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一根細細的絲線將她和另一人連接了起來,宛如子母蠱蟲一般,讓她的性命為另一人所控,令她對素未謀麵、不知是誰的那個人,突然就生出了一股「絕不可背叛」的死忠。


    隻是這根絲線太脆弱了,初九能清晰地感知到,隻要她願意,輕易就可以擺脫這層「桎梏」。


    貝爾摩德短促地笑了一聲,又問:「隻是這樣?」


    「還不夠嗎?這東西比洗腦什麽的有用多了吧。」藤原寺初九說道:「難怪那位大人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也難怪那位大人……願意這樣信任你。」


    如果她感受到的是一絲細線,那麽貝爾摩德呢?


    是縛頸的繩索,還是粗長的鐵鏈,又或者,是懸於頭頂上的一柄尖刀?


    她不得而知。


    隻是這東西,不可避免地喚起了腦海裏一些久遠的、令她討厭的迴憶。


    鬼舞辻無慘控製其他鬼,用的也是這種手段。


    虛偽地帶上同情的假麵,對絕望中的人類伸出「援手」,賜予他們不死與力量,在贈出血液的同時,也牢牢將人攥在了自己手心裏,以此獲得絕對的掌控與下屬的忠誠。


    如果她的感覺沒錯,那這款藥劑,簡直就是低配版的鬼血。


    雖然不能像無慘那樣對下屬讀取想法控製行動,但卻可以操控受控者的生死。


    如此看來,是她以前將組織造鬼實驗的進度想得太滯後了。


    他們不僅有明確的目標和參考對象,甚至已經有了不菲的成果。


    「看來你想清楚了。」


    貝爾摩德走到門口。別墅外,明亮的天光傾瀉而下,洋洋灑灑落在她伸出的手心裏,總是言笑晏晏、遊刃有餘的千麵魔女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裏,半仰起頭,眯起眼看著刺目的陽光:「隨著時間的流逝,『聯繫』會逐漸加深。優,你現在才算是,永遠離不開組織了。」


    大概是錯覺,藤原寺初九似乎在她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悲哀。


    ……確實是錯覺吧,那可是貝爾摩德啊。


    盛開在黑暗世界中的一朵罌粟。她或許嚮往光明,卻絕不厭惡黑暗。組織束縛她的同時,也為這朵美人花提供了絕佳的沃土。


    苦杏酒眨了眨眼,清空那些不合時宜的思緒。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每天擔驚受怕——總擔心優哪一天就變成叛徒被gin崩掉了呢。」


    貝爾摩德調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如我向組織申請,批準我們成為長久的搭檔怎麽樣?優一定能陪我很久吧?不像那些容易死掉的小貓小狗。哎呀,這可真讓人開心……」


    「我不是你,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的腳步猛然停下。


    苦杏酒卻像是沒察覺到似的,依舊淡聲陳述著事實:「或許相似的經曆讓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是貝爾摩德,我們之間的不同要遠遠多於那些相同之處,所以不要過於移情了,我不是你,也不會是你。」


    「過去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她頓了頓,又說道:「順便提一嘴,我也絕不會是一隻陪人作樂的小貓小狗。」


    貝爾摩德愣了會兒。


    她卷了卷頰邊金色的長發,不知想了些什麽,最終一聲輕笑,輕飄飄地說:「那可真是令人遺憾。」


    -


    大抵是那一番話起了些作用,迴去的路上,貝爾摩德沒再提起有關「長期搭檔」的話題。她總是很有分寸感,做什麽事都記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輕飄飄的試探得到嚴詞拒絕後,便果斷收了迴去,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


    由此,藤原寺初九也成功得到了獨處的空間,讓她有時間仔細去思考整合這一天所得到的信息。


    鬼在百年前就已消亡殆盡,這是不爭的事實。


    即便是在大正時期,在鬼殺隊最鼎盛的時代,它也依舊是不為人所熟知的組織,曆經百年,有關鬼殺隊與鬼的故事,更是大部分都已經遺失在曆史的長河裏,在最後一代鬼殺隊隊員們的嘆息中,被風吹散,逐漸歸於塵土。


    但看組織的樣子,分明是早早意識到了鬼的存在,恐怕還將其視為「神跡」,拚盡一切想向其靠近。


    可笑至極。


    不過,組織到底是憑藉什麽才知道了鬼的存在,這項實驗成立的根源又到底是什麽……


    是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啊。


    初九劃開肩膀,細小的藤蔓從創口處鑽出,緊緊貼合包裹藥劑的花骨朵展開一片花瓣,幾滴淺紅色的藥劑劃落滴進她手中的一個小瓶子裏。


    她給小瓶子蓋上蓋,反覆確認封存好後,才放心地收了起來。


    得找個時間把東西給佟哉哥,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什麽結果。


    她是不敢把這玩意兒上交給警察廳的——事實上,她還想在公安和fbi、cia聯手覆滅組織前,盡量把實驗室毀個七七八八。畢竟組織研究的東西實在太具有誘惑力了,長生不死,多麽美好的詞彙,倘若讓其他人窺見了這種可能性,難保世上不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繼續這項研究的「黑衣組織」。


    人性向來禁不起考驗。


    更別提沒見過食人鬼醜陋一麵的那些人。


    -


    自從幫助宮野誌保將她的姐姐平安送走以後,藤原寺初九和她已經很久沒特地見過麵了。


    沒法子,自從那件事後,雪莉就被組織看得更緊了,初九固然可以擬態接近她,但次數多了也難免惹人懷疑,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雪莉比任何人都清楚,組織的實驗一旦成功,將給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所以她目前還不想離開組織,覺得自己來總比其他人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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