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錦聽到隆德皇的話,猛然驚醒,急忙翻身跪地道:“陛下,臣請陛下切莫要自斷臂膀,自毀城牆之舉。陛下試想,依寧王之智,如何猜不到陛下會有如此心思?然,他依舊能如此盡心為國謀福,為君分憂,可見其心性忠良。能得此等大才為陛下臂助,實乃上天眷顧我大唐啊,寧王乃天降扶保我陛下一統江山 成就千古大業之賢才啊。”


    隆德皇低歎一聲道:“寧王之才,著實令朕驚歎,可此子即便天縱之才,卻非皇室子弟,且寧王一門久駐北疆,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此等大才實為雙刃之劍,雖可傷敵,稍有不慎,也可斃己。遍觀諸皇子,何人有可製李胤之能?朕是擔心……倘若朕百年之後,他會生不臣之心,奪我李家……竊我大唐社稷。”


    “陛下,臣萬死,鬥膽敢問陛下,臣之才較之諸皇子如何?”陳文錦跪地,咬牙問道。


    “嘶……愛卿與我肝膽相照,朕深知愛卿之品性,朕對愛卿絕無半點見疑之心。”隆德皇以為,陳文錦這是推人及己,因剛才一句話,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陛下,臣知陛下信任於臣,陛下既能用臣,使臣甘願萬死相報,如何便不能用寧王?陛下喜臣重情重義,可寧王如何便不是那重情重義之人?洛陽詩會,寧拒裕王之賭,也不肯以區區侍女為注,可見其情誼之眾;朝堂之上,因魏使辱及大長公主,寧王不惜當眾口出汙穢之言,為大長公主挽迴顏麵。可見寧王不僅重情重義,還極為護短。陛下,眾情義者,雖為人可敬,也不失為其命門”。


    隆德皇聞言,恍然大悟道:“哈哈哈,愛卿此言,讓朕茅塞頓開啊!哈哈哈,愛卿是說,可以情義為枷鎖,讓李胤為朕,為大唐所用?”


    “陛下聖明!”


    “可……他如今尚不及十八,已然是親王之爵,朕已然是封無可封。又該如何施恩……?”隆德皇有些頭疼。


    “哈哈哈……陛下,何言無恩可施?有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大可予其所求”。


    “予其所求?此子曾當殿要朕為其與長孫無香賜婚,好!朕這就傳旨!高……”。


    “陛下且慢!”陳文錦趕緊出言打斷了~要唿喚高樂進來去傳旨的隆德皇道:“陛下……臣鬥膽進言,寧王畢竟年輕,為我大唐之興盛,陛下何不將此施恩之機,留給太子殿下去做?”


    “你是說……以太子之名……為李胤賜婚?好!好!朕之前讓他做太子侍讀,便有此意。”


    “高樂,去崇明殿,宣太子來見!”隆德皇忍著胸口疼痛,朝門口高聲喊了一句。


    “老奴遵旨!”高樂在門外應了一聲。


    隆德皇略一沉思,又抬頭道:“這賜婚一事,不如延後再定,待揚州之事建功……”。隆德皇是想等按照李胤的計謀,將揚州的宋王宋弘晟除掉,解除東南之險後,再做為嘉獎,滿足李胤的要求,為他和長孫無香賜婚。


    陳文錦輕輕搖頭道:“陛下,恕臣直言,若將賜婚用作賞功,何以見恩?施之於前方才為恩啊!”


    “哈哈,也就是你能對朕這般直言坦誠,倒是朕小氣了,好,那朕就恩施於前,將長孫無香賜婚給他做寧王妃,如此一來,鎮國公怕是要樂得睡不著覺了。不過,朕還得仔細琢磨琢磨,若李胤之計真能奏功,到時朕又該以何賞他。”隆德皇很是高興,畢竟,李胤的才華和智謀,他確實領教了,如果真能把這樣賢才籠絡住,讓他能盡心盡力為朝廷所用,那,朝廷可就又多了一個陳文錦一般的智囊了。大唐得以平衡各方勢力,使大唐穩穩位居天下七國之首,少不了陳文錦出謀劃策之功,若再有個比陳文錦還年輕,還一般才智過人的李胤,到時兩大智囊,一主安內,一主攘外,沒準兒大唐還真能一統六國,成就大一統之霸業。


    “陛下,臣建議,長孫無香可賜其為妻,卻暫不可為妃!待寧王此計大成,陛下可再將公主許配於他為王妃。”


    “前番朕欲將三公主許配於他,他……”。


    “陛下,我觀李胤此人,大有其先祖寧王之風,急公好義,才華橫溢,輕財重情,若李胤也能如其先祖那般,叱吒沙場,也當是文武雙全的一世梟雄,如此這般男子,身邊自然不乏美豔女子,看他身邊幾名侍妾,便可見一斑。前次他拒婚,不過是兩相比較,他見識過長孫無香的才貌,又熟悉些,而三公主素無交往,甚至他未必分的清哪個是三公主。陛下,若要想將他徹底收為己用,臣以為,除了施恩,最好便是與之結親,此人重感情,是其所優,也是其軟肋,陛下正好可利用之。”陳文錦眼中流露出一副神往之相。


    “唉!前次拒婚,果兒這丫頭,這兩日一直不吃不喝的鬧……,朕這頭都疼。”隆德皇未必是個好皇帝,好夫君,但,應該算的上是個好父親。


    “陛下,青州王和沈家……?”陳文錦很聰明的選擇轉移話題。


    “青州王對朕當年登基繼位,一直耿耿於懷。朕不忍手足相殘,沒想到朕如此寬容,卻無疑是縱容了他的野心,他居然已經暗中布置,想要兵進京都,兵變奪位。既然如此,朕雖不忍殺他,可卻能斬盡他的爪牙。朕會讓護龍閣即日起,全力盯著他那些同黨,朝堂上那幾個雖暫時不能動,卻可以借著宋氏一案,把那些蝦兵蟹將全都一網打盡。”


    “陛下,沈興元畢竟是沈貴妃之父,太子側妃,睿王妃皆出自沈家。沈巍更是前軍將軍,統領著三萬大軍。”陳文錦忙提醒道。


    隆德皇雙目中透出一股堅定神色,冷冷道:“朕先前下旨讓沈興元居府思過之後,已差安遠侯楊宗立前去前軍大營,詔沈巍和沈北關火速迴京。他二人若是肯放下軍權迴京來見朕,朕會酌情處置,若膽敢稍有抗拒,自然會有人將他兄弟兩人首級送迴京城!”


    “陛下……”。


    “陳愛卿莫急,朕還沒說完,明日此時,楊鼎臣和柳飛卿的左右兩軍,便能將前軍大營團團圍困。至於青州王……,他動不了,陳愛卿莫非忘了,青州可還有兩路軍,並非青州王的嫡係。”隆德皇緩緩的道。


    陳文錦聞言大驚道:“陛下是說東寧侯史泰和武安伯牛謙?可他二人……原來,陛下未雨綢繆,早有準備,陛下聖明。”陳文錦原本是想說,武安伯和東寧侯,向來與青州王交情匪淺,但聽隆德皇特意提及,聰明如他,又怎能還不明白,那兩人根本就是皇帝的人,既已明白又何須再問?


    “沈興元貪婪無度,庸才一個,朕若真指望他,又何須將六部尚書全部放進尚書省?若沒六部尚書替他擔著擔子,就憑他?朕的尚書省早已雞飛狗跳。還有後宮沈貴妃,朕雖寵之,不過是為平衡皇後在後宮中的權勢罷了。他沈家一直對前沈貴妃之死耿耿於懷,嗬嗬,若非那賤人先侍奉先皇,後追隨太子,從中挑撥,我大皇兄如何能不惜謀反?等朕登基,又暗中於李仲謀不清不楚,真當朕不知道?她分明死有餘辜。陳愛卿,朕可以告訴你,朕早已不能人道,從未碰過沈漫雲,就連當初沈漫香活著,朕也隻是酒後寵幸過一迴罷了,祁王……”。


    “陛下!”陳文錦可不敢聽這些皇家秘辛,知道的太多,會死的很快很慘。嚇得急忙跪地。


    隆德皇微微一笑,笑容裏有些許無奈,也有些許落寞道:“無妨,世人都道帝王好,帝王之尊榮,威風,帝王坐擁四海,六院三宮,想盡容華。嗬嗬,可帝王之孤獨又有幾人能體會?所謂孤家寡人,這其中滋味……。嗬嗬,罷了!朕與愛卿,相識數十載,愛卿王佐之才,助朕良多。我與卿雖是君臣,卻也一直將卿視為知己,兄弟……。


    “陛下!臣……”。陳文錦朝著隆德皇拜伏在地,這一刻的他,心裏有惶恐,有感激,也有溫暖,更多的是理解。他如此器重、相信於他,相識二十於年,十餘年君臣,他又怎會不知他的秉性和處境?他算不得明君,但至少是個仁君;人人都說他生性多疑,但他對他那是何等信任?他算不得是好父親,可他對子女卻是流露著深厚的疼愛。但如今他的兒子們,竟然因為爭奪儲君之位,明爭暗鬥,甚至想直接取代他而暗中謀劃大逆。


    隆德皇從榻上下來,彎腰、伸手,將跪伏於地的陳文錦,從地扶起,鄭重而誠懇的道:“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若你都不再對我、對朕坦誠直言,我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我知道,李胤能看得出青州之危機,你又如何會看不出?你無非是覺得事關皇室……算了,朕不是怪你,隻是想請愛卿,不必有所顧忌,就算不是為了朕這個行將朽木的老哥哥,就算為天下萬萬黎民生計考慮,朕懇請你陳先生,能對朕……直言相告!無論是何事,無論是何時。”


    “陛下!臣,陳文錦!謹記!如此,臣直言奏請陛下,貶沈興元,遠高廉、靖內宮!選賢臣!”陳文錦退後一步,抱拳,朝隆德皇彎腰一禮。


    “高家……對朕有恩!”


    “陛下,事關社稷,關乎天下百姓,高廉此人……德不配位,且,此人心機極深,絕非表麵這般中庸。相黨、沈黨之爭已然是在損害朝廷利益。”


    “好!朕信你!即日起,安遠侯會暫領前軍大營,沈興元會罷官奪職,高廉……就讓他在相位上呆著吧,由你統領內閣治世,朕可以依你之意,讓李胤進內閣跟在你身邊佐助。”隆德皇再次扶起陳文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個沒有實權的相位而已,讓朕給高廉留最後一點顏麵吧!”


    陳文錦心裏微微一歎,唉!陛下呀,許多時候,這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是真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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