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的熱鬧好似一場轉瞬即逝的絢爛煙火,眨眼間便消散了。營地中那紅彤彤的燈籠依舊在寒風中搖曳,隻是春聯邊角已微微卷起,積雪消融又凝,層層疊疊堆積在營帳四周,無聲訴說著時光的悄然流逝。


    李軍長與安德烈仿若兩顆投入湖水的巨石,在這獨立旅營地激蕩起歡樂與豪情的層層漣漪後,初三這日,才帶著滿心感慨與不舍踏上歸程。臨行前,李軍長緊握著王濤旅長的手,目光深邃,語重心長道:“老王啊,此次在你這營地過年,收獲頗豐!看到兄弟們這精氣神,我心裏踏實。新的一年,硬仗不少,可我對你獨立旅信心滿滿,待有大戰,定要打出威風!”安德烈亦是大力擁抱眾人,操著那口音濃重卻真摯無比的中文喊道:“兄弟們,等著我!下次再來,咱一起再幹票大的,把小鬼子打得屁滾尿流!”說罷,二人翻身上馬,帶著隨行警衛,馬蹄踏雪,身影漸遠,唯餘雪塵飛揚。


    大飛娘在這山上營地,卻似尋到了別樣溫暖港灣。城裏那小院雖有寧靜,可終究不敵這山上熱熱鬧鬧的人氣。大飛見母親願意留下了,心下安穩許多,少了後顧之憂。日常劉紅伴其左右,夫妻悉心照料老人,在這戰火紛飛之際,三人相依為命,縱處艱難軍旅,也算勉強圓了小家團圓夢,能更心無旁騖投身抗敵。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尚未完全驅散二龍山的夜色,營地的寧靜就被一陣急促的電報聲驟然打破。通訊兵神色匆匆,手持剛譯好的電文,一路小跑奔向旅長營帳,邊跑邊高喊:“旅長,急電!韓偉傑處長從城裏發來的!”


    王濤旅長瞬間清醒,一把掀開被子,趿拉著鞋幾步跨出營帳,接過電文。隻見他目光緊鎖,臉色隨閱讀逐漸凝重。原來,韓偉傑天沒亮時發現,鬼子如蟻群般大規模集結,大街小巷到處是日軍匆忙調動的身影,卡車滿載著士兵與軍備物資穿梭不停,平日裏緊閉的軍火庫大門敞開,一箱箱彈藥被源源不斷搬運裝車,那陣仗,顯然是在謀劃一場大規模軍事行動。擔心鬼子是衝著營地去的,急忙讓刁蕾給旅長發電。


    王濤旅長即刻傳令,尖銳哨聲瞬間響徹營地:“全體集合!”戰士們迅速從營帳湧出,不過須臾便整齊列隊,個個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望向旅長,雖尚不知發生何事,但常年征戰練就的警覺讓他們渾身繃緊,仿若拉滿弦的弓。


    旅長揚了揚手中電報,高聲喊道:“兄弟們,剛接到韓處長急電,城裏鬼子大批集結,來者不善!看這架勢,怕是衝著咱們二龍山就來了。從現在起,所有人提高警惕,各就各位,加強巡邏頻次,炮兵組檢查迫擊炮的狀態,槍膛子彈都給我上滿,狙擊手找好隱蔽點,偵察小隊分批下山,緊盯鬼子動向,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迴報!咱獨立旅向來不懼硬仗,這次也定要讓鬼子有來無迴!”


    眾人齊聲應和,聲若洪鍾,震得山穀迴響。隨後,營地如一台精密機器迅速運轉起來,各營各連奔赴指定位置,巡邏隊身影隱沒山林,目光如炬掃視周邊;炮兵們圍在迫擊炮旁,仔細擦拭、調試,裝填彈藥;狙擊手們身背長槍,貓腰穿梭,在山巔尋最佳伏擊點,架好槍,透過瞄準鏡死死盯著山下通途;作戰室內,旅、團、參謀長圍聚地圖,推演鬼子可能進攻路線,謀劃應對之策,筆尖在紙麵摩挲,沙沙作響。


    大飛走出作戰室雙手抱臂,屹立在營地高處的了望哨旁,目光冷峻又帶著幾分篤定,俯瞰著整片防禦陣地。凜冽寒風唿嘯而過,吹得他衣角烈烈作響,卻吹不散他眸中的自信光芒。


    眼前這蜿蜒曲折、層層嵌套的防禦體係,就是一座隱匿於深山的堡壘,皆是他心血所凝。戰壕依著山勢高低錯落,巧妙挖掘,深度與坡度精準計算,既能為戰士們提供充足掩護,又能確保火力無死角覆蓋;暗堡巨石為基,原木加固,射擊孔精心布局,從不同方位封鎖住關鍵路徑,如今內部彈藥儲備充足,隨時可噴吐致命火舌。雷區巧妙隱匿在必經要道,絆雷、詭雷如暗處獠牙,隻等小鬼子踏入陷阱。


    望著城裏方向可能出現鬼子兵鋒的路徑,大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心中暗道:“小鬼子,你們來得正好,平日裏精心琢磨的布防如今就等你們來檢驗。這重重機關、道道防線,可是我大飛傾盡所能為你們準備的‘大禮’,有膽就盡管放馬過來,定叫你們嚐嚐苦頭,知道咱獨立旅的厲害,看你們能在這二龍山前討得幾分便宜!”


    晨曦微光剛剛灑遍二龍山的峰巒溝穀,各營、連長們便在蜿蜒交錯的暗堡和戰壕間飛速穿梭。他們身姿矯健,腳步匆匆,眼神銳利,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一排的,槍支再仔細擦拭一遍,昨夜雪水別留了隱患,彈藥按基數補齊,快!”一營長高亮扯著嗓子高喊,邊說邊俯身檢查一名新兵的步槍,手指順著槍管摩挲,確認毫無阻滯才點頭起身。戰士們聞令而動,麻溜地拆解槍支,用幹燥布巾反複擦拭槍膛、扳機,金屬部件在日光下閃耀寒光,隨後迅速裝填子彈,彈匣碰撞聲清脆作響,彈藥箱依次開啟,黃澄澄的子彈被有序分發。


    三連長鑽進一處暗堡,緊盯著重機槍,雙手熟練地轉動輪軸,檢查擊發裝置,又查看周邊彈藥儲備,對炮手叮囑:“這大家夥關鍵時候絕不能啞火,炮彈備足,瞄準點提前校準,聽我指令行事。”炮手們重重點頭,額頭上汗珠滾落,抬手一抹,又繼續忙碌準備。


    此次帶隊進犯二龍山的鬼子軍官,正是那關東軍哈爾濱司令春日熏。此人在日軍陣營中素以陰狠狡詐著稱,年前那場 731部隊給養運輸車隊被劫的奇恥大辱,仿若一根尖銳利刺,狠狠紮在他與整個關東軍高層的心頭。整整一百多號押運士兵慘遭全殲,大量珍貴物資付諸東流,消息傳至司令部,梅津梅次郎大將雷霆震怒,拍桌咆哮,責令春日熏限期複仇,剿滅這股膽大包天的抗日力量。


    春日熏接令後,不敢有絲毫懈怠,十餘天裏仿若瘋狂陀螺,不眠不休製定作戰方案,又調動起整整一個聯隊的重兵。這些士兵皆是從關東軍精銳中精挑細選,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步槍嶄新鋥亮,子彈充足,火炮、擲彈筒等重型火力一應俱全,甚至還調配了數輛裝甲車,履帶嘎吱作響,仿若移動鋼鐵堡壘,耀武揚威地列於行軍隊伍前列。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筆挺,一身戎裝整潔得不見絲毫褶皺,軍刀在腰間晃蕩,寒光閃爍,臉上神色陰沉如水,目光中滿是殺意。臨行前,春日熏在軍旗下向梅津梅次郎立下軍令狀:“此番出征,必踏平二龍山,將那獨立旅連根拔起,雞犬不留,若有差池,願提頭來見!”此刻,望著前方逐漸逼近的二龍山,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猙獰冷笑,仿佛已看到獨立旅兵敗如山倒的慘狀,盤算著如何血洗這座山頭,向司令部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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