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月給太上道祖送到南天門口時,突然間發問:“冰糖葫蘆是什麽?”


    太上道祖愣了許久,冗月一副冷淡的模樣,本就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陡然間提起來這麽一個孩童喜歡吃的東西,有些讓人詫異,又好笑。


    “怎麽?那小丫頭想吃?”


    答案很明顯,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冗月點點頭,記起殿裏留下的那個人,他垂下眼簾,整張臉似乎都因為這個冰糖葫蘆而變得柔軟了很多。


    太上道祖揮了揮拂塵,滿臉的迴憶,他自從成神以來,這種東西,也有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那是凡間的一種吃食,酸甜可口,神尊可以去凡間,一問便知。”


    得了想要的答案,兩人便分道揚鑣,冗月去了集市上,正趕上夜晚,人聲鼎沸,倒也熱鬧,他找人問了後,買到了花二曲點名的冰糖葫蘆,而後又看見了一邊的小攤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糖果。


    老板看他一雙眼睛就盯著他的糖不說話,那模樣俊秀的無話可說,穿著也是分外高貴,便小心的招唿。


    “這位公子,想要什麽?”


    冗月指著其中的什錦糖果,麵無表情的開口:“我要這個。”


    有生意來,老板喜笑顏開:“好嘞,客官要多少?”


    扔出乾坤袋,冗月言簡意賅:“裝滿。”


    本想著一個小袋子能裝多少,老板樂嗬嗬的拿過袋子裝了起來,可是他把今天用來擺攤的備貨都裝了進去,這還沒有裝滿,這一刻他也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袋子,眼前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


    如今是個妖獸橫行的年頭,能見到一兩個修仙者也常見,老板也是見多識廣,並沒有多大驚小怪,隻是言語上更加的敬重了一點。


    付了錢,拿了貨,冗月轉身的時候,瞥見了路邊上有一處頗為破敗的廟宇,蛛網亂結,窗戶什麽的,早就破的擋不住裏麵的分毫。


    從三千年前的那場禍事後,天上的各路神仙所受到的供奉也多了很多,怎麽還會有破敗的廟宇?


    “那是什麽廟?”


    老板迴頭看了一眼,一目了然,他自幼在這裏長大,這裏的一磚一瓦他都熟悉的很,也就跟冗月解釋道:“就是以前的廟,叫什麽花娘娘廟,後來聽說她其實是個為禍六界的妖女,大家夥一氣之下,就給它砸了,都嫌晦氣,連同屋子都沒人要,後麵應該會拆了重建。”


    冗月的瞳孔有些震顫,他倒是不曾知道,原來這座廟宇裏供奉的人,居然是那個丫頭,原本受人朝奉,卻頃刻間就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對象。


    若三千年前的事情另有原因,豈不是讓她白白的背了這麽長時間的罵名,若她真的有隱情,那屬於她的公道,究竟該如何討迴?


    冗月懷揣著低迷的心情迴到離怨宮,推開門的那一刻,就看見了練劍的花二曲,和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的戰夏,正在指點她。


    她因為動作不到位,始終做不好,不小心雙腳打結 ,一劍刺出去的時候,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倒向一邊,被戰夏輕而易舉的扶住了腰肢,靠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收力,再來。”


    花二曲聽話的收劍,手腕轉圜,再來一遍,揮舞的時候正對大門,看見了門口的冗月,她的眼睛一亮,笑容瞬間綻開。


    小丫頭笑的開懷,丟下劍,跑向他。


    “阿月!你迴來了?”


    戰夏忍不住黑了臉,這傻丫頭是不是缺心眼,前世今生怎麽都是一個樣,看見冗月就跟丟了魂一樣,忙不迭的跑過去,絲毫不把他當迴事,他默默的收迴了方才伸出去的手,而今隻摸了個空。


    剛剛的畫麵,讓冗月覺得有些莫名的刺眼,先前在凡間的那股子悲傷感被衝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己的東西被覬覦的不悅。


    修長的指尖把她臉頰邊略微淩亂的發絲,歸攏到了耳畔處,他像是在炫耀一般,舉止親昵,根本就是在和戰夏挑釁。


    “怎麽跟他學了起來?”


    花二曲擦了擦額頭的汗,似乎方才的劍練的是很努力,眼下有些氣喘籲籲的。


    “我一個人修煉不太會,小泥人幫了我很多。”


    小泥人?


    息壤煉製的肉身,倒真是沒喊錯。


    冗月帶著嘲諷意味的輕笑了一聲,他伸出食指,蹭掉了花二曲臉上的一點點灰:“一個泥塑的人,他能會什麽?阿曲,少跟他學,聽到了嗎?”


    不等花二曲迴答,戰夏的臉色瞬間鐵青,他怒吼一聲:“冗月!你欺人太甚!”


    話畢,他身形一閃,衝了過來,濃黑的霧氣凝結掌心,直擊冗月,被他輕鬆躲過,金光凝結指尖,迅速的點在戰夏的手臂,他那隻手瞬間石化,動彈不得。


    花二曲被這神奇的一幕驚的瞪大了雙眼,忍不住拍手叫好:“阿月好厲害!”


    麵子上過不去,戰夏被氣的幾乎要燃燒起來,他轉過身來,揮拳想要找迴場麵,又被冗月給定成了石頭,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息壤畢竟是冗月煉製的,他清楚這個息壤的所有弱點,所以在煉製這個息壤給他做身軀的時候,就做好了這一手遏製他的打算。


    他在這副身軀裏,設下了命門。


    “冗月,你從一開始就在防我?!”


    他半邊身子都被石化了,動作不靈敏,隻能如同困獸一般,嘶吼著。


    冗月把糖葫蘆遞給花二曲,轉頭警告戰夏:“想讓別人知道你在這,就盡管大聲的喊。”


    這威脅對戰夏是一用一個準,他閉著嘴,可那雙眸子,就像是要噴火一般。


    花二曲接到了糖葫蘆,原本不是很想吃的欲望也被勾引了出來,她牢記自己不能吃獨食,便率先把糖葫蘆湊到冗月的唇瓣:“阿月你先吃。”


    同吃一根糖葫蘆?


    戰夏的眉心一跳,正準備怒罵這丫頭蠢,上趕著讓人吃豆腐的時候,冗月淡笑一聲,把糖葫蘆推迴了她自己的嘴邊。


    “不用了,本來就是答應你的,我有這個就行。”


    見他手掌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袋子,從半開半闔的口袋處往裏看去,裏麵的小糖果晶瑩剔透,十分漂亮可愛。


    “這是什錦糖果?”


    冗月嗯了一聲:“下界有人賣,我就買了點。”


    不滿足於手裏的糖葫蘆,花二曲仰頭,有些撒嬌道:“我也想吃一個。”


    冗月也沒有拒絕,指尖探入乾坤袋裏,撚起一顆糖,剛抬手時,那丫頭迫不及待的湊上前來,微張粉唇,速度極快的給它吃進了口中,唇瓣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的指尖。


    糖果的味道在味蕾綻放,花二曲吃的開心:“好吃。”


    冗月的身體一頓,麵色有些錯愕,他出神的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剛剛那股柔軟的感覺還在,連帶著他整個人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戰夏眼睜睜的目睹了這一幕,腦海裏又浮現了她在歸墟海底,對冗月的那個額間吻,心髒在這一刻有些抽痛,她雖然忘了前塵,可似乎對冗月,就是這樣的特殊。


    她就這麽喜歡他嗎?


    “花二曲!你哥跟你說的男女授受不親,都被你忘的幹幹淨淨了?”


    花二曲似乎覺得他有些吵,皺眉正想反駁,被冗月打斷,推向了後山:“吃完後,別忘了今天的任務,我和他有話說。”


    提到修煉,她瞬間覺得嘴巴裏的糖不甜了,臉上的神情也垮了下來,可她根本拒絕不了,隻能依言去了後山。


    冗月走到他的麵前,那張臉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他伸出手掌,上麵出現了一個翠綠的瓷瓶,他塞進了戰夏的衣襟裏。


    “這裏麵是瑤池水,足夠你用一段時間了。”


    戰夏眯起眼眸,眼神變得陰鷙:“什麽意思?打發我?”


    “你什麽時候走?”


    開口就是要趕人?戰夏冷笑一聲:“怎麽?覺得我在這礙眼了?冗月,你堂堂天界神尊,就會跟一個丫頭片子過不去,傳出去,不怕讓人笑話嗎?”


    “我在太上道祖的昆侖山周圍布下了法陣,上次的大火襲擊的突然,我讓道祖傳出了強行度化浮生環的謠言,想以此為誘餌,迫使那些幕後之人露出馬腳,屆時,請你去看一眼,是否是你魔族中人,所以,需要你先去昆侖山。”


    冗月就是這樣,自己要做的事,從來不喜歡去辯解什麽,這種太過於寡淡的性子,有時候悶的像團棉花似的,一拳打下去沒有聲響,還是挺氣人的。


    他說話期間,已經解開了戰夏身上石化的狀態,得了空的戰夏活動了一下筋骨,語氣冷漠:“冗月,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你明知你與她是雙生劫,為何這一世不躲她遠遠的,你難不成真的想讓她徹底死了才甘心嗎?”


    “說來其實有些難為情。”冗月掀起眼簾,自嘲道:“我雖為天界神尊,可是,卻比較的認命,戰夏,她於我是躲不開的,天道為我設下的劫,我無處可避。”


    這些話讓戰夏心裏的火迅速增長,他格外不喜歡這些天界人的瞻前顧後。


    “怎麽?天道就不會犯錯了嗎?倘若我是你,天道錯了,我便滅了這天,重定規則。”


    這一刻,冗月盯著他,他在這一刻清晰的明白了何為神,何為魔。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後,冗月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自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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