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在衣帽間裏挑選待會兒要換的衣服,道:「和誰?還是城建集團的汪總?」


    粱桭:「對,上次沒談妥,這次爭取讓他把合同簽了。」


    周頌想都不想一口拒絕:「我不去,我對打高爾夫沒天賦。」


    粱桭道:「你打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場,讓他知道咱們公司的誠意。」


    周頌很有自知之明:「阿桭哥,你少蒙我,姓汪的壓根兒瞧不上我。你讓我和你一起去,就是想找個跟班兒。」


    粱桭笑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是未來的少東家,給我做跟班兒?聽話聽話,趕快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去接你。」


    周頌油鹽不進:「反正我不去,我今天有事,已經在外邊了。」


    粱桭:「我就不信你有什麽正經事,還不是和你那些朋友出去喝酒泡吧。」


    周頌:「我還真有正經事,我要協助警方查案。」


    粱桭:「又是韓飛鷺吧?你怎麽整天都和他——」


    沒等粱桭嘮叨完,周頌掛了電話,從衣架裏取下一件襯衣在身上比了比,又挑了一條褲子,換好衣服就出門了。他站在小區門外的路邊等車,沒等一會兒,一輛黑色越野停在他麵前,他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道:「今天是周末,你們警察是不是不知道什麽叫法定節假日?」


    韓飛鷺戴著墨鏡,把車又匯入車流,行駛在公路上:「我們的休息時間視情況而定,不歸福特亨利他老人家管。你吃早飯沒有?後座兒有麵包。」


    周頌一睜眼就九點多了,自然錯過了早餐時間,現在的確有點餓。他從後座提起一隻印有某麵包店logo的袋子,打開一看,裏麵有三四種麵包,還有一瓶鮮榨果汁。韓飛鷺已經摸清了他的飲食習慣,知道比起正餐他更喜歡吃些麵包零食,尤其喜歡甜的,上次和他一起吃早飯,親眼看到他往粥裏加了好幾勺糖,所以投其所好給他買了麵包。


    周頌挑了一塊巧克力醬夾心的,邊吃邊問:「去哪兒?」


    韓飛鷺瞧他一眼,笑道:「合著你連我帶你去哪兒都不知道,就不擔心我把你賣了?就你這模樣,賣到哪個場子都是緊俏貨。」


    周頌從他的廢話裏挑好話聽:「謝謝,我也覺得我緊俏搶手,有市無價。到底去哪兒?」


    韓飛鷺:「去潘少傑的度假酒店,再看看現場。」


    周頌在他的車裏很放鬆,調整了一個斜靠進椅背裏的姿勢,邊吃麵包邊玩手機,愜意得像是去旅行。


    韓飛鷺卻一點都不愜意,他藏在墨鏡後的目光時不時就往周頌臉上飄,有點心不在焉,腦子裏思緒繁雜,但捋不出一條完整的想法,隻是在沒由來的自顧自煩惱。他想和周頌聊聊警方從廣場挖出的屍體,也想和周頌聊聊披著人皮的蘭兆林,想法太多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本以為周頌也很關心這件事,可此時周頌好像把宋彩雲丟到了九天雲外,宋彩雲和蘭兆林以及蘭嵐加起來都沒有他手中的巧克力夾心麵包重要。


    韓飛鷺又想起了蘭兆林對他說的那句話:如果我是怪物,那麽一心想要戰勝怪物的周頌是什麽?


    「喂,韓飛鷺?韓飛鷺!」


    他隻顧著跑神兒,沒察覺前麵路口堵車,前車已經停下了,他還不減速,眼見著就要追尾,周頌一嗓子叫醒了他。他連忙急剎車,兩個人都被慣力往前甩了一下。


    周頌的麵包掉在地上,前胸被安全帶勒得生疼,揉著胸口埋怨道:「你想什麽呢?前麵那麽大的車屁股你看不到啊!」


    韓飛鷺把他吃了一半的麵包撿起來,遞給他:「還吃嗎?」


    周頌揉著胸口不停地給自己順氣兒:「你把我當狗餵?」


    其實麵包裝在紙袋裏,一點都沒髒。韓飛鷺左右看了看,覺得扔了太浪費,就把剩下的半個一股腦全塞自己嘴裏,道:「袋子裏還有,你吃幹淨的。」


    周頌斤斤計較,一點不記他的好,重手重腳地扯開袋子又拿出一個牛角包,唧唧歪歪道:「怪我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曆,才上了你的靈車。」


    韓飛鷺知道自己跑神兒在先險些出了事故,所以對周頌兩次三番的刻薄都視而不見,可周頌卻沒完沒了,完全不懂得什麽叫適可而止。


    他昨夜隻睡了不到4個小時,本就疲憊得很,一是因為加班到淩晨三點多,二是因為老惦記著蘭兆林對周頌下的判詞。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琢磨周頌琢磨了足有一個多鍾頭,天色漸明才催自己睡去。他整夜的憂思可以說是由周頌而生,為周頌而煩,今天見了周頌很想和他談談,解解困惑,但是他知道這種困惑是無解的,說出來隻會讓周頌徒增異心。所以他選擇自己慢慢消解,不想給周頌施加負麵影響。


    可他為周頌操心至此,周頌非但一點不察覺,還沒完沒了地抱怨自己上了他的靈車。他動了氣,摘掉墨鏡唿通一聲扔到駕駛台上,猛地提速駛過路口。


    他一扔墨鏡,周頌就知道他生氣了。其實周頌很擅長察言觀色、審時度勢,他的為所欲為建立在韓飛鷺對他寬容無度的基礎上,經過這些天和韓飛鷺的相處,他清晰地感知到韓飛鷺對他的縱容似乎是沒有底線的,所以時常放飛自我作天作地。


    此時此刻韓飛鷺發了脾氣,他第一反應不是反躬自省,而是從韓飛鷺身上找原因。他清楚韓飛鷺對自己寬容的底線在哪裏,韓飛鷺絕不會因為他牢騷幾句就變臉,其中必定有別的原因。可他不擅長換位思考,想了一圈兒沒想明白韓飛鷺抽的哪門子瘋,但他知道韓飛鷺吃軟不吃硬,但凡他以弱示好,就能以退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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