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序咬了咬牙,再次勸道:


    「全當留個念想,若是娘子知曉,定然會同意的。」


    「沒有若是,死了便是死了。」


    崔遇仍舊冷著臉,背著手,不肯接。


    實在沒有辦法,玄序剛要拿皇命來壓,卻聽崔五郎開口道:


    「我現在伸手,稚娘的一片苦心便全部作廢,她會怪我的。」


    如果是以前,玄序大概不會懂這話的意思,可是見過這些時日看似毫無變化卻又處處透著古怪的聖人,他又怎麽會不知娘子想要做什麽。


    咬了咬牙,玄序終是將手爐收迴了袖中。


    他抬頭看向對麵的崔遇,忍了又忍,還是說了一句:


    「郎君,節哀。」


    眼前之人,嘴裏說著「人死燈滅」,可方才那最後一句話,還是將他心底藏著的和聖人一般的虛妄念頭表露了出來。


    看著玄序離去,崔遇沒有立刻喚扶棺的隊伍繼續前行,而是朝著不遠處一直跟著的人提聲喊道:「你也是,不要繼續跟來了。」


    在崔五郎的逼視之下,竇旬終是駐馬。


    可在那隻踏雪前行的隊伍幾乎要消失在視線之中時,他又夾了夾馬肚,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又一次跟了上去。


    「崔小般,你終於迴來了。」


    「既如此,當初說好要了一起去揚州,我絕不會食言。」


    春風起時,雲眠寺遭了一場大火。


    放火的人,正是廢後曾經的侍女,蘭時。


    李暻清楚,為什麽她要這樣做。


    不過是因為,發現自己常常假裝不經意的站在曉山之上,朝那座小院子裏望。


    崔稚晚離開時,便已將所有可能可以拿走的東西,全部帶離太極宮。


    如今,連她最後住過尚且殘存著一絲溫度的地方,亦被付之一炬。


    她就是要這樣反反覆覆,將他的執念一點一點,全數斬斷。


    她就是要告訴他,無論如何,哪怕他求的隻是一縷殘魂,她也絕不可能再到他身邊來。


    知曉崔稚晚的意思,李暻自聽長贏稟報著火一事開始,再也沒有登過一次曉山,去過一次望雲亭。


    直到這一年,秋風起時。


    李暻才第一次於山巔亭中,垂目望著腳下的那片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廢墟。


    許久許久,他終是輕聲嘆道:


    「崔稚晚,你的心軟,是不是都給了旁人,所以一絲一毫都不曾留給我?」


    言罷,他從亭中步出。


    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阿善,沒有李暻。


    隻剩下,大梁的聖人。


    慶熙二十五年,秋末。


    梁高宗李暻駕崩。


    勵精圖治了一生,他的身後,留下了一片蒸蒸日上的盛世繁華。


    去前,高宗曾留下遺詔,不允許任何人在死後進入陵寢作陪。


    因此,隨著他的入葬,一座龐大的陵寢,就此封死。


    李暻如願孤身躺入這個原本為兩個人設計營造的陵墓之中,而在他的棺槨裏,靠近頭側的位置,正放著一扇金玉鴛鴦枕屏。


    這是景隆二十一年,崔稚晚不要了,還給他的東西。


    亦是她決絕之下,唯一的漏網之魚。


    可李暻活著的時候,一次都沒有提起過。


    依照崔稚晚走時的心意,他克製了一生的種種執念,直到離去的最後一刻,方才露出了這一絲可循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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