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不僅是林泊他們,被她稱作張大爺的人也是一愣。他低下頭看了眼抱著自己腿的小孩,皺起眉頭,瞪著茜茜嗬斥道:“你怎麽說話呢!”


    他自然是認得茜茜的,畢竟茜茜的母親是負責和拆遷方聯絡的人,在場所有人幾乎沒人不認識她。


    “你媽呢?你媽去哪兒了!真該讓你媽好好看看你這個樣子!讓她出來說說她到底是怎麽教你的!”


    其他居民麵麵相覷,也閑不住跟著念叨起來。


    “就是,這孩子到底是怎麽說話的。”


    “喲,這真不會說話。”


    “不知道她媽怎麽教的她。”


    茜茜垂下眸子輕笑一聲,向後退了幾步,後背靠在牆上,悠悠道:“張民,和妻子劉芳住在這棟樓的第六層。”


    “你的孫子張永寶,在七歲的時候意外從陽台跌落當場死亡。你的兒子和孫子認為是你們二人看護不力才導致了這一切,因此從來沒有迴來看過你們,也再也沒有和你們聯係過。”


    “你的孫子,在去年就死了。怎麽現在又出現了?”


    她挑了下眉,“還是說,你又有別的新孫子了?可我記得你兒子兒媳婦好像從來沒把老二帶迴來過,一直都帶在身邊的啊。”


    “……”


    張大爺臉上一片茫然,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孫子,腦海中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他這就是他的孫子。


    可莫名的,不知道是直覺還是第六感的東西,卻在引導他推開這個孩子。


    身旁已經白發蒼蒼的老太太顫顫巍巍挽住了他的胳膊,唇瓣抖動著沒說話。


    張大爺迴頭看了眼自己的老伴,愈發猶豫遲鈍起來。


    “這怎麽可能呢……”


    他聽見身邊的人在小聲念叨:“真的假的?我怎麽沒聽過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啊,你看這個小姑娘說的那麽信誓旦旦的。”


    “假的吧?這人不還是好好的站在我們麵前呢嘛,這還能是真的?那太扯了?”


    茜茜的視線掃過眼前小聲蛐蛐著的眾人,微微挑了下眉。她輕歎了口氣,直起身子,明明個子小小的卻偏偏讓人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


    可下一秒,她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狠狠地衝了過去!


    眾人隻看見了一道白光閃過,眼前一花,再仔細看過去時,茜茜已經揪住了那孩子的衣領,站在了門口。


    張大爺身前一空,焦急道:“你幹什麽!快把我孫子還給我!”


    劉芳也急得直跺腳,“你快放下寶寶!快點啊!”


    其他人都被眼前這一幕給嚇著了,周舟下意識的想踏前一步,可左右手腕皆是一緊。


    他搖頭看去,隻見一左一右的凜燭和林泊皆強硬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動。


    林泊上下打量著這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小姑娘,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這性格變化這麽大,是接受了太多的刺激了嗎?他的靈感好像又充沛了啊。


    手中的男孩波瀾不驚的看了她一眼,被拎在手裏也不哭,用一種幾近於冷漠的神態垂下了眸子,就像是如今被拎著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茜茜和這男孩差不多高,但是她卻伸直了手臂,能將這孩子不付吹灰之力的捏在手裏,一點也不見難受。


    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譏笑著揚了揚嘴角,“那既然你們都記不得了,我就幫你們好好迴憶一下!”


    她眸中閃過一道寒光,轉身一腳踢開了身後的門,在眾人難以置信眼神中飛快的朝著陽台衝去!


    “不要!”


    眾人一擁而入,卻來晚一步。


    茜茜速度極快的踏上了陽台的欄杆,伸直了手臂將手裏舉著的孩子懸在半空中。


    她忽略掉身後的叫喊,看著眼前依舊處變不驚的男孩,冷笑一聲。


    “你覺得,你能贏嗎?”


    下一刻,她毫不猶豫的鬆開了手!


    眼見男生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的往下落,張大爺和劉大嬸目眥欲裂,麵目通紅,聲嘶力竭的大聲尖叫:“不要!”


    其他人就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著茜茜。


    林泊卻皺起眉頭,和身旁二人對視一眼,試探著想要往前踏出一步。可是腳下就像有什麽東西拉住了他一樣,讓他根本無法動彈,連挪動身子都沒辦法。


    不是他們不想阻止,而是他們站在這裏壓根無法行動,甚至連說話都說不了。


    這是怎麽迴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已經從邊緣跳下來的茜茜身上,恐怕隻有這個小女孩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張大爺,”茜茜拍了拍手,看向已經栽倒在地上抱著痛哭的妻子,麵容仿佛一瞬間就老了幾十倍一樣的張大爺身上,歪了歪腦袋道:“現在,您想起了來了不?”


    張大爺握緊了拳頭沒說話,他懷中的大嬸卻猛地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茜茜,幹枯的手指指著茜茜,“是你!是你殺了寶寶!你個殺人兇手!”


    茜茜無辜的後退一步,“不是我啊,是他自己太貪玩,非要去夠外麵的風箏,才從窗戶上摔了下去的。”


    “怎麽會是我呢?我可和他的死沒有任何關係啊。”


    “……”


    大嬸像是被戳中了一樣,一下子就泄下氣來,身體不受控製的劇烈顫抖,唇瓣哆嗦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像是連靈魂都被抽空了一樣。


    張大爺閉上眼深吸幾口氣,擦掉眼角的淚痕,踉蹌著扶起了地上的老伴,佝僂著脊背,無聲的帶著她轉身走了。


    直到這時,在場所有人才猛然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撫著胸口急促的跳動。


    他們咽了口口水,有些害怕的看著這個在他們眼前殺了人的少女,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隔出一片距離。


    帶著孩子的甚至還把孩子擋在了身後,目光閃躲著不敢和茜茜對視。


    這邊,林泊三人也像是鬆綁了一樣,他才剛鬆了口氣,就見身旁的大高個已經衝了出去,一把捏住了茜茜的胳膊吼道:“你瘋了嗎!那是一條人命!你居然就這麽殺了他!他還是個孩子!”


    凜燭捏了捏眉心,他一時疏忽了沒攔住,沒想到這人動作那麽快。


    茜茜“嘶”了一聲,用力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拍掉了他的胳膊,反手捏住了他的耳朵,“你就是這麽和你老大說話的!你膽肥了!?”


    “哎喲哎喲!”


    在場的居民們更害怕了,縮瑟著想要往後躲。


    天呐!沒有王法了,殺人兇手殺了人居然不怕警察,反而還敢騎在警察頭上了天呐!


    林泊歎了口氣,他都看出不對勁來了,怎麽這滿腔熱血的新時代好青年卻什麽都沒看出來?


    他趕忙上前攔住茜茜的另一隻手,勸道:“抱歉,他腦子比較笨,不是故意的。到底怎麽迴事,還需要你自己說一下……麻煩你了。”


    茜茜看了眼林泊,又看了眼凜燭,冷哼一聲,這才鬆了手。


    周舟從魔爪下逃出,捂著紅腫的耳朵躲在一旁直吸涼氣,他也不知道這小孩子怎麽力氣會這麽大,他感覺自己好像耳骨都要裂開了。


    “剛才那個,是個假的。”茜茜轉過頭,看著眾人冷冷道:“我懶得和你們解釋,你們自己去問張大爺他們,如果你們不想戳人痛處的話,那最好就乖乖閉嘴!”


    大家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林泊在一旁和周舟解釋,“你看張大爺他們的樣子,就很明顯他們發現了不對啊。如果真是他孫子出了事,那他倆早就和茜茜拚命了,怎麽會這麽平靜?”


    凜燭也跟著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冷靜一點,現在情況特殊,不要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左一右都這麽說,周舟捂著耳朵,看了眼茜茜,深吸一口氣,悶悶的閉了嘴。


    他們二人所說的,都很有道理。


    特殊時刻,必須得特殊對待。


    眼見這人終於平靜了下來,林泊也鬆了口氣。


    他看向剩下的這幾戶人家,正想開口讓大家可以先迴去了,他們過會兒會再來拜訪的,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一頓。


    “一,二,三,四……”他低聲數道。


    凜燭垂下頭問道:“怎麽了?”


    “我記得我們一共通知了八個家庭吧?”林泊皺起眉,“怎麽現在隻有六個了?”


    “誰沒來?”


    周舟也跟著數了數,摸了摸頭,“對啊,我記得好像有一對蠻年輕的小情侶來著,我去通知他們的時候他們還說一定來,人呢?”


    年輕小情侶?


    這些居民們麵麵相覷,過了片刻,才有個中年婦人舉起了手,聲音有些發抖道:“好像,好像是小李他們家。”


    “小李?”凜燭看向她。


    中年婦人在他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身邊的人全都讓開讓她能夠更直觀的麵對著他們三人。


    她有點尷尬的舔了下唇瓣,靦腆的點了點頭,“對啊,我們第七層還有兩戶人家來著一個是我們家,一個是小李他們家。”


    “他們小情侶平常最關心這種事情了,怎麽可能不來呢?”


    “第七層是嗎?”林泊點點頭,“行,那其他人可以先迴去了,要是有事我們會再通知你們的。”


    他話音剛落,就聽茜茜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輕笑一聲,“不過我勸你們最好跟著一起去看,畢竟鬧鬼這種事情不隻是發生在我們身上。到時候可一個都逃不掉。”


    她的話說得很清楚,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人是否能接受。說完話也不管其他人反應,一左一右拉住林泊和凜燭,在周舟腿上輕踢了一腳,就帶著人率先往外走了。


    周舟看了眼自己黑色褲子上那個明顯的腳印,揉了揉眉心,還是對著其他人禮貌的點了點頭,“你們可以先迴去,但如果要跟上來看也行。”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擠著樓梯往樓上走,沒幾個敢落單的。一路走來,還能聽見他們小聲的討論聲。


    “他說鬧鬼,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不過我是挺信的,你看之前四樓的事……”


    “哎呀反正我迴家也近,看完再走也不遲。”


    林泊倒沒說什麽,隻是垂下頭看了眼茜茜,他腦中漫不經心的想著:這孩子的改變怎麽會這麽大?不僅人變了,力氣也變了,要放之前哪敢揪起一個孩子往樓下扔啊?


    住在七樓的那個中年婦人在一間房門口停下,這間屋子房門緊閉,大門兩側還貼著褪色的紅燈籠。


    婦人指了指門,開口道:“這就是小李家了,我住那邊,沒多遠,有的時候出門買菜也能碰著。”


    周舟也點頭,“對,我就是來通知的這家。”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門,按響一旁的門鈴,出聲道:“您好,有人在家嗎?”


    無人應答。


    周舟繼續敲門,加大了點力氣,“有人嗎?麻煩開下門!”


    迴答他的是安靜的空氣。


    一連敲了好幾下,屋內都不見有個人張理。周舟皺起眉,疑惑道:“出去了這是?”


    “一樓都被鎖了,誰能出去?”凜燭看了眼門上那已經生了鏽的鎖,“她如果真能出去,那就不會出現見鬼的問題。”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茜茜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從後麵鑽出來,推開身邊二人,“把門打開不就知道了?”


    說完,她抬起右腳,一腳踹向那門!


    隻聽見“哢”的一下,原本結實無比的大門直接從門框上脫落,緊接著“嘭”的一下,大門用力的被摔在了地上,濺起一地滿滿的灰塵!


    厚重的灰塵如脫韁野馬,肆意飛舞,撲麵而來的刺鼻味道刺激的眾人一陣咳嗽。


    那股味道直往鼻腔裏鑽,酸澀悶人的血腥氣味瞬間充斥整個唿吸道,細小的顆粒在窗外投入的光線照耀下四處飛舞。


    林泊皺著眉後退一步,忍不住抬起手在麵前揮了揮,等到灰塵沒那麽大了之後,他才艱難的抬起腳往屋內走去。


    這屋子裏怎麽都不像是個有人住的地方,地上積滿了灰塵,角落裏結著蜘蛛網,天花板上的燈灰撲撲,有些東西年久失修已經在地上慢慢腐爛,就連地板也是東一塊翹起,西一塊缺失。


    這能住人?


    他抿住唇瓣,正打算迴頭看向周舟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敲的是這家的門。


    就聽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隻見離得最近的那個大嬸一臉驚恐地指著角落,唇瓣哆嗦著,臉色也蒼白的難看。


    “死人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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