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論起來,這亦是李暻不想她出席此次團拜會的理由之一。


    所以,早起之時,太子殿下其實想勸她今日便莫要提前去受這罪了。


    可兩人因除夕之時她是否參宴的問題已爭執了近一月。


    他確實擔心話一出口,又要惹她多心。


    於是,終是隻交代蘭時多為太子妃添些衣物,再備夠暖爐,便離開了。


    誰料,不過是湊趣看個節目,重重守衛之下,竟還會出現以前從未有過的貴人墜入湖中之事。


    而這人,偏偏還是崔稚晚。


    第70章 進


    剛剛步出殿外迴廊,不等太子殿下細問,玄序便立刻稟道:


    「團拜會上的節目都已經看完,娘子正要隨崔惠妃去延嘉殿小坐,走過水上廊橋之時,竟……「一時不察」,滑落到湖中。」


    說到這裏,玄序聲音漸漸變小,到最後更是語音含糊的補充道:


    「與娘子一同墜入水中的,還有樂安縣主。」


    滿長安城,恐怕沒人不知道,因為愛慕殿下許久,縣主平日裏便隔三差五挑釁於太子妃。


    如今寒冬臘月,正是娘子身體最差,經不得任何寒涼侵襲之時,這兩個人同時落水,任誰聽見,都會覺得內裏定然存在著某些蹊蹺。


    可到底是貴主之間的糾葛,太極宮傳來的消息亦隻將此事歸結為「不慎」二字,玄序知道自己不應多嘴,卻還是沒忍住嘟囔。


    太子殿下聞言,一瞬頓足。


    可到底神色未變,隻是再提起腳時,步伐忽而變得更急更快,以至於玄序小跑著,才勉強能跟在後麵。


    可他琢磨了半天,也猜不出此刻的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暻到達承恩殿時,崔稚晚正倚靠在床沿,被一口一口的餵著驅寒的湯藥。


    其實在太極宮中,她便已喝過一碗濃濃的薑湯,也知於此刻的自己而言,這些東西都是杯水車薪,根本不會起多大的作用。


    隻是見紅著眼眶的素商一臉自責的端著湯藥半跪在床前疊聲勸說,太子妃自己雖已難受到提不起力氣,但到底還是想哄得旁人安心片刻。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她抬眼看去。


    可直到太子殿下走到近旁,崔稚晚才終於勾起唇角,勉強提聲道:


    「殿下,我病了,實在無法參加今歲的團拜會。」


    一句不摻任何波瀾的陳述而已,李暻卻在驟然間,被徹底激怒。


    他咬住牙根,一字一頓的道:


    「崔、稚、晚。」


    太子妃像是沒有察覺,仍舊端著那副賢淑又體貼的表情,接著說:


    「這樣一來,便不用勞煩殿下為我遮掩推辭了。」


    不等他開口,她又繼續道:


    「好多人皆看到我跌進湖裏,這樣更穩妥些,不是?」


    跪在榻旁的素商聽到這裏,總算咂摸出了些許娘子話裏的暗示,當即瞪大眼睛看向她,張口欲言,卻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聽玄序稟報太子妃落水的情景時,李暻有一瞬間曾懷疑過,她是故意的。


    而眼下見崔稚晚一句接著一句,分明就是在親口承認一切。


    她還是決定按照他當初的「建議」去做,卻仍是百般不情願,所以,便決定要用自傷的方式來報複於他?


    糾纏了太子殿下數日的強烈而難以消弭的頭痛,就在這一刻化作一陣強烈的耳鳴,接著他的眼前忽而蒙上了一片慘白。


    這種狀況還是頭一迴出現,而李暻的第一反應竟是,怕此刻自顧不暇的崔稚晚會因看出他身體的異常而徒增憂慮。


    想及此,太子殿下隻得迅速以皺眉垂目來小心遮掩。


    垂在兩側的手掌略微蜷握又緩慢鬆開了數次,再睜開眼睛之時,雖仍是有些許模糊,好在已然可以視物。


    不過,這短暫的停歇卻讓李暻很快想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發再大脾氣,起再多的爭執,亦是徒勞。


    他既不希望類似之事再次發生,冷靜下來,好好的同她講清便是。


    見太子殿下伸手接過素商手中還剩小半的藥碗,沒有繼續餵湯藥,亦沒有立刻開口。


    玄序當即體會到,這是要與太子妃單獨說話的意思。


    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立在一旁的蘭時立刻垂首告退,卻見素商仍跪在原地,不知還在發什麽愣。


    蘭時用腳尖悄悄的抵了抵她的鞋側,這才見她猛然迴過神來,同他們一起離開。


    隻是出了寢宮後,平日裏嘰嘰喳喳不停的素商卻一直緊鎖著眉頭,無論玄序怎麽逗她,她就是不開口說一句話。


    實在是……奇怪。


    這時的崔稚晚,亦是滿心的不解。


    本以為自己將話說到這種地步,李暻總該沉默著甩袖離開才是。


    可太子殿下的怒氣好像隻是一瞬間。


    此刻,他竟又心平氣和的坐在床榻邊側,手持著她的藥碗,舀起一勺,然後垂頭以唇試了試溫度。


    驅寒的藥劑總是要趁熱一口喝下才好,但李暻手中的這碗現下最多也隻能算作溫熱。


    他當即想到,定是太子妃怕苦,雖不想旁人為她擔憂,可藥真到嘴邊,到底還是隻能磨磨蹭蹭的慢慢抿著喝下。


    本就是勉強,如今既然已涼了,李暻便隨手將藥碗放在了床榻旁的小幾之上。


    一直繃著神經的崔稚晚見不用再喝那苦東西,情不自禁間,還是小小鬆吐了口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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