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眉頷首,一副三朝老臣的模樣,再也不見沉羽山莊時期張狂的樣子:“皇上,今時不同往日,規矩就是規矩,上下尊卑誰也無法改變。”


    黎昱的腳步停了下來,我也沒敢再繼續走,也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在我臉上緊鎖,有些悵然若失道:“沒記錯的話,朕當年初登大統,你也說過類似的話,你的記憶……。”


    她說的都是我的詞兒啊,都是我的詞兒!


    “並沒有完全恢複。”我迅速打住,是不是反應太大了點,立即壓下音量:“嗯,迴皇上,並沒有完全恢複記憶,大夫說可能終生都難以恢複。”


    換言之,過去的細節別再提,提一百遍我也想不起來,身份造假冒充皇帝的小青梅我猜算欺君之罪。


    沈還寒,你為了苟這一條不值錢的小命真是什麽謊都敢撒。


    其實錯也不完全在我,不是嗎?當初是黎昱和靳家人非要按著我的頭說我是靳若薇,我口水都解釋幹了也沒人信我,也隻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黎昱垂睫,語氣變得明快悅耳起來:“不恢複也罷,至少如今的你還願意進宮來朕相伴,朕以為你這次走失還是因為逃避選秀,本不指望今日春狩還能再見到你,沒想到卻有意外驚喜,你能來,真好。”


    不逃走就算是願意?我能逃走嗎?前有虎豹後有追兵,不如就地擺爛,得過且過。


    我倒是情願自己是主動走失而不是被段冷玉賣掉的。


    話說迴來,我也有意外驚喜,驚喜你是這樣的黎昱。


    我老實迴答:“我爹說不來算抗旨,要殺頭。”


    黎昱笑了,一抹苦澀上眼:“你也不是第一次抗旨了,朕就算殺了全天下的人也不會殺靳若薇。”


    這話讓我一陣戰栗,怎麽動不動就要殺要剮的,難怪都說他是昏君呢,全天下人有什麽錯?早知道靳若薇經常抗旨,那我也抗旨了。


    “皇上慎言,這話要是被其他人聽到搞不好把我……把臣女當覆國妖孽給一把火點了。”


    靳若薇給他下藥了吧,這麽癡迷,加上一個花清流,我撿漏王啊我?


    我的話又讓他煩躁起來:“誰敢詆毀你一個字,朕就砍了他的腦袋,都說了,你不用在朕麵前自稱‘臣女’,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女兒,不要對朕如此疏離畏懼。”


    你一口一個“朕”,我做不到不疏離不畏懼啊。


    我以為黎潯一句“本王”已經讓我壓力夠大了,結果那個“朕”字,讓我更是壓力山大。


    我沒再說話,黎昱又開口了,語氣裏滿滿的患得患失和焦慮:“朕……害怕。”


    天都塌了!


    天子在我麵前說他“害怕”!


    這是我能聽的嗎?


    他把這麽脆弱的一麵暴露在我眼前,有一天當他醒過來發現我是贗品以後,會讓我怎麽死來迴避他曾經的羞於被外人看見的一麵?


    “皇上剛才說什麽?我走神兒了,沒聽見。”


    我純裝的,希望他發覺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把話收迴去。


    他不但沒把話收迴去,還往前走了兩步,離我越來越近:“朕害怕你的疏離。”


    形勢不對,我出言靜靜製止道:“皇上,別說了。”


    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


    “朕害怕你離朕越來越遠。”


    “別說了。”到這兒已經開始捂耳朵,語氣開始加重。


    “朕害怕有朝一日會形同陌路。”


    “皇上,我想去打個獵。”


    “朕害怕你看朕時眼中的恐懼。”


    我捂緊耳朵,衝他提聲道:“黎昱你別說了!”


    我聲音是有多大?捂住耳朵仿佛都能感覺到後麵虎賁軍的異動。


    沈還寒,你9翻了,6啊,敢在這種場合直唿天子名諱,還和他大小聲,我的腦袋是不是要和脖子分家了?


    衝動是魔鬼!出門之前朱末和明月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我圍場皇族多,很容易觸怒天顏,不能衝動,這死嘴咋就這麽沒把門!


    一言不合,我又要跪了!


    黎昱沒給我這個機會,也自動屏蔽了我剛才發的火,直唿他名諱的事,一把就把我撈進了他的懷裏,他這身衣服重工刺繡,挨著我的臉,很不舒服。


    我特麽推都不敢推他,我還沒忘記靳若南說的那句:天子麵前不可躲避。


    遠處虎賁軍訓練有素地集體“豁”地把頭九十度轉向一邊,目光迴避。


    “沈還寒,這些話,朕不怕說給你聽,隻能說給你聽。”


    黎昱緩聲說著,聲音像潺潺流水。


    大哥,你不怕說,我怕聽啊!


    我把音量壓了下來,努力淡定,盡力控製自己不去推他:“皇上,有些話放在心裏就好,有心的人自然能體會到,無心的人多說也沒用,這裏是圍場,狩獵的地方,我還不是秀女,還望皇上自重。”


    除了荒婪,誰抱我我都嫌煩!


    黎昱的聲音從腦袋上方傳來,胸腔共鳴振動:“沈還寒,你可會是那個有心之人?”


    我給我自己挖了個陷阱?神特麽的有心之人,和宮妃無數的男人講真心,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我模棱兩可地說:“我盡量。”


    聽了我的話,黎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那麽沈還寒,四月十五,你當真會來嗎?”


    “會來。”語氣不免有點冷,連“迴皇上”都不想說了。


    我盡量來,萬一花清流突然迴過味來,或者發現了什麽,出了變故我可就不好說了。


    黎昱的聲音滿心歡喜,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太好了,你答應朕了便一定要來,朕等你。”


    你下旨批發老婆,還一副對靳若薇萬分期待的樣子,立什麽深情人設啊,這跟我答不答應有什麽關係,我有那個權力不答應嗎?


    我言之鑿鑿:“皇上放心,我必來。”


    他明明能看出來我對他沒有那種感情,為什麽還非要我去選秀,還興奮於我願意參加選秀?


    百思不得其解,我沒什麽東西好讓他圖的吧?


    他把我從他的懷裏撈了出來,雙手握住我的肩膀,和我的臉拉開些距離,微微低頭看著我,虎賁軍的頭又誇誇全部轉了迴來。


    “沈還寒,答應朕,即使不愛朕也別愛上花清流,誰都可以,唯獨花清流不可以。”


    天啦嚕。


    黎昱這話是在暗示我以後可以給他戴綠帽子嗎?我沒理解錯吧?還是在試探我?


    他和花清流怎麽都是一個熊樣,前者說遠離黎昱,後者說愛誰都別愛花清流。這兄弟倆較的是個什麽真?


    該怎麽和他解釋,我不是非要從你們中間二選一,我還有第三人選的。


    “皇上,我不愛花清流。”也不愛你,你們以後要是打起來,別殃及我這個無辜的路人甲:“皇上,什麽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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