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暕卻麵不改色的起身,直到在一片混亂中快要接近此次被擄迴來的人質時,才露出七分驚詫、三分擔憂的模樣。


    「稚娘!」


    崔稚晚皺著眉頭,手腕上緊的讓人生疼的繩索讓她不禁想起十多歲時被李萬隆捆住,在靖恭坊馬球場拖行的經曆。


    她咬了咬牙,猜測著今日的危險比之當初將會多上幾重,而自己是否能一如往昔逃出險境,就在此時,她竟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崔稚晚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朝她快步而來的分明是一個她全然沒有印象之人。


    可出於謹慎,她的臉上並未表露出任何疑惑的表情。


    「稚娘,你怎麽也來了庭州?難道……難道是來尋我的嗎?」李暕將雙手握在崔稚晚的肩膀上,聽上去雖是一副熱切口氣,實則是在盡可能多的透露自己此前捏造的出來的身世:


    「莫非你阿耶不再嫌棄我家道中落,同意如約將你嫁給我了?」


    熟悉的長安口音,崔稚晚聽起來有幾分親切。


    可她迴憶再三,還是沒能在記憶中找到這個人的臉龐,甚至若非他準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幾乎以為是對方認錯了人。


    可從他的眼神來看,顯然沒有半分「認錯」的神情。


    既如此,且不論這人為何認識自己,此時此景,他說與她有婚約,目的能會是什麽呢?


    崔稚晚毫無頭緒。


    不過,既然前後皆是險路,不如就與這個同鄉人搏一搏,興許會有轉機。


    看著這個陌生的「未婚夫」幫她解開手腕上的繩索,而那個看管她的馬賊雖滿臉皆是「這小子竟然是個女的」的疑惑,卻並未上前阻止。


    不想僅僅隻是坐等竇旬來救的小般娘子幾乎沒有什麽猶豫,便已做好了決定。


    第56章 圩陸


    繩子解開,垂眼看著崔稚晚手腕上磨出了縷縷血痕,李暕的表情立刻轉為心疼。


    他一邊輕輕摩挲了幾下,一邊柔聲問道:「疼不疼?」


    饒是做好與他一起作戲的準備,可被陌生人碰觸到,崔稚晚的第一反應,還是十分的不舒服,以至於她當即甩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


    身體先行動了,才意識到有露餡的可能。


    為了掩飾,她將眉間攏起,小聲質問道:「所以,你千裏迢迢來這裏,就是為了做……馬賊?」


    多說多錯,崔稚晚尚不夠了解對方情況,所以隻能尋了個不會出錯的說法。


    李暕隻聽一耳朵,便立刻咂摸到了對麵小娘子話語裏責怪中的藏著的熟識和親昵。


    他知道,她已經開始配合他。


    那麽,便可以走下一步了。


    李暕臉上浮上了些許惱怒之色,仿佛心中帶著無窮憋悶的大聲辯解道:


    「我也想好好找尋真相,為阿耶和兄長洗刷冤屈。可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什麽受人待見的權門顯貴,反而是日日擔驚受怕的罪臣之子。


    「從我到此地第一日,庭州城內的所有門路都已對我關閉,隻有狼王和狼瞳願意收留我。稚娘,想要為耶兄報仇,我已別無他法。」


    「可……」崔稚晚還要再反駁。


    「沒什麽可是,」李暕截斷她的話,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於是,他一把便要將她拉入懷中,無限眷戀隨之傾瀉而出:「稚娘,這些日子,我時時刻刻皆在想你。」


    拒絕之意,幾乎要滲透到了每一根頭發絲,崔稚晚隻得裝作一副不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婿成為馬賊的模樣,不停掙紮閃躲。


    就在這時,耳邊以僅兩人可聞的極低聲音,傳來了三個字:「梁慕之。」


    崔稚晚立刻意識到,這是他的名字。


    隻是……不知是真是假。


    雖演技沒有對麵之人收放自如,可她的腦子倒立刻清醒了許多,心中亦開始謀劃起來。


    既然要假扮未婚夫妻,無論是什麽,總得有個信物才好讓人相信。


    崔稚晚將手伸入裘氅裏的衣袖中,摸到長期以來一直隨身攜帶的裝著「花椒」的一隻小荷包,想趁著在「未婚夫」虛攬的懷中扭動躲避的功夫,塞進他的衣袖裏。


    這「花椒」本是前幾日竇旬高價買來為她驅寒用的,可她實在受不了那種麻痹的陌生感覺,試過一迴便再也不願多嚐。


    可這香料畢竟是竇十日的一番心意,且昂貴到讓人心疼。


    小氣的崔小般捨不得丟掉,便讓人收了起來,打算迴長安的路上找個買家出手。至於放進了隨身的荷包裏的這些,存粹是為了向人推銷時方便取用。


    說來也巧,中原文化之中,「花椒」早在千年之前便可作為定情信物來用。


    而她手中這個小荷包右下角,還繡著一個小小的「稚」字。


    兩者相加,即可表達情愫,又能證明所有者,實在再合適不過。


    就在崔稚晚藏在裘氅之下的手指剛剛觸到李暕的袖口的那一刻,忽覺後腰處的革帶內被他悄然塞進了一個硬質的東西。


    是他準備的「信物」?


    原來這才是他將她攬到懷裏的真正目的。


    知曉兩人想到一起,崔稚晚和李暕皆意識到自己遇上的是個心思細敏的「聰明人」,笑意在眼底一閃而過,原本還有幾分懸吊的七上八下的心,亦隨之輕巧放下。


    說到底,崔稚晚畢竟是思突爾親自綁來據點的人質,李暕並未不能不打一聲招唿便從他的手下手裏將人領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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