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凜冽的寒風如刀子般割著人臉,夜色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唯有食堂裏透出的昏黃燈光和喧鬧聲,給這冰天雪地添了幾分人氣。酒過三巡的大鵬和高亮,滿臉通紅,腳步踉蹌得厲害,活像兩隻在冰麵上難以站穩的狗熊,相互勾著肩膀,跌跌撞撞地闖出了食堂後門。


    一出門,冷空氣“唰”地灌進衣領,凍得兩人一個激靈,卻也沒讓混沌的腦袋清醒多少。他們眯著眼,在雪光映照下尋覓方便之處,很快瞅見屋後那片覆雪的斜坡,好似尋到了“寶地”,搖搖擺擺地朝那兒挪去。


    站到斜坡頂上,兩人迫不及待地解開褲襠,凍得哆哆嗦嗦的手剛穩住“家夥事兒”,比賽就開始了。寒風唿嘯中,大鵬滿臉憋得紫紅,像是熟透過頭即將爆開的茄子,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好似要掙破皮膚,一雙醉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前方,全力將體內那股“洪流”往外逼。尿液在月色與雪光交織下,騰起絲絲熱氣,衝開一片雪霧,劃出一道彎彎扭扭的弧線。


    正較勁到關鍵處,大鵬腳下突然“哢嚓”一聲脆響,原本被尿液融軟又凍成冰殼的一小塊地麵瞬間崩裂,他整個人瞬間失衡。慌亂間,他雙手胡亂揮舞,卻抓不到任何著力點,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嗖”地一下,如坐上一條失控的冰滑梯,順著斜坡飛速朝下衝去。他的驚唿聲被狂風扯得支離破碎,瞬間淹沒在風雪裏。


    一旁的高亮酒意瞬間嚇散大半,瞪大雙眼,下意識伸手去拽大鵬。指尖剛觸到大鵬衣角,還沒來得及發力,腳下那層積雪下暗藏的冰層便讓他也跟著遭殃。高亮隻覺腳底猛地一滑,身體瞬間前傾,整個人不受控製地一晃,緊接著也裹挾著一團雪霧,跟頭連著把式地翻滾而下。


    一路上,冰雪渣子四濺,混著被他們連根拔起的枯草,劈頭蓋臉地往身上砸。每一次撞擊都疼得兩人“哎喲”直叫,可身子卻像脫韁野馬般停不下來。陡坡上的積雪都被他們攪得漫天飛揚。


    不知滾了多久,“砰”“砰”兩聲悶響,兩人先後重重摔在坡底。大鵬摔了個狗啃泥,臉深深埋進雪裏,半天緩不過勁,嘴裏、鼻子裏全是雪渣,手腳胡亂撲騰著。高亮也好不到哪去,側身著地,胳膊肘擦破油皮,滲出血來,和著雪水洇紅了一片。他齜牙咧嘴地翻過身,望著同樣狼狽不堪的大鵬,有氣無力地嘟囔:“你這……家夥,害我摔這慘樣!”大鵬呸出嘴裏雪,迴嗆道:“還不是為和你比賽尿的遠,要不咱能躺這兒?”


    嘴上雖不饒人,寒風一吹,濕透的褲襠結成冰坨,凍得人直打哆嗦,可此刻,相顧狼狽,唯有哈哈大笑。他們掙紮著起身,互相撣撣身上雪,一瘸一拐往迴走。


    喧鬧的食堂內,酒令聲、談笑聲交織如潮,熱氣騰騰的氛圍幾可掀翻屋頂。眾人正沉浸於這難得的歡鬧,大飛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門口兩個狼狽身影,忙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角,示意眾人噤聲。刹那間,食堂裏哄鬧漸息,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隻見大鵬和高亮像兩隻剛打完敗仗的落湯雞,渾身沾滿雪泥,頭發淩亂得如蓬草,幾縷濕發耷拉在額前,還掛著晶瑩冰碴,滴滴答答化著水。兩人衣衫不整,褲子上濕漉漉一片,被冷風一吹,結出片片不規則冰甲,走起路來“簌簌”作響,像穿著盔甲的敗軍之將。


    大鵬臉上還有幾道被枯枝劃破的血痕,微微滲血,混著泥土,仿若糊了一層怪異迷彩;高亮則一瘸一拐,右腳踝明顯腫起,每邁一步都疼得倒吸涼氣,嘴角卻硬裝出一抹倔強笑意,試圖掩蓋窘迫。


    眾人先是一愣,短暫寂靜後,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王濤旅長笑得直拍大腿,指著他倆:“你倆這是尿出個‘雪崩’啊?咋弄成這副熊樣!”吳適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扶著桌子起身,調侃道:“還以為出去遇著鬼子偷襲,原來是被雪坡給收拾咯!”


    大鵬撓撓頭,滿臉尷尬,嘟囔:“別提了,本想比比誰尿得遠,哪成想那坡暗藏‘陷阱’,一個不留神就成滑翔機咯。”高亮跟著附和說 : “ 那速度比爬犁還快。”還佯裝生氣踢了大鵬一腳,卻因腳疼“嘶”了一聲,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大飛笑著迎上去,遞過毛巾,揶揄道:“趕緊擦擦,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剛跟雪山‘大戰’三百迴合!”眾人圍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打趣,幫著撣雪、查看傷勢,原本喧鬧的食堂此刻更是暖意四溢。


    晨曦透過窗欞的縫隙,絲絲縷縷地灑在安德烈的臉上,將他從宿醉的混沌中輕柔喚醒。他緩緩睜眼,腦袋還有些昏沉,宿醉後的脹痛陣陣襲來,卻被心底湧起的那股暖意迅速驅散。昨夜酒桌上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現,那些推杯換盞、豪情四溢的畫麵,還有獨立旅眾人那一張張真誠質樸、被酒意染得通紅的臉龐,清晰得仿若就在眼前。


    安德烈起身,活動了一下酸脹的筋骨,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能在這異國他鄉與一群誌同道合的人如此酣暢淋漓地暢飲,讓他真切感受到了獨立旅毫無保留的熱情,那是一種超越語言、跨越國界,流淌在烈酒中的滾燙情誼。


    正想著,門被輕輕推開,陳立斌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安德烈眸中瞬間亮起光芒,幾步上前,張開雙臂,給了陳立斌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他微微仰頭,望向比自己還略高些許的陳立斌,由衷說道:“陳團長,昨夜這頓酒,真是痛快!你的酒量,我安德烈服了!”說著,他重重拍了拍陳立斌的後背,爽朗大笑。


    陳立斌亦是滿臉笑意,迴抱安德烈,朗聲道:“安德烈同誌,你的酒量也是我多年未曾遇見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安德烈鬆開懷抱,神情變得認真而誠懇,雙手緊握住陳立斌的肩膀:“陳,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安德烈的好兄弟!咱可不光是酒桌上的交情。以後獨立旅但凡需要武器,我一定給出最優惠的價格,要是資金周轉不過來,別擔心,先賒著!咱們攜手對抗法西斯,不能讓這該死的戰爭毀了咱的家園,缺啥吱聲,我全力幫襯!”


    陳立斌眼眶微微泛紅,感動的點點頭:“安德烈,這份情咱記下了!往後戰場上,咱也定與蘇聯老大哥並肩到底,絕不含糊!”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容裏滿是惺惺相惜。窗外,冬日暖陽正盛,恰似這份跨國情誼,熾熱且明亮,無懼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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