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扶額無語,很快就打消了我的疑慮。


    “沈姑娘,我有不在場人證的,否則皇上也不可能命我和大理寺協同辦案。”


    好像說得有點道理。


    “我錯了,你……接著說吧,我聽著。”


    該低頭還得低頭,冤枉好人不是?


    明川認可了我這沒有誠意的道歉,沒再糾結,接著說:“箭矢雖來自於官員,但射箭的另有其人,正常男子的箭矢出弓速度和對你的準度,以淮賢王爺的身手根本無法接箭,那放箭之人是個女子。”


    黎潯確實接住了第一箭,但也接得很勉強,手掌能被擦傷到淌血的地步,到底擦得有多厲害啊?


    “女的?”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段冷玉派女殺手來了?


    “女的。”明川肯定了我的反問:“這幾日我同大理寺卿查看了所有春狩的弓箭,唯有令弟靳若南缺失兩支銅箭。”


    箭不是靳若南放的,是刺客順走了靳若南的箭。


    “第一箭的箭矢上沾著脂粉氣,三日前,皇上詢公主辨別過,那箭矢上的脂粉是南夏國進貢的陌花海棠脂,南夏國當初進貢了三件此物,一件賞給了和令公主,另外兩件均賜給了……。”


    我聽得正上頭呢,怎麽不說了?


    “賞給誰了?”我追問他。


    “你確定想知道?”


    還故弄玄虛起來了。


    “廢話,不想……知道我問你幹嘛?”


    明川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陌花海棠脂兩件均賞賜給了太師嫡女,你的長姐,靳若薇。”


    我僵了兩秒,調侃起來:“胡說八道,難道……是靳若薇從地底下爬起來放冷箭……暗算我,她要是有能爬出來的本事,不用放……冷箭都能把我滅了。”


    “我自然知道不會是靳若薇暗算你,靳若薇一向不屑於禦賜之物,便想問你你那長姐若是得了禦賜之物,通常會轉贈於誰?”


    轉贈誰,靳若薇和段冷玉水火不容,當然不可能送胭脂給段冷玉,那這個家裏就隻有一個配得上貢品的女生了……。


    我竟然有點不敢往那方麵想……。


    明川見我表情不對,又重問了一句,一字一頓,竟有點逼問的意思了:“轉贈給誰?”


    “有沒有可能……是靳若薇把你說的……什麽脂直接扔了,然後被外人撿去,然後這個人今天……又偷了靳若南的箭,然後行刺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說了好多個“然後”,很有一些語無倫次。


    明川緩緩搖頭:“靳若薇識大體,即使不屑禦賜之物,也絕無可能將其扔掉,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況且春狩有虎賁軍和禁軍同在,莫說外人,就是一隻蜜蜂都別想飛進圍場,最後,你以為誰都能從靳若南眼皮子底下偷走他的箭嗎?”


    靳若薇會不會把那意兒賞給了下人?可是我們一行四人一個下人都沒帶啊。


    明川的種種推斷都讓我心驚膽戰,他的話指向性已經很明確了……你幹脆直接報她的身份證號吧。


    可是,她怎麽會向我下殺手?


    我們不說感情多深,至少也沒差到要拚個你死我活的地步,怎麽可能向我下殺手?


    我才剛讓黎潯和她解釋清楚啊!


    “沈姑娘,我猜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明川絲毫不退讓,語言上對我步步緊逼。


    “不可能,一定是哪裏出錯了。”


    我僵硬地轉動身子想重新麵對營帳內壁,迴避明川,好像看不到明川就能暫時迴避這件事。


    “沈姑娘,有些事情,不是捂住耳朵就聽不到,捂住眼睛就看不到,我想那位之所以有如此舉動,應該是為了一個‘情’字吧。”


    明川一秒變哲學家。


    “朝堂上下都知淮賢王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抗旨拒婚,春狩第一日,又見沈姑娘被衝撞後,淮賢王過分關心,同時與沈姑娘舉止親密,追逐打鬧,想是一時糊塗,起了殺心。”


    我忍不住又轉了迴去:“淮賢王什麽時候過分關心了?我又什麽時候和淮賢王舉止親密……等等,我想知道,淮賢王關心我和追殺我的場麵在你看來是什麽樣子的……?”


    “在外人看來,便是你們二人目光交纏,你看他的眼睛裏盈盈帶淚,楚楚可憐。”


    壞了!我成死綠茶了!


    我帶淚是因為黎潯捏到了我的傷口啊!


    什麽要命的目光交纏,那明明是我們兩個社會主義青年人在抨擊封建主義帝王專權啊!


    可……如果,外人眼中都是這樣一幅畫麵,那看進靳若棉眼中呢?又或是……看到黎昱眼中呢?


    難怪就算黎潯和她解釋了我是煙霧彈的事,她也不開心。


    是我的錯,衝撞之後我就應該使出洪荒之力從他手底下直接遊走,哪怕他把我的傷口捏到血崩!他和靳若棉解開誤會後,我就不該隻躲在黎昱背後,讓黎潯有機會追問我,甚至追逐我!


    “這些我都可以解釋的,我明明是被動的那一個,可是,為什麽問都不問我,就直接放箭?”


    我的情緒已經有些激動,說話聲音大點扯痛了身上的兩道傷口。


    明川徐徐道:“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在裂縫處生根發芽,至此以後,每一瞬間的遲疑都會成為那裂縫處的養料,豐盈著那片沃土,信任一旦崩塌,無論怎麽修複都有芥蒂。”


    明川武將變文人?這話太有哲學那味兒了。


    所以現在怎麽辦?


    我冷靜,我再冷靜,她殺我的事先放在一邊,現在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我深唿吸三次,嗓子好像更幹啞了:“你說的這些,皇上知道多少?”


    “陌花海棠脂是皇上親自請和令公主辨認的,你覺得皇上知道多少?”


    難怪昨天黎昱走後沒多久就把黎絳叫走了,原來是去聞胭脂去了。


    這東西指向性太明顯,什麽女人射箭,什麽銅箭鐵箭,都沒有這個胭脂來的關鍵。


    “那是……皇上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


    明川搖搖頭:“是我自己過來的,這畢竟是你的家事。”


    這個人間“油”物,不油的時候,還有兩把刷子,有點人格魅力在身上,知道把這事先知會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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