:「可是你和石海城的供述完全相反。」


    周頌很平靜地望向她:「他怎麽說?」


    顧海道:「他說是你把他製服,把他帶到老別墅地窖裏,試圖用繩子勒死他。」


    周頌嘴角露出一絲諷笑:「荒謬。」


    顧海:「我們的確在他手腕和脖子上發現了勒痕。」


    周頌淡然自若道:「那是他自己弄的,他想殺了我,把殺人偽裝成自衛。他在自己身上弄出點傷,看起來就像是你剛才說的那樣。」


    顧海心中動搖,不知該不該信他:「就算他想殺你滅口,為什麽特意把你帶到那棟別墅?」


    周頌:「彼時他的想法就如同此時你的想法。」


    顧海:「我什麽想法?」


    周頌看著他,目光幽冷:「那裏是遲辰光的老巢,而我是遲辰光的種,我繼承父業,在遲辰光的老巢裏殺人。合情合理。」


    顧海和周頌還算熟悉,但是此刻對周頌感到分外陌生,不僅陌生還有些忌憚。他突然不敢和周頌對視,因為周頌的眼睛裏是毫無雜質的敵意,不僅是對他一個人的敵意,而是對他身份的敵意。


    他覺得周頌變了,又覺得這才是周頌本來的模樣。


    周頌反問他:「你們是跟蹤石海城的車去的舊別墅嗎?」


    顧海:「對。」


    周頌:「你們發現我們的時候是什麽情況。」


    顧海如實相告:「我們到時,石海城從大門裏跑出來,開車想逃。而你躺在地窖,昏迷不醒。」


    周頌:「找到那隻懷表了嗎?」


    顧海:「找到了。」


    周頌淡淡一笑:「既然你們找到了那隻懷表,就能證明我說的是實話。」


    顧海又和穆雪橙交流了一迴眼神,隨後向周頌和粱桭告辭,一前一後走出病房。顧海走在後麵,正要幫他們關門,周頌冷不防道:「轉告韓飛鷺,讓他把我的東西送還迴來。」


    顧海:「什麽東西?」


    周頌垂著眼睛,目光虛淡:「他知道。」


    警察走後,粱桭什麽都沒問,沒問地窖也沒問石海城,和他聊起待會兒午飯吃什麽。周頌心裏很清楚,粱桭也不全然相信自己,也持有疑慮,但是粱桭不會深究,原因很簡單,粱桭對他始終保持著精準的邊界感。


    沒一會兒,又來了一位訪客,是一位戴著眼鏡斯文端正的年輕男醫生。他一進門兒,周頌就把他認了出來,他叫吳啟平,和粱桭關係不錯,不久前周靈均住院時他悉心照料。今日周頌進了醫院,看在粱桭的麵子,故而過來看望周頌。


    周頌滿心煩悶,任何人都不想見,但是礙於吳啟平和粱桭交好,所以耐心敷衍他。好在吳啟平很有眼色,向他表示慰問和關心後就告辭了。他走後,粱桭若有所思地靜坐片刻,然後對周頌道:「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好好休息。」


    周頌巴不得他們全走光:「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粱桭一走,他立刻扯掉手背上的針頭,身子往下滑進被子裏,打算睡一會兒。他住的這間病房在二樓,窗外是一顆大榆樹,樹枝被風吹動,一下下地敲打玻璃,緩慢且有節奏;周頌閉著眼睛聽著窗外樹枝敲打窗戶的聲音,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像是他在臥室床頭櫃上的擺放的一隻小擺鍾,那隻擺鍾的擺錘晃動時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清脆、緩慢、又有節奏。他每晚都聽著擺錘搖擺的聲音入眠,不知不覺已經養成習慣,此時聽著窗外的樹梢聲,也很快有了睡意。逐漸昏沉時,他迷迷糊糊地想:那隻鍾是何時出現在他床頭的?是粱桭買的嗎?似乎不是,他迴國搬到那套房子第一天並沒有見到那隻擺鍾,似乎隔了幾天才出現。既然不是他自己買的,也不是粱桭置辦,那麽它是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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