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曲猛地睜開雙眼,眼眸裏的驚恐還沒有退去,夢裏全是冗月將死的畫麵,她的心髒還在劇烈的疼痛著,很久後,眼神才逐漸聚焦,看清楚了,自己是迴到了離怨宮了。


    九闕恰好推門而入,見她醒了,樂嗬嗬把藥端過去。


    “醒了?來來來,你傷的太重,快把藥喝了。”


    花二曲錯開頭,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麵,焦急道:“阿月呢?他怎麽樣?”


    “他……”


    九闕說到這,居然麵色複雜的低下了頭。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間,花二曲隻覺得腦袋裏一片嗡嗡聲,淚水不受控製的滴落,她掀開月白色的錦衾,雙腿落地的一瞬間差點因為無力而摔倒。


    九闕趕緊扶住踉蹌的她。


    “小曲,你等一下,我是說……”


    “放手!”


    花二曲用盡全力的揮開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出門,離怨宮的迴廊上,她哭的難以忍受,又足夠的悲痛,不敢相信自己這麽廢物,竟然還是救不迴冗月。


    也不敢相信,活了十幾萬年的老怪物,居然就這麽死了。


    她扶著牆壁,轉角處,一不注意撞到一堵人牆,淚眼婆娑中,花二曲仔細辨別那人,眉眼如畫,氣質清冷出塵,隻是麵色也還是有些蒼白,這熟悉的麵孔,促使她止住了哭聲。


    “阿月?”


    冗月漆黑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她,麵上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笑意,柔聲道:“我在。”


    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撞進耳膜的一瞬間,花二曲的心裏有著難以言說的委屈和害怕,她煞白的小臉上淚如泉湧,素白的手指撫上自己朝思暮想的麵孔。


    “你還活著嗎?”


    他雖然受了重傷,但畢竟修為高深,九闕和太上道祖聯合救治,他好的就很快,可好像他愈合得到太快了,快到九闕有些驚訝,他到現在也沒有緩過神來。


    在歸墟的那幾天,冗月大概也能猜到,和塵不會為了救自己而肆意的打開封印,可就算猜到了這一點,當他真的這麽做了,冗月還是會覺得心寒,十幾萬年的情誼,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什麽都不是。


    人前他是六界敬仰的神尊,可當他真的出事的時候,放眼六界,在乎他的生死的人,隻有這個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花妖而已。


    大掌覆蓋著她在自己臉上的手,冗月把她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勾起唇角,眸底裏充斥著罕見的柔情。


    “活著,阿曲,我是活著的,你也是活著的,我們都是活著的。”


    得到了肯定的迴答,花二曲懸著的心才放下,她踮起腳尖,哭著摟住冗月的脖頸。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死了……我心都要碎了……阿月……嚇死我了……”


    她哭的動容,聽的冗月的胸腔裏也是一陣緊仄,伸出雙臂,第一次,緊緊的把人鎖在懷裏,嗅著她身上獨有的馨香,冗月的聲音此刻也有些沙啞。


    “阿曲,你不該來的。”


    花二曲一聽,不樂意了,她的哭聲戛然而止,抽噎了兩下,推開人,濕漉漉的眼睛裏噴著火。


    “你什麽意思?救你我還錯了?”


    突然就轉變的情緒,看起來有些滑稽,配上她哭的一團亂的麵容,冗月心裏五味雜陳的,如果他能夠死在歸墟底,起碼可以破了天道的宿命,傻丫頭還能有活的機會,而今被她這麽一鬧,都不成了。


    修長的手指,拂去她臉上的淚珠,冗月輕聲道:“你沒錯,錯的是我。”


    花二曲哽咽了幾下,有些氣憤的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帶著鼻音指責:“誰讓你把我的莫念繩扯斷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廢了多少神識?”


    明明都斷了莫念繩,她還是能出現,冗月在這一刻,深深的體會到了命數的強大,心裏的不忍和擔憂,也就更大了。


    他死不了,而她也活不了。


    “阿曲。”岔開話題,冗月盯著她喋喋不休的唇瓣,他的腦海裏,迴想起她在歸墟親吻自己額頭的畫麵,疑惑道:“你在歸墟底,對我的額頭做的是什麽?”


    很神奇,就那一下,似乎比任何靈丹妙藥都好使,他渾身都疼痛一瞬間減少了很多。


    這塊石頭,怎麽總是對這種事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可是這一次,花二曲不再害羞,她透徹的紅眸深情的凝望著他。


    “我那樣做,你討厭嗎?”


    柔軟的感覺印在額頭,冗月至今都記得,連帶著胸膛處都有了震動感,僅僅那一個吻,就驅散了他所有的不安和恐慌。


    是的,死亡真的來臨時,他也會恐慌。


    “不討厭。”


    冗月向來實話實說,花二曲輕笑一聲,語氣輕柔道:“阿月,低頭。”


    雖然不明白她要做什麽,冗月還是順從的低頭,緊接著,額頭上又是一樣的柔軟觸感,胸腔裏又開始了同樣的震動感。


    在冗月茫然又驚訝的目光裏,花二曲笑的溫柔:“討厭嗎?”


    冗月麵色如常,依舊搖搖頭:“不討厭。”


    甚至於還有點愉悅。


    “我也可以這麽做嗎?”


    花二曲才哭完的臉色瞬間一紅,眼神躲避的拒絕:“不可以。”


    “為何?”


    “你對我做就是欺負人,登徒子,下流。”


    冗月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簾,似懂非懂的嗯了一聲後,又看向她,認真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聽起來,不太公平。”


    “……”花二曲傲嬌的別開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說了算。”


    “喲!聊著呢?”


    吊兒郎當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花二曲迴頭,想起這家夥在裏麵的那副表情,害她以為冗月死了。


    怒發衝冠,花二曲伸掌化劍,即便腳步虛浮,也衝上前來要砍死這個說話大喘氣的臭狐狸。


    “九闕!我要殺了你!”


    她本來就沒有什麽靈力,揮劍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九闕輕鬆的躲過,委屈道:“小曲,你這怎麽能怪我?我沒說完,你是自己跑出來的。”


    她追過去,氣喘籲籲的瞪著這隻狐狸,舉著劍的手還是有點費力,花二曲把劍插在地上,麵色被氣的發紅,可唇瓣還是毫無血色。


    “臭狐狸,你等我好了,我烤了你的肉!”


    九闕一聽,還挺生氣的,他本來就為了救治這兩個人,費了很大的勁,誰知道這丫頭醒過來對自己發這樣大的火。


    下一刻,花二曲腰間一緊,一雙大手抄過她的腿彎,微微用力,她整個人騰空而起,忍不住驚唿一聲。


    冗月居然當著九闕的麵,把她打橫抱在了懷裏。


    “歸墟的戰事還未停歇,我這些天還需要休養,青丘也派了人支援,你好歹是青丘的小神王,快去看看。”


    在九闕驚訝的目光裏,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石頭,把自己施肥澆水了一萬年的小花給拔走了,走之前,沒有謝謝不說,還給他下了個命令。


    他以往隻覺得在狂妄自大這一塊,戰夏是無敵的,可眼下看來,冗月更勝一籌,他是那種與生俱來的自大,總是在無形中讓你折服,這就很讓人火大。


    花二曲就怔怔的,由著他抱著自己,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她以前的寢殿,而後,又極為貼心的給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我的傷也沒有痊愈,還需要靜坐療養,你也先休息著。”


    素白的小手拽住他的袖子,冗月垂眸就對上了她靈動的眼眸,還是如往常一樣,紅的透徹,如同水晶一般。


    “阿月,等你的傷好了,還要接著去嗎?”


    知道她指的是歸墟,冗月的目光接觸到她蒼白的臉色,軟著神色迴答:“嗯,事情還需解決,等處理完修羅,應該就無大事了。”


    花二曲抿了抿唇瓣,睫毛輕顫幾下,似乎在思量著什麽,最終下定決心,她壯著膽子,纖細的手指順著他的袖子下滑,輕輕的勾住冗月的小指,討好似的搖了搖。


    “好阿月,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她的動作不大,卻好像勾起的不僅僅是他的手指,冗月是自誕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熱的,胸腔裏,好似化成了一灘水一般。


    大掌轉而包裹住她的柔軟的小手,冗月把她的手放進了錦衾裏,有些托詞,卻又不忍心全部拒絕。


    “等你我都好全了再說。”


    他不正麵迴答自己,花二曲也不追問,而是抓過他的手腕,掌心覆蓋之後,再度挪開,莫念繩重新係在了他的手腕上。


    “這次,不許再扯斷了。”


    那抹紅在他的手腕上,顯得格外的亮眼,這仿佛不是單單是莫念繩,更像極了她對自己的牽掛,是整個六界唯一的牽掛。


    “好。”


    出了寢殿門口,落地的餘暉灑進來,似乎給整個了離怨宮都鍍上了一層紗,冗月轉身眺望著整座宮殿,忍不住唇角微揚,有了她在的離怨宮,就是有生氣的,不冷了。


    出神間,一道流星劃過天際,飄在冗月的麵前,他伸出手接住。


    掌心處,那顆流星的光芒漸漸的褪去,變成了一團靈體,卻又像極了一團火,紅的熱烈,跳動的厲害,鮮活的很。


    冗月盯著它看了一會,片刻後,眸光裏有了些期盼,聲音低沉:“辛苦了,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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